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漱玉斋”接镖的，是“长林镖局”的少总镖头：轩辕禾丰，三十来岁，皮肤黝黑，面相敦厚，特别是脸上从左耳到下巴有道丑陋的刀疤。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谭掌柜和朴玉堂守在房外，轩辕禾丰入内对如玉行了个礼：“拜见尊主！”

  如玉颔首：“少总镖头，回去代我问轩辕总镖头好！”

  轩辕禾丰看见站在如玉身旁的息舞，不由怔住。

  如玉一笑：“她叫息舞，是御风的孪生妹妹。怎么，少总镖头不会忘了吧？”

  如玉又转头对息舞介绍：“息舞你应该还记得轩辕禾丰吧，他是你哥哥的师兄，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息舞对轩辕禾丰行了个礼，她当然记得他，息舞叫了一声：“轩辕大哥！”

  轩辕禾丰怎么会不记得息舞，只是当年息舞突然离开南昭，失去了踪迹。忡怔片刻，轩辕禾丰有些激动地上前握住了息舞的手：“当年，你不告而别，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轩辕禾丰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尊主点名要让自己来接这趟镖。

  息舞有些怔愣，她从没感觉到这个轩辕禾丰对自己的情谊，只以为他是哥哥的好友，没有发现，这人每次来看自己的哥哥，都给自己带不同的礼物，而他的哥哥，没有礼物不说，还得请人吃饭。

  如玉笑了笑，一语双关：“少总镖头，我，就将息舞托付给你啦！”

  如玉想：息舞应该对侍酒很快会释怀，轩辕禾丰的妻子几年前病逝，他也应该放下了。

  他们两个也是年少的情谊，她不会在意他的相貌。而他刚才看她的眼神，也不会嫌弃她的跛足，他们说不定可以再续前缘吧。

  我也算成人之美吧！

  ……

  送走息舞，朴玉堂先找如玉说事：觉得好像有人盯上了“漱玉斋”。

  如玉道：“你别轻举妄动，我会让你师父来处理，她应该就在洛阳附近。”

  如玉回去，自是让追风去找楼云裳回来，处理这些盯梢的，自然术业有专攻，专门搞情报的人最擅长呀。

  随后谭掌柜向如何汇报，自己查到的关于那位杜二小姐的事：

  一月前，杜小姐去城外上香，竟然遇到了流匪，正好有人路过，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救下了那位杜小姐。

  杜小姐为了感恩，将那枚“白鹭”玉佩送给了那位“救命恩人”。

  如玉想：这“白鹭”玉佩之意：“蒹葭苍苍，白鹭为霜”，可是定情信物的最好之选啊，莫非那位杜小姐，对这位“救命恩人”一见倾心？

  谭掌柜继续：其实，那帮流匪是四皇子冷谚安排的，准备自导自演一场英雄救美，想与丞相结亲。没想到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如玉八卦之心起来了：听老谭你这话，这四皇子是被人截胡了吧？

  如玉笑问：“老谭你定然是已经打听到那位救美的英雄的来历了？”

  谭掌柜点头：少东家，我办事，您放心。

  那位英雄叫楚辞，是禁军的一个小统领，人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为人太过正直，得罪了上司，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和升迁。

  大半个月前，连这统领的位置都丢了，被贬去看城门。

  如玉想了想，问：“莫非，是四皇子搞的鬼？”

  谭掌柜：少东家，英明！

  正是四皇子冷谚，那天他本等着去救美，没想到迟了一步，被那路过的楚辞占了先。

  回去后，四皇子就找了那禁军统领李世睿，陷害楚辞，没过几天，就害那楚辞丢了官，成了看门卒。

  那杜小姐当日看到了楚辞的军牌，只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在禁军中任职，但没看清楚姓名。后来再托人在禁军中找人，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如玉想了想，笑道：“这杜小姐倒是个痴情的，就是人不太聪明。”

  谭掌柜：在少东家您面前，有哪个聪明的！

  如玉眨了眨眼：“老谭，你说是杜小姐不敢告诉那杜丞相，还是这位杜丞相是个趋炎附势的，不想帮自己的女儿找她的心上人啊？”

  谭掌柜：“少东家，这我哪能知道啊！不过，丞相一定没去找，不然，我都能打听到的事情，丞相还能找不着人？”

  如玉：不知道这位丞相的为人到底如何呀？哎，我就帮帮那位杜小姐吧。

  如玉吩咐：“老谭，想办法，把四皇子故意安排人，想上演英雄救美，那事捅给杜丞相。”

  朴玉堂一直在旁默默听着，此刻看着她，笑着插了一句：“你又想成人之美？”

  如玉前几天特别要求让轩辕禾丰来接镖，刚才又让息舞跟着走，朴玉堂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了。没想后面还有一对要成全的。

  如玉笑笑：“那～还得看杜丞相和这位杜小姐的表现呀！玉堂，你若有空，去看看那个楚辞，为人究竟如何呗！”

  朴玉堂：为了你，自然是有空的！

  ……

  杜衍衡，杜丞相知道了三皇子正阴谋诡计地打自己女儿的主意，这小老头有点着急啊。

  那杜夫人还在旁边嘀咕：“相爷，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四皇子，可不是什么良人啊，绝对不能把咱家月映嫁给他啊！”

  这位杜二小姐，是杜丞相四十岁，杜夫人三十八岁时生的女儿，之前有个大女儿，未成年就病死了。后来生了三个儿子，才又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所以这老两口，最疼这个二女儿。

  杜月映之所以二十还未嫁，未尝没有老两口，对未来女婿要求太高的原因。

  杜衍衡叹了口气：“夫人啊，你冷静些，老夫来想办法，月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绝不会让她毁在冷谚那……四皇子手里的。

  冷谚那混账东西，这话，老丞相还是没敢骂出口。

  杜衍衡想：还好，上次映儿看上那个禁军小统领，我没同意。若是真的成全了他们。那可就得罪了这四皇子啊，一旦我明年告老还乡，那女儿和女婿留在京城就没人保了呀！四皇子是个记仇的，万一他以后刻意报复，那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怎么护得住自己的宝贝女儿啊。

  原来，这杜丞相不想女儿嫁得太低，倒不是为人势利，确实应该有这样的顾虑。

  杜衍衡过几天就要六十了，准备明年告老还乡。打算索性带着女儿，回家乡，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也好，不用骨肉分离，也不用总担心女儿在这京城是非之地被人欺负。

  但这两天得知，四皇子为了打自家女儿的主意，都找人扮流匪了，这～

  不会马上上门逼婚吧？

  还真是的，冷谚找人说媒来了。冷谚的姨母，荣国公的夫人，秦语凝。

  冷谚的生母，秦语嫣因为不是嫡女。入了宫，也位份不高，若不是生了他这个儿子，连嫔都封不了。母凭子贵，才封了个良妃，为人呢，确实当得上这个“良”字，在后宫几乎是个默默无闻的人。

  倒是这位国公夫人，声名在外：京城第一悍妇！

  那荣国公是世袭的公爷，没什么本事，手上也没什么实权，就是出了名的亲善，没想到，娶了个夫人，彪悍异常。哎！

  秦语凝上门，当然是由杜夫人接待了。

  彪悍的人，说话直接：“杜夫人，语凝此来，是想与杜丞相攀个亲家，为我那嫡亲外甥，当今四皇子求娶你家二小姐。”

  杜夫人客气得很：“我家月映顽劣，怎能当得四皇子的正妃？”

  秦语凝立刻笑道：“所以啊，我帮谚儿求的是侧妃！”

  杜夫人：啥？我跟你客气一句，你还……

  杜夫人语气稍稍加重了些：“我家月映不会为人妾室的。”

  “啪！”秦语嫣把手中的茶盏扣在了茶几上：“杜夫人这是看不起良妃娘娘了？”

  对呀，皇帝的妃子也是妾室呀！

  杜夫人：是看不起，但我不好说出来。可怎么能拒绝你呢？

  杜夫人按耐住性子，和声道：“我家月映啊，有心上人了，我家相爷已经跟人在谈亲事了。”

  这话是真的，一点毛病没有，只是说亲的人和心上的人不是一个人。

  杜相在老家有一个至交好友，也是书香门第，他家正好有个跟杜小姐年龄相仿的儿子尚未娶亲。杜丞相真写信回去说亲了。

  虽说女方这年纪有些尴尬，但毕竟是相府千金啊！双方长辈又是熟识，所以对方也没什么不愿意。

  秦语凝一听：“哦，难道相爷和夫人觉得这京城，还有比四皇子更好的女婿人选吗？是哪家，我倒要去比比！”

  杜夫人：这哪能告诉你啊，不是给人家招惹是非吗？你这人，真是名副其实的彪悍啊！

  杜夫人接不了话了，派人去向自己男人求助。

  杜丞相：我一代丞相，你们是瞧着我快告老了，这一个挂着闲职的荣国公，他的夫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

  老丞相一出马：“老夫做事，还需向荣国公夫人交待？”

  一句话，把那悍妇打发走了。

  但杜丞相转念一想，这秦语凝说得也有道理啊：今天这样拒绝了她，这梁子就跟四皇子那一党结下了呀。就算月映嫁的远，那四皇子那心胸狭窄的人，也保不准会寻上门去。看来，只有给月映找一个能压得住四皇子的婆家。

  压得住四皇子的，不就是大皇子喽！

  杜丞相把这想法跟夫人一说，杜夫人一脸愁容：“相爷啊！京城里谁不知道，那孝亲王独宠一个玉侧妃啊！我们家月映那性子，不会与人争宠啊！嫁过去，不是会受冷待吗？”

  杜丞相安慰道：“夫人啊，那孝亲王可能对月映冷淡一些，但怎么也比那四皇子，每半年往府里抬一个小妾，每一年还都会横着抬出去一个强的吧？”

  杜夫人：……哎！这肯定不能比啊。

  杜丞相：“再说了，听说那玉侧妃不能生育，咱们月映嫁过去，怎么的，也能当个侧妃，若再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在孝亲王府就能安生了。”

  杜夫人忧伤地点了点头：“只是，那孝亲王纳妾说是要那玉侧妃点头，怕是不会同意的。”

  杜丞相：那我们就逼她同意！

  杜夫人：？

  ……

  京城突然出现流言，杜丞相家的二女儿杜月映倾慕冷谦多年，所以一直未嫁。

  这流言，当然也传到了如玉耳朵里。

  如玉顿觉事有蹊跷：啥？那杜二小姐不是想着那禁军统领呢嘛？朴玉堂去见过那楚辞，觉得为人还不错，我还想要不要成全他们。怎么就变成倾慕冷子君多年了呢？

  再说，真这倾慕了这么多年，要有，流言早流出来了，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

  有人搞鬼！

  ……

  没几天，杜丞相五十九寿诞，大宴亲友，庆九不庆十，这就是六十大庆了呀！

  冷谦跟如玉也受邀去赴宴了。

  男女宾客自然是分桌的，男宾在前院，女眷在后院落座，那杜夫人坐在主位上待客，还有三个儿媳陪着。

  如玉正好奇，怎么没见到那位杜家二小姐呢？

  菱角来给如玉咬耳朵：“主子，王爷请您出去一趟，卫廉在后院门口等您。”

  如玉：什么事啊，还不让人好好吃顿席面？哎，去吧！

  卫廉是冷谦从自己的侍卫里挑出来顶替侍酒的，如玉觉得这人还算机灵，又是个忠心的，冷谦这看人眼光，也不错呀。

  卫廉带着如玉进了相府花园，往一座水榭走去，那水榭门口还有一个仆从和一个丫鬟守着。

  如玉怔了一怔，卫廉就已经一下蹿了过去，把那两人打晕了。

  如玉：啊？什么情况？

  菱角立刻警惕地看着卫廉，把如玉护在身后。

  卫廉回来，看见她们这反应，尴尬地抱拳：“抱歉！惊扰到玉侧妃了，但王爷在里面。”

  如玉：我不信！冷子君在里面做什么？这外面两个人，看着打扮明显是相府的人，他们还敢把冷子君看管起来。就算关起来，你现在去把人救出来，不就行了。

  卫廉看她不信，也不动，解释了一句：“刚才相府的一个婢女自称是杜家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来请王爷，说她家小姐有要事求助王爷，属下跟着王爷到了这里，王爷进去前，吩咐属下去找侧妃。”

  如玉：杜小姐，她主动找冷子君？有问题！

  如玉立刻冲了过去，这水榭的门上居然还落了锁。

  如玉：？

  卫廉立刻在那晕着的仆从身上摸钥匙，菱角摇了摇头，直接用蛮力，几乎无声无息地就扭开了那锁。

  卫廉看着她：你这手劲？我不敢相信！

  菱角撇了撇嘴，拍了拍手，帮如玉推开门。

  如玉一看，冷谦果然在里面，但，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女人！

  冷谦坐在桌边，那女子正跪在冷谦身前，看那身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模样温婉端庄。

  如玉：不会，这就是那杜家二小姐吧？这是唱哪一出啊？

  门一开，里面的两个人自然是同时看向来人。

  那个女子看见如玉进来，本来红着眼，也红着脸，现在连脖子都红了，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她。

  如玉看见冷谦的眼神：这是在救助？

  如玉看向冷谦：什么情况？

  冷谦坐着没动身，对如玉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去。

  如玉：拿我当挡箭牌？但，好像有好戏看，来都来了，怎能错过？

  如玉示意后面的菱角，出去守着，带关上门。

  走到冷谦身边，如玉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冷谦的手臂，冷谦整个人似乎颤了一下，立刻伸了一只手将她那只的手紧紧攥住。

  如玉：？噢，还要扮恩爱，是吧？

  如玉仍由冷谦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心又湿又暖。

  冷谦对跪着的那个女子道：“杜小姐，这是玉侧妃，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再跟她说一遍吧。”

  杜月映：原来这就是那位玉侧妃，果然，这女人想进孝亲王的王府都得问她。

  杜月映犹豫了一下，对冷谦和如玉拜了下去：“还请王爷和玉侧妃救救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