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裴的话起了作用，一直到晚上周厌都没再发消息过来。

  晚上去吃饭的时候，宁裴收到老师的电话，说是之前他要的蝴蝶到了，已经托人带了过来，让他去1号楼实验室拿，1号楼实验室是专门制作标本的地方。

  宁裴瞬间变得有些兴奋。

  到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的灯已经亮着，宁裴推门进去才发现是白玦。

  见到他，白玦也很不愉快地撇了撇嘴，“老师让我来的，让我和你一起完成你的标本制作。”

  “你什么表情？你以为我愿意吗？”

  宁裴原本兴奋的神色渐渐淡下来，看不出一点笑意，他抱住了放在白玦身边的那个箱子，头都没抬地问：“老师还说什么了吗？”

  “说让我们合作，说要提高你的团队合作精神。”白玦也不懂什么狗屁团队合作精神，标本这玩意应该是宁裴私人的东西吧？关他屁事啊。

  宁裴嗯了声，垂下眼看不出情绪，就是沉默地打开了那个箱子，白玦这才看见里面有一只很漂亮但他没见过的蝴蝶，作为学生物的，总归对这种东西有点感兴趣，白玦也跟着盯了好一会儿，好久，才听见宁裴问他：“你知道团队合作是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那玩意有个屁用，我自己一个人能完成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分给别人？再说这破制作那么简单。”白玦想了下要是换成自己想要个标本结果老师给自己横插个人进来要膈应死了，他虽然自觉高宁裴一等，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会引发共鸣。

  宁裴也不知道。

  课题就算了，为什么标本都要插个人进来。

  他突然想起上次老师打电话的时候问他“是不是也不需要老师”这样的话了。

  宁裴皱了下眉，偏头看向白玦：“那你现在能出去吗？”

  白玦其实还想骂一骂到底为什么要让他掺和进来，听见宁裴的话愣了下，“我凭什么出去？”

  “老师让我们一起的，我今天就非得待在这里！我记得你刚进学校的时候第一次做标本失败了吧？那时候你赔了多少钱？”

  白玦早就从老师那儿拿到了宁裴的所有信息，老师那么看中宁裴，宁裴入学以来也就犯过一次错，就是刚入学那会儿他参加了个标本制作，结果因为他的疏忽失败了。

  白玦一想到自己因为看错数据被宁裴指出来的难堪就忍不住想要去揭宁裴的过去，他笑了笑：“你这次不会也要失败吧？这个多少钱？多贵？”

  宁裴面无波澜，甚至还没刚才看见白玦在实验室里的表情来得变化大，他很笃定：“不会失败。”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没失败过，你不会以为自己就不会犯错了吧？”

  宁裴单手覆在玻璃箱上，里面的蝴蝶似乎睡着了，没有飞动，但翅膀在轻微震颤。

  宁裴一点都没有因为白玦挑衅嘲讽的话受到影响，照旧是刚才那副态度，“确实是失败过，那是我的失误。”

  那时候他刚进大学没多久，状态很差，失眠导致休息不好，总是容易走神，但因为他成绩实在是过于出色优秀，而在生物学方面又有极高的天赋，他们都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跳级，非得等到十七岁才进大学，还是破格让他进了实验室。

  那也是宁裴唯一一次失败，他被当时带他进去的老师责骂了很久，但没有赔偿，那个蝴蝶标本并不昂贵，也只是个很简单的标本制作，但也因此，宁裴失去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的提携。不过幸亏后来他遇上了吴旭，吴旭是个疯子，他很喜欢宁裴的专业能力，也不在乎他那时候犯过的一个小错误。

  而在那以后宁裴也确实没有再犯过错误，他的失眠不治而愈，一直到这几天，他才又出现了无法集中精神的情况。

  因为宁裴非常坦然地承认了错误，白玦暂时嘲讽不出来了，就是哼了声：“你还挺自信，我就说人怎么可能不犯错。”

  宁裴抬起眼看他，白玦现在才发现宁裴看人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避讳，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倒是亮得惊人，把他看得心虚，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自己，他心虚个什么？

  不过宁裴就看了他几秒，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你现在能出去了吗？”

  “老师那边我会去说。”

  宁裴有自己的原则。

  课题上他可以去听老师的，去找什么团队合作精神，但在标本上不可以。

  白玦被赶了出来。

  宁裴态度很坚决，他也不听白玦说了什么，实验室的门被关上还被在里面反锁，白玦站在门口，特别不服气地想要踹墙，想要给吴旭告状。

  忍了忍，最后还是抓着头发走了，他自己都有自己的实验要做，在这儿纯粹浪费时间。

  宁裴在实验室待到了凌晨，出校门的时候被门卫大爷喊住了，大爷打着哈欠，提了个外卖袋子给他：“宁裴！你还没真没走啊，这天都快亮了，赶紧回去热热吃了吧。”

  门卫没提谁送的。

  但宁裴看了眼外卖单子，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

  不吃香菜不吃葱。

  宁裴不挑食，但口味淡，以前不爱吃香菜和葱。

  周厌和他相反。

  但现在他吃了，没什么不吃的了，就连重口味的东西他都能吃下去。

  以前他其实也吃，但周厌肠胃一直不好，上小学时候就因为急性肠胃炎住过医院。

  那时候家里没大人，宁裴又没有手机，周厌的手机也恰好坏了，大半夜，宁裴没办法，被周厌肚子疼吓得脸色惨白，背着周厌去的医院。

  几乎一路上都是在拖着周厌走。

  到医院以后，周厌倒是缓过来了，宁裴差点摔在病床上，周厌一边打点滴一边笑他：“没力气还拉我，你怎么长这么慢，怎么还是这么矮？”

  那么矮，还硬生生拖了他一路。

  宁裴不说话，从那以后就不允许周厌吃重口味的东西了，但周厌不怎么听，阳奉阴违是经常的事情。

  宁裴不会生气，他只会在发现周厌吃了可能会伤害肠胃的东西后，去给他找药。

  -

  不知道周厌什么时候把外卖送过来的，看样子门卫也不打算说，就是笑眯眯看宁裴，跟看自家孩子一样，困意里还有点欣慰。

  门卫估计是特意在等他，宁裴没办法不接，接过袋子后说了句：“谢谢。”顺手给门卫递了瓶水。

  外卖袋子还是热的，门卫笑眯眯：“早点回家。”

  这个时间没有公交没有地铁，宁裴斥巨资打了辆车，一路上都抱着外卖袋子。

  周厌不给他发消息也不当面给他送吃的了，改成背地里送了。

  他觉得自己猜不出来吗。

  宁裴不理解，周厌在图什么。

  和他当朋友不是应该特别特别累吗。

  以前都那么烦了。

  宁裴看着外面都没什么灯光的街道，小区也都是一片灰暗，路灯也不亮了，开门的时候屋里也一片暗。

  周厌没回来。

  外卖丢了是浪费，周厌不在，也不能还给他，宁裴没那么矫情，虽然不想和周厌有牵扯，但他现在饿了。

  确实是宁裴偏爱的家常菜，大半夜不知道哪里买的，吃之前，宁裴给周厌发了条消息：【谢谢，收到了】

  周厌没回，宁裴没在意，吃过饭之后，宁裴还是没有困意，总觉得屋子冷，在沙发上整理了一会儿文件，突然想起来之前陈执白说过的。

  团队合作，打游戏。

  宁裴以前只看周厌打过，他看不懂，也不感兴趣，一直没能明白周厌为什么这么喜欢打游戏，宁裴垂下眼，打开某度，直接输入了“英雄联盟”四个字。

  跳出来的除了游戏的官方介绍，还有职业战队的介绍。

  宁裴做什么都很认真，他仔仔细细看了游戏介绍，又随手点进了一个选手的页面，除了选手的个人介绍，还有直播间链接，但点进去之后，页面是黑的，上面只显示“主播不在家”，但旁边有推荐的直播间，不需要宁裴去找，一眼就看见了“tut战队”的字样。

  他记性好，记得上次在饭店外面的大屏上看见过周厌的采访，头衔就是tut。

  凌晨四点多，周厌在楼下抽完最后一点点烟，摁灭了手机屏幕，又往身上喷了点香水，从自己的手嗅到肩膀，确认没有什么烟味了才上楼。

  虽然宁裴估计都懒得闻他，但宁裴是真的讨厌烟味，不仅讨厌，还是狗鼻子，他洗了手换了衣服，宁裴那时候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板着脸问他是不是去偷偷抽烟了，然后给他科普抽烟的危害。

  周厌其实都五年没抽了，今天实在没忍住。

  在宁裴说要拉黑他的时候。

  周厌蹑手蹑脚进屋的时候，公寓里灯开着，宁裴什么也没有盖，就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看样子是睡熟了，很安静的睡颜。

  宁裴睡着的时候不像他平时板着脸那样，神态总算随了他的长相，很柔和，比平时更漂亮。

  周厌太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他了，连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都能数出来宁裴的呼吸频率，周厌就蹲在沙发前，一点点弯腰一点点靠近，视线从宁裴的额头下滑，到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在呼吸即将交缠的时候，又猛地退开，呼吸都不由自主变得更重。

  估计这是他这段时间唯一能和宁裴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也是五年以来的第一次机会，比上次他发烧更好的机会，周厌根本不舍得打破。

  几分钟后，周厌闭了闭眼，弯下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用脚推开宁裴房间门的时候，客厅里的光照进了房间，周厌扫过房间的书桌，突然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