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晴面上笑容微敛，竟然要杜葵首肯才能留下，这比直接拒绝还让她难堪。

  来之前，她想着不论是冲赵家，还是程家，胡深都会给这个面子。

  没想到他竟然还要询问杜葵意见。

  江慕晴只觉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样不舒服。

  只是这种场合，她不能在胡深面前失了风度。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已经平复好心情。

  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

  ——

  谭师傅很快加好了椅子和餐具，江慕雪也跟了过来，一进屋视线就落在了刘权身上，余光扫过他身边的杜葵。

  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脸确实如堂姐所说，心中不免有些庆幸。

  桌上只几个凉菜，不算正式开餐，有客人加入，以她的身份，胡、赵两家的关系，应该重新调整座次，可江慕晴等了一会，在座的几人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胡深只默默喝着茶水，并没有开口。

  再这样继续站着，只会让自己更尴尬，江慕晴只好拉着江慕雪坐在了末位。

  乡下来的就是不懂礼数规矩，难登大雅之堂，真不懂胡深为什么会推了她的邀约，和这些人一起。

  江慕雪倒是很高兴，她左手边就是刘权，什么末座不末座的她一点不在意。

  两人坐下，胡深不开口，桌上气氛依旧沉默的有些尴尬。

  江慕晴知道胡深的脾气，也不指望他先开口，主动找了个话题：“程晔回来了。”

  胡深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瑾瑜的病有些不好。”

  “哦？”这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江慕晴见他感兴趣，接着道：“之前我托老师帮他联系国外专家，对他的情况了解一些。”

  再如何厉害如程家，一样吃五谷杂粮，会生老病死，人在生病时，是非常脆弱的。

  不止权势和金钱可以呼风唤雨，医术高明也一样可以，赵家的权势，江家的医术，她可不是那些没用的花瓶，胡深够聪明的话，肯定能明白她的不同和价值。

  “哦。”胡深不置可否，显然对她说的什么国外专家不感兴趣。

  江慕晴眼睛转了转，接着道：“你们上午走后，我联系了下国外同学，说了下杜葵的病情。”

  话音一落，众人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就连胡深也放下了手中茶杯，看向江慕晴。

  江慕晴心中微酸，可她说这话就是为了引起胡深注意，强忍不快，接着道：“杜葵这伤也不是完全不能医治，国外现在已经研究出一种新型仪器。”

  刘权：“你说真的？”

  杜葵：“不必。”

  江慕雪有些受伤的低下头，刚刚那一刻刘权眼中的希冀光芒，深深刺痛了她。

  堂姐说的没错，是否喜欢一个人，只从眼神就看的出。

  自打她进门到现在，刘权眼神从未在她身上驻足，完全视而不见。

  刘权眉头微蹙，有些无奈唤道：“小葵。”

  杜葵态度很是淡然：“不用了，谢谢。”

  她有没有条件出国，难道江慕晴看不出来？明知不可能，还要说出来，是为了给她添堵？亦或者为了讨好胡深？

  胡深见杜葵态度坚决，没再接这个话题。

  没有哪个女孩不在意容貌，江慕晴原本对此很有信心，只要她抛出这个诱饵，杜葵肯定会上钩。

  杜葵想去国外医治，她帮忙牵线搭桥，胡家记着她这个人情，也会高看她几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杜葵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江慕晴：“你可能对这个不太了解，这是一种激光美容技术，目前国外发展比较成熟，国内应用很少，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这种技术应用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杜葵眉梢微挑，放下手中的筷子，身体向后顺势靠坐在椅子里，抬眼看向江慕晴，淡淡道：“1917年爱因斯坦预言受激辐射的存在和光放大的可能，激光医学的基本理论研究大部分在60年代完成，70年代被广泛地用于外科、皮肤科、五官科。”

  “我说的对么？”

  这个江慕晴想博好感，她管不着，可是想拿她当垫脚石，那可是找错人了。

  真以为她什么都不懂。

  不好意思，她还真知道。

  江慕晴心中惊疑不定，这个杜葵到底什么人，怎么会懂这些，难道她之前看过其他医生跟她说的？

  杜葵看没看过其它医生，刘大夫几人自是知晓，按照她的说法，之前伤病都是她师父给医治的。

  成晖最先反应过来：“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他不是学中医的么？这些西医的最新技术他也懂？”

  这太扯了，怎么想都不科学。

  杜葵：“中西医结合，自然都懂。”

  成晖转头向刘大夫求证。

  刘大夫咳了咳：“中西医结合确实有，激光美容没听过。”

  成晖看向江慕晴：“江医生？”

  所有人视线又都转回到江慕晴身上，等着她解惑，毕竟她才是皮肤科专家，也是她最先说起这技术。

  江慕晴心中不以为然，什么师父这么厉害，还中西医结合，小姑娘估计是从哪里听到些皮毛，在这里现学现卖呢。

  小姑娘有些虚荣心，她能理解，笑着道：“原来你也学医的？难怪这么小年纪懂这么多，那你更应该知道出国医治的好处，不妨认真考虑下。”

  杜葵唇角微勾：“是么？江医生在国外这么多年，又是这方面专家，有接触过实际病例么？”

  这是动心了，江慕晴目光微闪，笑道：“当然，我老师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也有幸参与过相关治疗。”

  她作为老师唯一一个亚裔学生，能够参与这样的医学研究实验，足以证明她的优秀。

  “哦，这样啊，那你不会不知道，激光治疗有皮肤瘢痕色素减退的副作用吧。”

  江慕晴脸上笑容一僵。

  成晖：“什么瘢痕，什么色素减退？”

  在座的除了刘大夫，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杜葵懒得解释太多，只道：“白癜风见过么？跟那个有些像。”

  成晖哑然。

  胡深目光微闪。

  刘权看向江慕晴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愤怒。

  杜葵看向江慕晴：“江医生，看样子你是知道的。”

  “作为医务人员，治疗前最好还是先告知患者医疗风险，毕竟不是所有病患都像我这么懂，产生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江慕晴勉力维持，才没有失态：“确实有这样的副作用，不过国外已经在研究如何规避风险和恢复性治疗。”

  杜葵：“那就等研究好了再拿出来说吧，拿着全部积蓄漂洋过海去给人家当小白鼠，其它人我不清楚，我本人没什么兴趣。”

  江慕雪见杜葵这样咄咄逼人，说话绵里藏针，当面给堂姐难堪，哪里忍得了，“我堂姐是好心，你怎么能这么诋毁她。”

  江慕晴拉住江慕雪，劝道：“算了，杜葵受伤心情不好可以理解，我不该总提这事。”

  杜葵抬眼看向江慕雪：“姑且算她是善意吧，只是这无知的善意比恶还可怕。”

  说完又看向江慕晴：“不好意思，我心情挺好的，如果能让我不受打扰、安静的品尝美食，我想会更好。”

  “你。”

  江慕晴一把扯住要继续理论的江慕雪。

  闹了这半天，胡深脸色已经有些难看，江慕晴冲着堂妹摇摇头。

  “暮雪。”

  见堂姐眼中不赞同的神色，江慕雪心中憋闷，忿忿坐下。

  ——

  对方偃旗息鼓，杜葵也没兴趣紧追不放。

  热菜上桌，美食当前，她再分不出心思理这姐妹二人。

  这一顿饭，江慕晴食不知味，江慕雪气的吃不下，唯有杜葵和成晖两人认真品尝美食，时不时交换心得。

  几人正吃着，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

  听出是程家人，江慕晴抬眼看向胡深：“去打个招呼？”程晔难得在京市露面。

  胡深摇头：“不了。”

  ——

  尝过餐后甜品，杜葵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这是她来这里后吃的最合口味的一顿饭。

  见众人吃饱喝足，胡深提议早些送几人回去休息。

  与江慕晴姐妹在胡同口分开。

  “堂姐，胡深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憋了一肚子气，做了一晚上冷板凳的江慕雪满腹委屈无处发泄。

  江慕晴目送几人离去的背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送你回去。”三月里乍暖还寒，到了晚上气温更低，只这么一会，已经感觉被风吹透了，出来时只想着怎么好看，根本没考虑保暖。

  江慕雪：“把我们两个女孩子丢下，亏他做的出来，一点没有风度。”

  江慕晴知道堂妹这是迁怒，因为刘权的态度觉得憋屈。

  成晖回头见江家姐妹站在原地没有动，想了想道：“深哥，要不你送她们回去吧，丢下两个美女合适么？”

  胡深拉开车门：“合适。”今天他真要送两人回家，只怕两个老人家明天就会对外宣布两人在处对象。

  有些事，吃亏上当一次足矣。

  胡深刚上车，一辆军用吉普从旁疾驰而过。

  “这谁啊？开的这么快。”成晖慢一步上车，吃了一鼻子灰。

  胡深看了看那车，认出是程晔。

  无语摇头，有些人，表面再人模狗样，实际那顽劣性子从来没变过。

  ——

  把几人送回军总，胡深很快驱车离开。

  成晖用手肘撞了撞刘权，眼神瞄向杜葵，意思再明显不过。

  刘权抿了抿唇，到招待所门口也没有任何动作。

  成晖无奈，清了清嗓子，对杜葵道：“小葵，我看你今天吃了不少。”

  杜葵侧头看向成晖：“你吃的不比我少。”

  “你们学医的不是最讲究养生么？吃这么多回去躺着，不如去公园消消食？”

  “你确定？”今天不知道是谁，逛了几处就说走不动要休息。

  “确定，当然确定。”

  刘大夫笑着道：“你们年轻人真是有精力，我先上去休息了，你们也别太晚，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