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作者:骨生迷      更新:2022-03-07 03:44      字数:8961
  第118章

  当天下午晌,顾茵才和武青意从外头回来——毕竟那片野花是武青意费心移栽而成的,所以两人还是待了许久。

  因为在花田里滚过一遭,两人身上和头上都沾染了不少草屑,衣摆上也有不少泥点印子。

  也幸好踏雪跑起来像一阵风似的,武青意又把顾茵护在怀里,一路把她护送回营帐更衣洗漱。就没人看见她的狼狈模样。

  顾茵这边刚拾掇好,没多会儿顾野也过来了。

  母子俩也快三天没好好说上话,两人碰了面,便异口同声道:“我有话要同你说。”

  顾茵就先让他说。

  顾野坐在桌前整理着思路,半晌后才把小路子会错意办的事,和冯钰劝谏他的话说了,又道:“从前在娘面前定了目标,说先当太子。没想到眼下还没当太子呢,只是个烈王的身份,就已经有人揣度着我的意思去办事。冯钰说这叫‘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我很有触动。往后在人前,自然更该谨言慎行,若有旁人向您打听我的喜好……”

  他是顾茵养大的,若旁人不知他的喜恶,想要打听,不敢去正元帝和周皇后面前乱舞,自然可能就求到顾茵面前。

  顾茵道:“我省得了,之前皇后娘娘倒是和我打听过,暂时还未有其他人。你放心,若是其他人,我都给你挡着。”

  顾野点点头,“娘帮我挡着的同时也不妨知会我一声,让我心里有数,知道哪些人是‘机灵’过了头。”

  像这次事件里的小路子,就是会错了意,太想急着表功了,所以连问都不问,就擅自做主。

  这样的人就太机灵了,若不看在小路子是钱三思徒弟的份上,顾野往后就不敢用他了。

  “有些话我不方便和钱公公说,等他下次光顾咱家酒楼的时候,娘不妨提点他几句。”

  那次食为天招的淮阳厨子的手艺很得钱三思的喜欢,前头他休沐出宫,宿在外宅的时候,就还去过食为天一次。

  顾茵点点头,把这件事也记在了心里。

  等说完这遭事,顾野面上凝重的神色褪去,问他娘刚才想说啥来着?

  提到这个,顾茵脸上有了一丝害羞之色,声音也越发轻柔,“今天你叔问我,愿不愿意和他成亲拜堂。”

  顾野上课的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人伦礼仪就是很重要的一堂课。

  男女成婚,便要行拜堂之礼。

  顾野奇怪道:“娘和叔不是早就成婚了吗?”

  顾茵也不能说先头的顾大丫不是自己,就用了武青意那套说辞,“那会儿办的匆忙又简陋,你奶杀了一只鸡,给我找了根红头绳,家里点着油灯就行了礼……”

  “原是这样。”顾野点点头,“那咱家现在日子好了,肯定得好好办一场。日子定了没有?”

  “你叔说就定今年七夕。”

  顾野在心里算了算,“那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我四月里要协理殿试,后头暂时都没安排,到时候也能腾出时间来给叔帮忙。”

  顾野说完,却没听到他娘立刻接话,便望过去。

  顾茵正略有些忐忑地观察着他的神色,顾野不由笑起来,“娘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顾茵摇头说不是,“就是我先答应了你叔,但也怕你不同意,所以回来后本就是要第一时间和你说这事儿。”

  “我为啥要不同意?”

  “你前头那不是……”

  顾野会意地点了点头,又笑起来,“娘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我去文华殿上课没多久,不早就和叔说过了嘛。”

  说到这里,顾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当然了,知儿莫若母,想来娘也知道我那会子是觉得反正在家的时间少,不能像从前似的时时盯着叔,所以才那么说的。”

  顾茵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话说的,倒是承认了之前把你叔当贼防。”

  顾野小眉毛一挑,说那可不是?

  “娘先头和他成婚的时候我又不在,我咋知道他是不是配的上你的?”顾野说着又自顾自笑起来,“不过前朝废帝那会子不算,只从去年上京算起,那到现在也是好几个月的事儿了。叔和你、和我爷奶对我都是一样的,打心眼里把我当自家人疼,我都是知道的。我有时候也在想,去岁的时候,叔和阿爷咋就对我那么好呢?后头上了学开了蒙,知道的道理多了,学了个词叫‘爱屋及乌’,我就明白了。”

  说了好大一通,顾野又抿了口茶,接着道:“叔和阿爷疼我,自然是因为娘和奶疼我。别的不论,光这一点,就能知道叔是真把娘放在心上了。且前头娘也教我了,爱一个人是要让她高兴,让他快乐。娘是这么盼着我的,我自然也该这般对娘。”

  顾茵心头柔软无比,朝他一伸手,想要抱抱他。

  顾野下意识地歪过去,又立马坐起身,义正言辞道:“不行,男女七岁不同席。虽字面意思是男女七岁后就不能坐在一处了,更深一层的含义,就是七岁的孩子算是大孩子了,就该明白男女大防了。像武安从前还三不五时和阿奶或者你一道睡,七岁的生辰过了以后,他就只在自己屋里歇着了。所以即便是娘,我们也要保持距离了。”

  时下的孩子都早慧,他比一般孩子还顶用些,现在又读书了,大道理更是一套又一套,顾茵根本说不过他,只笑着道:“那还不差着几天嘛,不趁现在抱抱,往后可就不行了哦。”

  顾野果然被说动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嘴角却又忍不住往上翘起,“真拿娘没办法。”

  母子俩依偎了好一阵,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

  结算出胜者之后,为期三日的春狩正式结束。

  正元帝办了场热闹的庆功宴,嘉奖了一众在今遭春狩中表现勇猛的人家。

  且起头还冒起了一个极让人意外的新秀——文家的文琅。

  都知道这种狩猎盛会,虽也会邀请文官大臣来,但文官家里的孩子一般都是走父辈科举的路子,很少会去学武的。

  这文家的文琅,不显山不露水的,前头已经进士及第,只等着参加四月的殿试。

  顾茵就听人在雅舍闲聊的时候提过,说这文琅虽不能和年少时的文老太爷相比,但绝对是比其父强上不少。考进士的时候他写的文章让人赞不绝口,只要不出岔子,殿试过后绝对是在一甲里头。文家的第三代算是有着落了。

  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文武双全的。

  第三日的狩猎,武青意没下场,鲁国公因为那等风花雪月的事臊得没脸,提前求了恩典回城,加上最后一日下场的人本就比前头两日少许多,就让文琅拔得了头筹。

  顾茵从前在文家做过工,和文琅打过几次照面。

  印象里他还是个小少年,和其父文大老爷一样,喜欢吃辣。

  当初她鼓捣出了烤串的时候,文琅就闷不吭声跟在文大老爷后面,卷着袖子帮着一道烤串,然后被辣的直吸气。

  没成想,不过几年,今遭再见,他已经是青年模样,而且这般出类拔萃。

  热闹的一场庆功宴后,正元帝和武青意都喝多了酒。

  正元帝是高兴新朝建立不久,就已经显出了一派君臣和乐、欣欣向荣的景象,武青意呢,那不用说,自然还是因为上午顾茵答应和他成亲了。

  他是真高兴坏了,喝的眼睛发直,脚步蹒跚,回了营帐后,他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傻乐,顾茵拧了帕子给他擦脸,他也乐呵呵地给他擦。

  王氏见了忍不住道:“的亏俩孩子都睡下了,不然见到他这副傻样,背地里该笑死了。”

  这要是在现代,王氏绝对是那种看到孩子出丑,就会掏出手机拍下来记录,时不时翻出来给全家回味的家长。

  好在这会子没有相机这种东西,所以王氏只是和顾茵咬咬耳朵,再对武青意无奈道:“我咋就生出你这么个傻儿子!”

  “娘,我要成亲了!我要成亲了!”武青意半点看不出亲娘的嫌弃,高高兴兴地和她报喜。

  傍晚的时候,顾茵母子说完话,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氏。

  是以王氏并不意外,但耐不住武青意一个劲儿的念叨,王氏只能一个劲儿地回答他,“娘知道,娘知道了!”

  “娘,我真的特别感谢您,”武青意笑着笑着突然孩子似的红了眼睛,拉起王氏的手,“当初你把茵茵买回来,我还觉得您乱来。现在想想,还是娘有眼光。”

  王氏一拍胸脯,说那可不是。

  “当年我看咱家大丫就不是一般人,”她绝口不提当年是因为顾大丫卖的便宜,所以才半道改了主意,“虽前头几年没显出什么来,但后头几年,不就显得我……那个词咋说来着,高瞻远瞩!”

  他们母子双手静静相握,说的一个比一个激动。

  顾茵端了一碗蜂蜜水进来,好笑地扯开他们的手,同王氏道:“他喝醉了,娘怎么跟他一起胡闹?明儿个一早就启程回京,娘快去歇着吧。”

  武青意酒品还算不错,人虽糊涂了,却只是话多一些,并不闹腾。

  王氏也就没留下照顾,回自己屋去了。

  后头顾茵哄着武青意喝完了蜂蜜水,让武青意的小厮带他去洗了个澡,换了寝衣。

  再回到屋里,武青意不再话多,但还是眼睛直直的,也不用顾茵再哄着,他把自己的被褥一抱,很熟练地就铺好了地铺。

  他今日醉酒,明早起身肯定要不舒服,顾茵就想同他换一换。

  两人说好小半年后就要成婚,所以顾茵又试探着问:“或者咱们睡一张床榻?”

  反正即便是吃了鹿血的那晚,武青意都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他这般爱重她,顾茵自然放心。

  没想到武青意立刻摇头道:“不成,我就睡下面,等行完礼,咱们才能睡一起。”

  倒是比顾茵还讲究。

  他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顾茵去洗漱回来后,自也休息不提。

  翌日一早,正元帝率领文武百官回朝。

  一口气歇了三天,人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武青意这会子倒是闲了,但顾茵忙啊,三天没去食为天看账了,东家该尽的责任也得担负起来。

  好在周掌柜和葛珠儿都是伶俐人,即便顾茵不在,他们也能照顾好店里的生意。

  所以顾茵也只忙碌了一日,第二日就还和平常一样,每天只去半日就好。

  这时候王氏也忙起来了——上次俩孩子是被她按头成婚的,这次是俩孩子要成为真夫妻,王氏自然得帮着好好操办。

  那是小半年后的事,眼前还有一遭,三月下旬是顾野七岁的生辰。

  这是顾野认祖归宗后的第一个生辰,正元帝当然要想着给他好好操办。

  他那烈王府开府也有些时日了,一直没派上用场,这次正元帝就点了人去烈王府,给顾野操办一场热闹的生辰宴。

  烈王府只有宫里来的下人,没有其他主子,自然由英国公府这边帮着统领。

  顾野前头郑重其事地和他娘说了,七岁就该明白男女大防了,他并不是说说而已,也是这么做的——

  他之前有床小被子一直放在顾茵床上的,因为他时不时晚上会过去和顾茵说话。说话说的晚了,当然就顺便一道睡下了。

  从城外围场回来后,顾野不用人提,很自觉地就把那床小被子抱走了。

  顾茵这天从食为天回来,就看到王氏正和武重说着什么,两人面色都有些沉凝。

  顾茵便问起是不是顾野的生辰宴有什么不顺利?

  王氏摇头道:“不是小野的事儿,是之前陛下放到咱家那两个御医,今天到了我和你爹跟前,说如今你爹身子大好了,日需要日常的调养就行,他们完成了任务,也该回宫去了。”

  顾茵理解地微微颔首,“娘把爹照料得极好,府里还有老医仙在,确实不需要两位御医一直待在宫外。”

  人家御医是吃皇粮的,虽然在宫中给皇家人看病,担的风险更大,可既然端了这碗饭,那自然是奔着前程去的。而留在英国公府里,虽然武重和王氏都对他们礼遇有加,但肯定帮不了他们升迁。

  既然武重身子已经无碍,人家不想再待,放他们离开就是。

  王氏不是心窄的人,照理说并不会纠结这种小事。

  顾茵正奇怪着,王氏又接着道:“我之前也没觉得有啥,想着人本就是服侍陛下的,在咱家也待了那么久了,想回去就让他们回去呗。然后他们下午就去收拾行李离开了,后头我让人去收拾他们之前住着的院子,从服侍他们的小厮嘴里知道了件事儿。”

  两个御医没从宫里带人,服侍他们的小厮是英国公府的下人,自然就把两位御医前两天去寺庙外头给沈寒春请了平安脉,然后回来后就点灯熬油的写书信联系昔日同僚,转头就来提出要回宫。

  这前后一连贯,谁还不明白呢?

  王氏叹了口气道:“那姑娘也算和咱家有点渊源,从咱家送出去养病的,你说她在外头有个好歹,且不提对咱家的名声有没有影响,就是想她年纪轻轻,让人怪不落忍的。”

  王氏对着小辈都心软,沈寒春救过武重的性命,知道她快不行了,王氏难受也在情理之中。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非咱们能左右的。”顾茵劝慰道。

  到底不是有什么感情的人,王氏也收起了哀伤忧愁之色,“也是,就是前头我想着给她一笔嫁妆,如今她那样了,嫁妆什么的就先不提,留着银钱让她自己花销,算是全了她救过你爹的恩情。”

  顾茵复又颔首,“不过她身体病弱,身边又只有咱家出去的几个丫鬟,给大笔银钱,恐会为她招致灾难。”

  “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不给现银,前头不是刚给咱家置办下一份产业嘛,我就分一些给她,那铺子常年有进项,算是给了她一个饭碗。等她真要不行了,那些铺子咱们也别收回,就以她的名义捐出去,算是为她在下头祈福。”

  这件事便就此商量好,一家子还是为了顾野的生辰忙碌。

  首先是生辰宴那日招待宾客的吃食,这一点上正元帝指了几个御厨来帮忙,加上还有英国公府的厨子,实在不行也能请周掌柜过来搭把手,所以还算好解决。

  顾茵就先让御厨拟定菜单,然后让自家素来负责采买的伙计跟着烈王府的下人一道去买,免得发生以次充好、或者做假账骗钱的情况。

  而后便是该拟定宾客名单了。

  英国公府的一家子肯定是要去的,和英国公府相当的鲁国公府那边,顾茵一开始想着就只给冯钰下了帖子。

  但想到顾野之前说的,要在人前表现得小心谨慎一些,不能把自己的喜恶大模大样展现出来,顾茵和顾野商量了一番,就还是把前头那张帖子作废,重新写了一张邀请他们阖府上下的。

  好在前头春狩期间闹出的风波还未平息,秦氏和冯源正是没脸见人的时候,回的帖子上说秦氏身体还是不大好,冯源在病床前服侍久了,唯恐把病气过了人,到时候只让冯钰作为全家代表,也算是合了顾野的心意。

  这轻不得重不得的一家子处理好了,其他人就很简单了。

  顾野请教了正元帝,正元帝见他对鲁国公府都能这般公道,就干脆让他按品级来,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送帖子去。

  帖子送出去后,都很快就收到了回帖。

  这上头其实也很有些东西,绝大部分官员自然都是阖府都来参宴的,来不了或者只能派一个代表过来的,除了一些真的是有特殊情况的,其余的大多都和鲁国公府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要么是冯源昔日的同僚部下,要么就是和冯家有着姻亲关系,纠葛匪浅的。

  顾野当天晚上写完了功课,就整理出了一份名单。

  顾茵陪着他一道整理的,看他对着那份名单眉头紧蹙,沉吟不语,就出声道:“上头的人家你心里有数,都是和咱家、和你都无甚交集的,平常心对待就好,不必烦扰。”

  顾野捏着眉心“嗯”了一声,又缓缓地开口道:“我从前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前头我只想着我和陆煦同是父皇的孩子,出身上是一样的,我只要比他优秀,让他信服于我,那独一份的好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今天才知道并非如此,原来暗处还有这么些人在和我较劲。”

  “暗处的不少,明处的更多呀。”顾茵负责整理的是会来赴宴的宾客名单,那份名单上的人可比不来的人多太多了,她指着上头的道:“你看文官有文老太爷,李大学士……武将这边有咱家,还有你叔那么些个旧部。”

  顾野脸上的神情这才变得轻松了一些,“是啊,武将虽分两派,文官却以文老大人为首。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娘。你说我咋这么走运呢,得了你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娘,好吃好喝的管了我好几年且不算,要没有你,叔和文老大人知道我是哪个?”

  顾野这话并不是单纯的吹彩虹屁,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武青意是纯臣,并不会参与到皇子派系的斗争里,且英国公府也不可能再更进一步,参与其中只有弊端没有好处。

  若不是因为顾茵,正元帝看好谁,武青意肯定就帮谁,不会在眼下正元帝还没立太子想头的时候,就已经在几个皇子里分出了亲疏。

  文老太爷更别提,还是因为有顾茵,老爷子算是从小看着顾野长大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情谊,当初正元帝昭告天下认回顾野的同时,给他封王,在第一个御史跳出来提反对意见的时候,文老太爷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也就没有其他人再敢跳出来,顾野才这般顺利地成了烈王。

  “且若是没有娘,我一个流落在外的野孩子,也不会有那个资本上京来,更见不到宫里的大阿奶和皇帝爹。不知道还要在外头多少年呢。你想想,若我好几年后再回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先不提,就说陆煦,这小哭包现在除了粘人一点,也没啥不好。但是被冯贵妃那样的亲娘、秦氏那样的祖母,还有这么些暗中支持冯家的人教导着,撺掇着,那得变成什么模样啊,我们兄弟两个指不定得斗成乌眼鸡,那也太不好了。”

  顾茵不由笑起来,“好像还真是如此,我算是你这小崽子的外挂了。不过我觉得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走回正路,只是比眼下辛苦一些。”

  母子俩私下聊天的时候十分放松,有时候顾茵就会不注意地带出一些现代的词汇。

  顾野都听习惯了,所以并没有追问外挂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又落到自己整理的那份名单上,小小的人儿笑起来,竟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陆煦都没想着和我这哥哥斗,这些人家却要迫不及待开始站边了,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顾茵问他准备怎么办,顾野先道:“娘放心,我不做什么害人的事。”然后就附到顾茵耳边细说起来。

  半晌后,顾茵无奈地笑看他,“偏你促狭。”

  …………

  顾野生辰前一日,他宿在了撷芳殿。

  第二日一大早,他起身,小路子等人先给他道喜。

  在一叠声的恭贺声中,顾野恍惚有种自己在过六十大寿的错觉。

  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金银锞子,赏赐给了众人。

  后头等他穿戴好了,陆煦也吧嗒吧嗒跑过来,说:“大哥生辰快乐!”

  一边说,这小东西一边嘟着嘴往顾野面前凑。

  顾野一手挡住他靠近的脸,忙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陆煦就说:“我母妃每年生辰的时候,都让我这样亲亲她,这样她就很高兴了。我第一次和你过生辰,也给你一个亲亲!”

  顾野正要说推辞的话,陆煦已经挣开了他的手,大辣辣的在他脸蛋上啵唧了一口。

  得,这还推辞什么?他只能一边和小路子要了帕子,擦脸上的口水,一边和陆煦说谢谢。

  陆煦特别大方,说不用谢,还说往后每年都可以给他这样一个亲亲。

  搞的顾野寒毛直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人没说多久的话,因顾野这日不用上课,但陆煦却还得和往常一般去文华殿报到。

  陆煦离开前还和他说:“大哥中午等我,我也要去你家。”

  “你和父皇说过没有?”

  “说过的,父皇答应了!”

  眼瞅着就要迟到,陆煦没再和他歪缠,招呼着让冯钰等等他,赶紧去上课了。

  后头顾野就去了慈宁宫,王太后和周皇后,甚至正元帝都在等着他了。

  上半日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日子,周皇后已经给他做了一顿朝食。

  按着他们老家的传统,寿星早上都要吃一碗长寿面,结合周皇后和顾茵打听来的、顾野的喜好,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碗肘子面。

  那肘子是提前卤好的,咸淡适中,并不肥腻。

  因长寿面是一整根的,顾野就先把面条吸溜着吃完,再吃那酱肘子,很快就吃了个肚儿圆。

  正元帝陪着他用过朝食,让人送来他给准备的生辰礼,就还得回前头去处理公务。

  周皇后和王太后本就没什么事,这样特殊的日子自然都一直陪着他。

  后头眼看着到了中午,顾野就带着陆煦出宫回了烈王府。

  此时烈王府门口热闹非常,前来赴宴的宾客只是一遭,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平头百姓。

  京城的百姓一般都不是见识短浅的人,照理说达官贵人过生辰,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但稀罕就稀罕在,顾野生辰的时候不需要宾客送礼,只需要他们把本来准备送礼的东西折算成银钱。

  这送过来的真金白银并不入烈王府的库,而是全都在门口就捐进功德箱。

  这功德箱自然是为了做功德用,或做京城修桥铺路之用,或抚恤京郊困难的百姓,或者捐入善堂,抚养那些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老弱妇孺……总之后续的使用也会公之于众。

  这对于百姓有利的大好事,百姓可不得过来看看?

  烈王府的门口设了一个大箱子,大箱子旁边是一个条案,王府的账房先生就坐在条案边上。

  每逢宾客上门,捐出银钱,账房先生就会一边记账,一边大声唱到某某大人携夫人与某某公子捐赠多少多少银钱。

  然后围观的百姓们就会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鼓掌声。

  然后听着听着,有人就会发现不对劲,嘟囔道:“怎么这些个官员有些是拖家带口,阖家都来的,有些却只来了一人代表全家……甚至还有好些个爱在京中露脸的,都不来凑这个热闹?”

  旁人就会道:“这你还要问?肯定是那些人家和烈王不对付呗!”

  “这不是吧,烈王是陛下嫡长子,虽说今日才七岁,但七岁就知道心疼百姓,兼济天下。还有人和他不对付?”

  旁人给他一个傻子的眼神,虽心中清楚,但也不好在人前细说皇家的纷争纠葛。

  其实那些前头故意站队的人家也有不少提前得到了消息,何尝不想着描补呢?

  但是回帖已经送过去了,他们再想后悔,顾野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说早就拟定好了宾客名单,安排好了酒席和座次,临时更改来不及了。

  这些人家也是无奈,只能把贺礼准备得丰厚一些。

  顾野是真促狭,后头让人还给所有宾客立了功德碑。

  像阖府来赴宴的,开头自然得写是某某官员家,那种单独来的,就只写一个某某人。

  单一个名字,不写清家世背景,谁知道哪个是那个呢?

  弄的那些人家面子和里子两失!

  这日热闹的生辰宴过后,顾野把沉甸甸的功德箱和账册都送给了正元帝。

  搞这么大规模的慈善募捐,自然是正元帝点的头。

  说来也是愁人,他又不是前朝那种只知道一位享乐的皇帝,是想对百姓好的,但无奈想法多,手头紧——前头文二老爷收回来的那些欠,几个月过去都用下去不少了。

  前朝把百姓逼的太苦了,新朝正是要稳固民心的时候,苛捐杂税能免就免,怎么也得等百姓日子慢慢变好了,才能充盈国库。

  所以顾野这想法提出来后,正元帝立马同意了。

  让人一清点,顾野这生辰一口气就收了好几万两真金白银。因为有很多人家,如文家或者武家那般,知道此番是用于慈善的募捐,所以给的格外多了一些,那千两百两的银票都成摞了!

  正元帝就问顾野,要不要私下里再补贴他一些,毕竟是大儿子认祖归宗后第一个生辰呢,倒搞成了为朝廷分忧解难的慈善宴了,让正元帝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顾野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我吃穿都有,平时花销也不大。我娘酒楼里还开着月钱给我呢。我都够用。再说了,好些人家都不是看我的面子,是看您的面子,朝廷的面子,知道是做善事,才格外慷慨。”

  正元帝赞赏地直笑,倒是捉到了他话里的一个短句,问说:“你早不在食为天做工了,青意他媳妇咋还给你工钱?”

  “我娘忙呗,而且她看账就头疼。酒楼里的账目主要是周掌柜负责,周掌柜喜欢我,又知道我是少东家,当然不会主动和我娘说不要给我发工钱了。”顾野紧张兮兮地道:“父皇可千万别提醒她,一个月好几两银子呢!”

  数万两的真金白银他不要分毫,一个月几两的工钱倒是十分紧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笑得肚子疼的正元帝赐了顾野这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