第14章

  快经过前方山峰的时候，玉尺剑陡然下行。

  “前面是……”除了宗门那几座峰，扶鹿对无名峰太熟悉了。

  无名峰本是普通的山峰，但传说在她还是襁褓婴孩的时候，此峰突然灵雾与毒雾交织，灵草灵果疯涨。

  万春堂的弟子想去采灵果，却不想一进入密林，就遇上四伏的危机。各种蛇虫猛兽，毒障雾气，无不惊险。

  于是这里便成了峨眉弟子不敢踏入之地。

  两个月前，原身和高阳玉儿不小心闯入此处，惊险之中摘得了紫霜宝果，两人没受伤已是万幸。

  当时她们并没有发现脚下石碑上的“禁”字。

  既为禁地，便是普通弟子不可进入的地方。若她踏入了禁地之中，就是破坏门规。

  原身本就是个在门规边缘横跳的主儿，若她再破坏，就算师尊保得了她，系统上的建设值也保不住她。

  “玉尺大哥，你将我放在密林边就好。”

  玉尺剑在一声大哥中迷失了自我，停在草地上就将扶鹿放下了。

  走近了看，那石碑上确实写着血红的“禁”字。

  遥望密林，紫霜宝果树上的果子还很青涩，泛着幽幽的紫色光芒，驱赶着蚊虫，也吸引着修士。

  扶鹿内心挣扎着。

  右边的白色小人儿道：“进去了就是破坏门规。你不是想撕掉自己不尊师不敬姐的标签吗？不是想改造自己，发扬峨眉吗？此时正是改变的好时机！”

  左边的黑色小人儿道：“反正你已经进去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若是耽误修炼，就算你再怎么改变原身的口碑，也拯救不了峨眉的建设值。”

  “重孙儿啊，尔还在磨蹭什么呢？快进来！”祖先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

  扶鹿踟蹰片刻，回道：“祖先，不是孙儿不进来，只是……这里是我宗门的禁地，若我踏入了，便是破坏门规。”

  虽然她不知这里何时成为禁地的，但她约莫能猜到，应该是万春堂弟子在这儿采灵果被猛兽袭击的那段时间。

  密林的声音有些不悦：“吾于道周怎么有尔这么个榆木脑袋后代！这石碑是吾在林子里找的，那个禁字也是吾随便用木棍沾了野兔血画的！”

  扶鹿再次看向石碑，那个“禁”字确实有些像鬼画符，不似师叔们写的那般工整隽秀。

  祖先补充道：“吾追狐妖至此地，受了重伤。不仅丢了吾们家世代相传的法宝，还受了重伤。吾在此山中疗伤，多有峨眉弟子前来打扰。吾便召唤出镇门猛兽，放些毒障以防被发现。”

  扶鹿傻傻一笑：“原来如此，祖先真是聪明！”

  说罢，她便肆无忌惮地走进密林，玉尺剑跟在她身后，像是护着宝物似的。

  “重孙儿尔大胆地往前走，林子的猛兽不会攻击有吾血脉之人。”

  扶鹿对上次与高阳玉儿误创密林、摘得灵果、全身而退的事了然于心，幸好她有这隐藏的血脉，不然未等仙门大会，估计原身就会重伤而死。

  周围虎视眈眈的猛兽自动隐藏回去，就连毒雾也绕开扶鹿漂浮。

  “祖先，您是用什么法子来破除孙儿血脉禁制的？”扶鹿一进去就说出了心中疑惑。

  她不知道什么方法是需将病人打晕才能用的。

  与此同时，万古峰掌门住处。

  罗肆屋内灯影重重，她的桌案右上方堆积了许多册子，左边处理过的则仅有一两册厚。

  这些都是门派事务，有些事需要她过目的，有些则需盖掌门印章。

  她趴在案桌上，眼神直愣愣地看着有血渍的羊皮卷。

  “血脉禁制，要取被诅咒之人之血，以血养血，以脉制脉……”

  看完下卷后，罗肆眉峰微蹙。

  “我要去哪里找寻鹿儿的亲人呢？被诅咒之人，又是谁被诅咒了？”

  当年途径破道观，听见婴孩的哭声。

  她走近的时候，便确定眼前粉嘟嘟的婴孩是她师姐月娥的后人——婴儿的胸口左边有个月牙形状的胎记；她手腕还戴着显示身份的金镶玉月牙镯子。

  同样的位置，月娥师姐与她娘亲都有这个胎记。

  其次，这镯子是月娥师姐的祖上传下来的，传女不传男。

  就算回忆起这些事，可她还是不知自己师姐的道侣究竟是何人。

  只知师姐当年违背门规，与一男子私通。再次与师姐相见的时候，她竟有了那人的骨肉。

  师姐到死都没有告诉她对方姓甚名谁，师承何处，家住何处。

  “师姐，你留下的谜题可真难解……”

  “若你在天有灵，既然能让我发现襁褓中的鹿儿，也定能让我再找到鹿儿被诅咒的先祖，对吧？”

  罗肆看向窗牗外的弯月，当年长着月牙胎记的婴儿一见她就笑的模样深深印在自己心中。

  -

  无名峰。

  当祖先说出方法后，扶鹿坚持不“打麻药”。

  看着血珠子没入体内，嘴里尝着浓腥味，扶鹿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待血液完全进入体内后，扶鹿能清晰感觉到它们以金黄血珠为头领，于心脏处汇聚，像是在开讨论会般交头接耳。

  最后一颗颗血珠撞击着心脏。

  随着心脏某处被一下一下撞击，扶鹿单膝跪地，疼痛难忍。

  于道周在一旁问道：“跟尔说了尔会后悔，若尔忍不了，可能会道心紊乱，届时这辈子都与修行无缘了。”

  玉尺剑悬立在扶鹿旁边，前后晃了晃，貌似在点头赞成于道周之言。

  它随时准备着，只要小主人点头，它就会毫不犹豫立刻将其敲晕。

  扶鹿咬紧牙关，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死撑着地面，撑在地面的手深深陷入尘土中。

  她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汗珠直接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干涸的小水坑。

  一颗汗珠顺着鼻骨流畅的线条滑至鼻尖，晶莹中竟还泛着丝丝微若的金雾，犹如萦绕着峨眉群峰的灵雾般，又像是轻缠晶莹的浅金色飘带。

  于道周时不时转过脸瞥着扶鹿，嘴上说着狠话，专注力还是在扶鹿身上的。

  只要他发现一丝不对劲，他就会立马将扶鹿打晕，渡以灵力续命。

  无名峰的密林静悄悄的，时不时传来猛兽的低吼声，灵草在月华的加持下随风轻轻摆动，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谁都不曾想过，在密林深处，会有人的存在。

  随着夜色的加深，洞中的扶鹿也虚脱地躺在地上，就如那日扎完马步，灵魂瞬间升天。

  看着扶鹿依旧灵动的双眼，于道周赞许地点点头。

  遇事不惊不乍，忍得了痛吃得了苦，对长辈恭敬，是我于家的好孩儿。

  “祖先，孙儿忍下来了。”扶鹿的声音里透着倔强。

  这种程度的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曾经为了成为顶级雇佣保安，能养得起老头儿，她独自去过亚马逊丛林深处。与蟒蛇缠斗、忍虫蚁叮咬、在鳄鱼群孤立无援成为了家常便饭。

  仿佛疼痛能让她忘记当下舒适安逸，能时时刻刻提醒她，纵使世间太平，在暗涌中也有着未知的危险。这些暗处危险无法预测，只有她强大了，便能化险为夷。

  “好孙儿，再过几日，尔体内的禁制便会解开。届时吾要将一身的灵法传授与尔，尔且回去吃些回灵丹补补灵元。”于道周满脸都写着对扶鹿的满意。

  哪知扶鹿拒绝地干脆：“孙儿已有师尊了，若再寻人传授灵法的话，师尊会生气的。”

  其实她知晓男主龙傲天比青疼文学的女主更不容易，能遇上此种机缘也算是苦尽甘来，天之骄子。

  若她将其抢来，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强盗有何异？

  要发扬峨眉仙派，得靠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来，妄想一步登天，那是主角的事。

  再者，老头儿在她小时候就教育她，有得必有失。抢了他人的东西，自身必定会失去什么。

  纵使在书中世界，她也没有要违背老头儿的教诲。

  眼看于道周就要生气，扶鹿赶紧拿出剃须刀：“嘿嘿，祖宗，你须发都长满整张脸了。孙儿专门租了个剃须发的家伙式，让孙儿孝敬孝敬您吧！”

  扶鹿澄澈的笑一下子打散了于道周心中氤氲的怒意，他的冷脸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没有成效。

  一百年没有同外界交流过，甚是孤独，如今重孙儿都这么大了，他竟怀念起了孩童时光。

  刀刃很锋利，扶鹿便小心翼翼给于道周剃着须发。

  她先将凌乱的头发修了修，然后用本是原身要送给男主的白玉冠将其束得干净整齐，没有一根杂毛。

  头发拾掇好后，扶鹿又开始给于道周修理着眉毛。

  于道周就闭眼享受着重孙儿敬孝之心，他年轻时候也是注重外表的，那时候人人都称赞他为最俊朗捉妖道人。

  稳稳捏着剃须刀的扶鹿视线随着刀下滑的时候，瞥见于道周脖子左侧往后一点那颗绿豆大小的肉痣。

  她愣了愣，一抹哀色从心中弥漫开来，云雾般在心中四散开来。

  修好眉毛后，扶鹿看着于道周愣愣发呆，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像断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

  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快速给于道周修好胡子。

  于道周睁眼的瞬间，扶鹿哽咽道：“祖先，您教鹿儿修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