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中秋一过, 天气是真凉爽下来。

  食为天后厨，徐厨子自打负责做了一次月饼后，也不再畏手畏脚了——他这师父是真没话说, 尽管他做月饼时候已经很努力了, 但一开始做出来味道就是不如他师父做。

  想到白费了那么些好东西，徐厨子自己都恨捶胸顿足。

  但顾茵不和他急, 徒弟练手东西虽然没那么好吃，不能卖给客人，但自家员工吃着又不是问题。只要能吃，那就不算浪费。

  而且她基本尝一尝就大概知道他哪一步出现问题，再单独指点他一下, 下次自然也就不会犯这种错误。

  这给徐厨子感动，私下里同两个小徒弟道：“遇到你们师公，是你们师父这辈子最大好运。咱们不能知恩不图报, 往后要给你们师公养老送终。”

  顾茵偶然听到一句，无语坏了。徐厨子比她大岁，两个小徒孙只比她小四五岁。她实在没想走在他们前头。

  后头徐厨子开始帮着顾茵分担更多东西，简单白案点心, 他已经看顾茵做了快半年了，做起来事半功倍。

  而周掌柜看到顾茵带徒弟也有些眼馋, 也萌生了收徒弟想法。

  其实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从前在望月楼时候, 一开始是因为要一个人运作整个酒楼, 他没有那个心力。后来望月楼运营上了轨道，赵厨子就被安插进来, 和他唱对台戏。那会儿要是收徒, 难免让人觉得他是想凭这个拉帮结派。

  周掌柜并不想把收徒弟当成拉拢人手段, 就一直拖到现在。

  他这想法一提出，徐厨子第一个报名，他本来就有红白案基本功在身，学了白案不算，当然还想学红案，但是他也怕顾茵介意，所以先问了顾茵意思。

  顾茵当然不会介意，还帮着他向周掌柜说好话，说徐厨子是真一心学厨之人。

  这一点周掌柜也看出来了，所以他也就收了徐厨子为徒。

  徐厨子又多了个手艺超绝师父，当天晚上乐都没睡觉。

  但是他手脚再快，也没办法同时跟两个师父学啊，想了又想，徐厨子想到了自己两个小徒弟。

  他两个小徒弟等于是顾茵和周掌柜徒孙了，顾茵和周掌柜自然也愿意带他们。

  也到了这时候，顾茵才知道了这两个小少年名字，大一些叫砧板，小一些叫菜刀。

  名字起像玩儿似，都是徐厨子给起。

  但贱民好养活，他一个大男人养大俩孩子也不容易，倒也不用深究。

  于是他们师徒三人就分成了两组，一组跟一个师父师公学。

  而让徐厨子觉得挫败是，他是知道俩徒弟学厨有些天分，反正他会那些，这些年都倾囊相授了，两个徒弟厨艺都没比他差多少。但没想到这两人天赋在遇到顾茵和周掌柜之后才完全展现出来。

  砧板天赋在白案，顾茵教过一遍，他立刻就会了，那手巧，做出来花卷和顾茵做一样好看。

  菜刀30340天赋在红案，他刀工本来就不错，那调味勾汁比例教过一次就尽在他心中，卡得格外精准。

  好在徐厨子也不是心胸狭隘人，回头一想，两个师父这么厉害，两个小徒弟也这么机灵，他虽然不如他们，但是能和这么些人成为师徒，已经是可遇不可求机遇了。

  他两个小徒弟是他一手带大，把他当亲爹看，当然也不会学了手艺就轻看了自己爹，反而越发敬着他，哄着他，生怕他不高兴。

  就这样到了九月，顾茵每日只需要在后厨待上两三个时辰，多了很多属于自己时间。

  而食为天也在这个时候推出了新品——桂花糕。

  桂花糕制作并不复杂，粘米粉和糯米粉混合，加猪油和白糖、清水混合搅拌，然后把面粉搓成沙状过筛，晒好面粉放入方形蒸屉，铺上湿纱布，最后用整理平整，用刀切出平整方块形状。这比蒸完再切更能保持形状，不容易散。最后撒上桂花碎，蒸上两刻钟。

  出锅后用之前准备好转化糖浆，拌上桂花，最后淋上去，桂花糕便做好了。

  桂花芳香扑鼻，糕体洁白如雪，香甜软糯，再加那一点桂花糖浆，别说吃了，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搁以前，这种精细点心，客人肯定是更愿意去专门点心铺子或者大酒楼买。

  但是自打中秋卖过一次冰皮月饼，孩子们和嗜甜客人赞不绝口。

  这次桂花糕一推出，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宣传，孩子们口口相传，销量自然节节高升。

  一块糕点三文钱，就算不是过节，做父母也是舍得给孩子买。

  而且这是季节性东西，错过了这个秋天可就得再等明年了。

  于是每天在正餐外，食为天每天还能卖出去上百块桂花糕，卖到后来已经不只普通百姓了，富人区都开始让小厮来按盒购买。

  不过糕点到底是零嘴儿，又是季节性东西，所以这次倒是没有引来其他两家仇视。

  九月中，顾野提出要过生日了！

  顾茵和王氏虽然一直没催他，但是其实心里都记挂这件事。

  他提出来后，王氏想了想说：“时间好像不对吧，九月我才和你娘去码头开摊。依稀是十月，天冷之前才遇到你。”

  这个说来也让顾茵有些惭愧，这个时代不像后世有手机电子日历那么方便，看日子还是用老黄历。

  夏末秋初时候她们一家子逃难到了寒山镇，当时真是一穷二白，要不是用王家二老屋子换来了本钱，别说去码头上摆摊，就是过日子都成问题。

  那样环境下，他们都没往家买黄历，过一天算一天，以天气来计日子。

  后头遇到顾野，当时哪里想到这小崽子日后会成为家里一份子呢？连哪天遇见他都没记。

  不过王氏说有道理，顾茵也记得是入冬前遇到他，因为后头没多久他就被人吓跑了，天气也突然冷了下来，码头上行人都开始穿夹衣、夹袄了，可把她和王氏担心坏了。

  “就是，这个时候。”顾野小脸一红，“现在过，不可以吗？”

  他娘和他奶不知道，其实早在她们第一天去开摊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们了，也是从那一天起，他闻着他娘做吃食，馋坏了，想着早晚吃一下她手艺！

  这当然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早就该算五岁了，既然顾茵和王氏记不清具体日子，也就随着他去了。

  又知道他现在有很多形影不离小伙伴，顾茵还道：“那到时候娘给你摆上一两桌，你把自己要好伙伴都喊到家里来吃一顿怎么样？”

  得到答复后，顾野高兴坏了，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一路蹦跶到了外头，远远地瞧见了范劲松和小胖等人，顾野立刻放慢了脚步，开始背着双手慢慢地走路。

  “今天有啥好事儿，咱们野哥这么高兴？”

  顾野面色不变地宣布了自己马上要过生日事。

  孩子们一听都激动起来，询问他道：“那野哥想要什么生辰礼？”

  顾野说不用，又道：“我娘说，到时候请大家吃饭。”

  说完他看了看自己身边人数，现在他数数已经数得很好了，一百以内不费吹灰之力。

  一口气数到三十了，身边孩子才大概只数了一半，顾野又皱起了眉。

  这么些人肯定是不能一下子请完，而且就算他娘答应了，他也不舍得让他娘这么辛苦，一口气招待这么多人。

  “请十六人，原先八号人不变。至于其他人……”顾茵看向范劲松，“你决定。”

  几个月前，范劲松还想着和顾野别苗头，现在俨然是顾野一号头马。

  得了这话，他立刻自豪地挺起胸脯道：“野哥放心，我一定给你办热热闹闹！”

  到了顾野生辰正日子，顾茵忙完早市就开始准备了。

  蛋糕肯定是要做，但顾野特地和她说，让她别太辛苦，不然他生日都过得不安生，所以顾茵就做了简单版鸡蛋糕。

  蛋黄和牛乳、面粉搅拌均匀至无颗粒。蛋清加白糖告诉打发成蛋白霜状态，然后加入之前搅拌好蛋黄糊，快速翻拌均匀，然后倒入低矮磁盘，用牙签滑动，消除气泡，进预热好面包窑内烤制一刻钟，拿出用刀在蛋糕上切出十字，再放进面包窑内烤一刻钟。

  烤好蛋糕呈焦黄色，甜香扑鼻，再淋上一层桂花糖浆，那真是香店铺外头都能闻到。

  这样蛋糕当然不能和后世卖蛋糕相比，但除了打蛋清那一步，其他步骤都算上是简单了。

  想到还有其他孩子要来，顾茵一口气做了四大块。

  然后接着就是烤饼干了，之前做月饼时剩下黄油还有一些，把黄油和鸡蛋、白糖混合，再加面粉，和面搓成长条，放入没剩多少冰块冰窖冰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把长条切成圆形小块，放入面包窑烤上一刻多钟。

  中午之前，四大块桂花鸡蛋糕和上百块黄油小饼干都准备好了。

  顾茵也从后厨到了前堂，这才发现店里柜台前站着好几个孩子，他们排成一队，手里都拿着奇奇怪怪、零零碎碎东西。

  王氏见了她就好笑道：“都是来贺咱们小野生辰，我一开始说不收，他们还跟我急，说不收他们不走。”

  顾茵就让人把自己做饼干拿出来，用饼干做回礼。

  孩子们送东西千奇百怪，糖葫芦、小块饴糖、路边采野花什么都算是比较正常，还有拿家里碎布头、路边捡石头来送。

  但确实能看出来这些都是他们喜欢东西，送碎布头小孩说这是他觉得天下最好看一块布，可惜就是太小了，啥都不够做，所以他就只能每天抱着睡觉。而路边捡来石头，则是那孩子最喜欢小玩具，被他把玩得光滑水润，一点棱角都没有了。

  但也有让人吓一跳，居然还有孩子拿了自己纯银长命锁来送礼。这种贵重东西顾音可不敢收，只说收到他心意了，再送上两块饼干当回礼。

  一直到午饭前，顾音帮着顾野收了三四十份礼物，抄礼单抄得手都酸了。

  王氏在旁边笑得不行，和她耳语说：“咱家小野过个生辰动静，都快赶上当官大老爷了。你也是，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怎么还写礼单。”

  顾茵也跟着笑，说不碍事，“礼轻情意重，写下来让小野看着也高兴。”

  午饭前，顾野和武安一起回来了。

  武安特地拿了半日假期陪他过生日，顾野也在结束了上午学武之后，特地去文家接他下学。

  他们到了没多久，以范劲松为首一群孩子也来赴宴了。

  前头午市已经开始了，顾茵提前借了两张桌子，就摆在后院，让他们直接过去就行。

  两个桂花蛋糕，配合上剩下几十块小饼干，像范劲松这样大孩子都眼睛一亮，而年纪小一些，则已经开始吸溜口水了。

  当然既然是请人吃席，肯定就不只是甜品，还有热菜。但是食为天本身就是做吃食生意，顾茵让周掌柜把午市热菜各留一盘子出来，加起来十盘子热菜，足够这群孩子吃了。

  他们也不用人招呼，在顾野和武安带领下自己端菜拿碗筷。

  等到前头午时结束，孩子们宴席也散了。

  他们走后，顾茵去看了顾野一眼，发现这小子居然满脸通红，一副醉酒模样。

  食为天并不卖酒，显然这是别人带来贺他生辰。

  顾茵吓坏了，正想着要不要带他去开大夫，王氏过来闻了闻桌上小杯子，笑道：“没事，就是果子酒，说是酒，其实就是甜果水儿，专门给女人和孩子喝。”

  武安也道：“嫂嫂别担心，一共就一小壶，每人就分到一小杯。你看我，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武安确实一点异样都没有。

  顾茵放心了一些，但是摸着顾野发烫小脸，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他：“你难不难受、晕不晕？”

  顾野摇摇头，说：“不难受，就是想睡觉。娘可以，背我回家睡觉吗？”

  搁平时，他不会提这种孩子气要求，显然还是吃酒吃醉了。

  下午晌本就没什么事儿，这天又是他生辰，顾茵和周掌柜知会一声，就背着他回缁衣巷了。

  背着他走了两刻钟回了家，而顾野在她背上睡得像个小猪崽儿似，路上就开始打呼了。

  等顾茵把他放到床上，他都没有醒，翻个身接着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顾茵守了他一会儿，看他脸上红晕消退了，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症状，这才起身回店里。

  …………

  寒山镇冬天来得早，一到十月天就陡然冷下来，顾茵觉得该鼓捣一些新东西了。

  天凉下来，吃啥最好？那当然是火锅了！

  火锅成本高，现在顾客群负担不起，那就整个麻辣烫代替。

  顾茵先去冯木匠那里定做了一批竹制长漏勺和竹筐、竹签子，竹筐和竹签子是最简单东西，冯木匠铺子里就卖这些，至于长漏勺柄带一个卡扣，刚好可以卡在锅边上。

  然后再熬一锅香浓大骨头汤，从半夜小火煨到早上，骨头汤就白如同牛乳一般了。

  再把白菜、豆芽、青菜、芹菜、土豆片、地瓜片、豆腐等素菜洗净，配上周掌柜灌香肠，顾茵制作鸡肉丸、鱼肉丸、狮子头，蛋皮肉饺等肉菜，另还有油条、手擀面、粉丝等主食，一个骨汤麻辣烫柜台就开设起来了。

  同样还是走平价路线，素菜和主食一份一文钱，荤菜一份三文钱。

  要是往便宜了吃，四五文钱就能吃到一份骨汤麻辣烫。当然若是要吃荤，那这个钱肯定是打不住。另外还可以加任何其他想吃菜，和顾茵说一声，她马上就能鼓捣出来。

  而且可以根据自己口味放醋和蒜泥，另外食为天也提供辣椒油和芝麻酱，可以不要骨汤，做成干拌。不过后头两样调料得另外加钱，一份两文钱，若不要汤，那就是三文钱。

  这东西一经推出，文老太爷第一个称好。

  去岁骨汤火锅他是真喜欢，后头一直没再吃到，如今天一冷，他已经又想上了，而且麻辣烫菜可以根据自己口味选，就算顿顿都吃，也可以自己选择菜色，不容易吃厌。

  文大老爷也很喜欢，之前顾茵送剁椒酱早就吃完了，但是知道顾茵忙自己生意还来不及，他也没厚着脸皮让她放下手头活计，抽空再给自己做一罐。

  只是后头他去别处买番椒，让自家厨子加工出来，总觉得不如顾茵做好吃。

  骨汤麻辣烫肯定没有牛油麻辣火锅香，但那红得发亮辣椒油真是辣得特别带劲。

  文大老爷每次都不要骨汤，只多要两份辣椒油和芝麻酱，吃干拌。

  而食为天其他熟客，也早就习惯他们家时不时推出新东西，时日虽短，但也有半年了，每次推陈出新东西都是好吃又实惠，从来没让人踩过雷。

  尤其是到了十一月，外头寒风萧瑟，吃一顿热饭只能暖了肠胃，身上却还是发寒。

  如今吃这个麻辣烫，热汤热菜，让人舒服得发上一身汗，再出门时候便不会觉得那么冷了。当然若是加几文钱，吃上一碗辣油干拌，那更是能燥上半天。

  麻辣烫这东西简单，除了熬骨汤时候需要顾茵看着火候和调料，其余都可以有其他人代工。

  顾茵一下子就解放出来，自由时间更多了，她开始腌酸菜了。

  芥菜洗干净之后，切掉多余根部，然后上过锅放入开水中烫一下，等到变色后立刻捞出。然后把淘米水倒入烫菜开水里搅匀，加一点盐，捞出浮沫后自然冷却。

  随后把烫好芥菜放入赶紧菜瓮中压紧，把放冷米汤倒进去没过芥菜，之后就是用重物压上，密封保存，放置在避光处密封三到七日。

  这步骤并不繁杂，她示范过一遍后，徐厨子和他两个小徒弟都上手了，一口气腌了二十来缸，也不止有芥菜、另还有白菜、酸萝卜、酸豆角等。

  等到七天后，酸菜完全变色，完全腌制好了。

  徐厨子一开始以为他师父是做小菜，但是后头这么大规模，他就觉得自己想不对。

  顾茵当然不是做小菜，酸菜能做东西太多了！

  首先就是寒山镇最不缺鱼，配上酸菜做个酸菜鱼那真是再吃不出半点腥味。

  而且酸菜汤底也可以作为麻辣烫新口味，另外还有酸菜炖粉条，酸菜炒肉，酸菜炖排骨……能做吃食实在是太多了。

  再次推出，客人接受度还是很高。

  食为天虽然之前加设过几张双人桌，勉强能坐下。

  现在又是麻辣烫又是酸菜鱼，又吸引了一大波人，再加上原本熟客，食为天经常是一位难求。更因为从前主买快餐，过了饭点饭菜凉了，客人也就少了。现在麻辣烫、酸菜鱼那些，做起来又快又方便，经常是从上午开始，店里就一直陆续来人，络绎不绝。

  含香楼和望月楼两家快烦死了。

  之前食为天主打平价菜和点心，已经被他们压下去了。后头虽然推出过一些新东西，每次推出都收割一波好评，他们两家只能安慰自己说，都是季节性东西，过了就算了。但是架不住食为天一年四季都在推出新东西啊，且各种宣传手段更是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到现在他家那几岁大少东家，差不多把文成街附近孩子都收编了，再过几年，那些孩子大了，能做主了……

  蚂蚁再小还能啃死大象呢！再让她这么搞下去，傻子也知道自家早晚得让她啃死。

  尤其是两家之前推出存贵宾活动，那些客人存银钱都已经吃差不多了，而因为优惠折扣给出太多，算下来他们两家其实没挣什么银钱，也不敢再搞那种优惠。

  都知道食客图新鲜，这笔存银花完后，保不齐这些人就要转到食为天去。

  王大富一咬牙，拿出了几个月前就准备好特殊调料。

  而白大老爷也不约而同地选择加码，忍痛把海外高价购入调料加入到了贵宾特有待遇中。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