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离已经无法直视“好好亲一下”。

  她又一次慢吞吞擦着手上的水渍,脸颊还染着红霞，嘴里嘀咕着，“禽兽呀……”

  霍凌将窗户打开透气,才走回到她面前。

  他那极具质感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哄人，“给你看照片。”

  沈离离当做没听到,嘴巴紧抿着。

  这人净不干人事，谁亲一下会把人家衣服脱了亲到身上去？结果好了吧，放火的是他，结果还要她来灭火。

  这事放谁身上会不生气？

  “小奶狗的照片。”霍凌幽幽地说着,已经在按手机。

  沈离离手一顿,抬头看。

  “……也不是不可以。”

  霍凌看到她表情，微挑眉，故意卖关子似的，又问一句，“想看吗？”

  “拿来吧你！”沈离离干脆一把拿过他的手机。

  本来以为是林婧那位的照片，结果……竟然是霍凌自己！

  “咦？”沈离离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是霍凌不知道几年前拍的一组照片，从来没有在网上发布过。

  照片中的霍凌染着金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而青涩，就是……很奶啊。

  “满意吗？”霍凌在她身侧坐下。

  沈离离被他那淡定的语气逗乐,“这也太……青涩了吧？”

  “拍完后婧姐觉得跟我的定位不符合,所以就被当做废片，不过肖宁一直留着。”他解释道。

  沈离离将手机丢回去,马上又高冷脸,“哦。”

  霍凌：“……”

  好一会儿,她伸出jiojio,踢他一下，闷声道，“照片发我。”

  霍凌低笑，“好。”

  他也躺上床，从背后将她搂住，“喜欢这样？”

  沈离离想到刚才的一幕，急着摆脱他，“你别碰我呀……”

  “我就抱着。”

  “我信你个鬼呀。”在她心里，他在这方面早已经没有信用可言。

  “……”

  不过霍凌这段时间经常黏糊糊的，沈离离已经习惯，便没再将他推开，睡意来了之后，她更加不管身后的火炉。

  霍凌感觉自己才是饱受折磨的那个，但是他又舍不得松开怀里的人，只能就这样放空心思。

  离开北市后，沈离离再做身体检查后，结果显示癌症已经是变成早期症状，这样一来，治愈率是很高的。

  而且她也偷偷跟他说过，明显感觉身体更多时候是在自愈，连医生都夸她恢复能力强。

  霍凌很清楚那种迅速治愈的感受，否则他现在估计还坐在轮椅上，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怀里的人已经安然睡过去，霍凌低头在她颈后轻轻蹭一下。

  全然是情不自禁的行为。

  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脑子里整天想腻歪在她身边，闲着就是摸摸她的手，她的脸，她的头发，想亲亲抱抱，想……

  霍凌闭上眼，打住继续往下的想法。

  门锁动了一下，霍凌回头看，想起自己还反锁着门。

  他起身走出去，将门打开，却没看到走廊上有人。

  这家医院有华国人任职，但是他们这次过来比较低调，又有熟人帮忙掩盖，所以不会被打扰。

  刚才那人连门都没有敲，只是动一下门锁，发现被反锁便马上离开，这行为倒是让霍凌有些不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也试过这样的情况。

  霍凌抬头看一眼周围的监控，又退回去，再次将门锁上。

  尹爽本就在医院附近呆着，接到霍凌的消息后，就来到医院查看监控。

  ——

  翌日，沈离离醒来没有见到霍凌，她忍住给他打电话的冲动，默默把粥喝完，才问尹爽，“他去哪儿了？”

  尹爽摇头，“可能去给小姐买水果？”

  沈离离看着门口，觉得无聊至极，要是没霍凌在，她可能都不愿意来这大老远的地方养病。

  “我出去走走。”沈离离掀开身上的被子，从病床上下来。

  尹爽点点头，跟在她身旁。

  沈离离才行到走廊，就看到迎面走回来的霍凌。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口罩遮住他所有神情。

  “霍凌。”

  她的声音瞬间让他抬头看来。

  刹那间，他弯起眉眼，手里的资料也放回袋子中。

  他几步走来，“在病房无聊？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

  尹爽自觉接过霍凌手里的东西。

  沈离离好奇地瞥一眼，“那是什么？”

  “打算给你找个营养师，看了一下资料。”霍凌如是说。

  沈离离颔首，却敏感觉得他肯定遇到什么严肃的事情，他不想说，她也不追问。

  等两人走远，尹爽也拿出资料看一眼，里面是有好几个营养师的信息，但是资料里还夹杂有一个女人简历。

  昨晚尹爽看医院监控，的确发现一个女人行为异常，她时常偷偷看着小姐和霍凌，这就是那个女人的资料。

  裴如。

  这家医院的一个护士。

  从照片上看，女人风韵犹存，五官也能看得出她年轻时是如何美艳绝伦。

  尹爽昨晚就跟沈总汇报过，想来霍凌那边对裴如的身份已经很清楚。

  霍凌找来轮椅，让沈离离坐着，他在后面推。

  “这是不是风水轮流转？”

  沈离离笑问。

  “这种风水，不要也罢。”

  “……没情趣。”

  “……”霍凌但笑不语。

  刚走出门，一个护士忽然走来，给沈离离递来一把遮阳伞。

  这边的人可不兴撑伞，一个个恨不得把皮肤晒成健康小麦色。

  “谢谢。”沈离离隐约记得这个华裔护士。

  辛迪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角纹已经有些明显。

  辛迪轻摇头，离开时往沈离离身后看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迅速离开。

  沈离离感觉霍凌忽然安静下来，她将雨伞放到他手里，“你怎么了？”

  “没，早上的太阳可以晒一下。”他将遮阳伞拿过，却放到一边大理石桌面上，“你要多晒一下。”

  他说的话，让沈离离没法反驳。

  生病以来，她一直在室内，皮肤越发苍白，看起来就是个病秧子。

  “行吧。”沈离离看一眼桌子上的伞，顺着他的意思说，“不过伞别乱扔，待会儿还给辛迪。”

  她说着，还仰头看一眼他的表情。

  霍凌却没去拿伞，语气更加漫不经心，“她自己会拿。”

  两人也就在小院子里转悠一圈，沈离离就喊着要去阴凉的地方，看别人晒太阳。

  霍凌只能将她带去一座凉亭下。

  目之所及，大部分病患都是上年纪的人，像沈离离这样的异国面孔，还那么漂亮，自然很吸睛。

  没一会儿，沈离离就跟同样坐着轮椅的老头老太太唠嗑起来。

  霍凌又是戴口罩，又很沉默，很容易被一群热情的人忽略。

  但是在沈离离说得口渴的时候，他会递上保温壶，会给她擦弄湿的手，他那模样，看着清冷，实际上却很温柔。

  于是看向霍凌的几道视线，也变得和善，充满赞许。

  “他这样一直戴着口罩，不热吗？”有个老太太问。

  “他是明星，怕被人认出来，可能会有点麻烦。”沈离离丝毫不怕在一群老人面前戳穿霍凌的身份。

  “噢老天，华国的明星？我们能偷偷看一下吗？”

  沈离离使劲儿点头，“可以可以！”

  随后她就伸手扯霍凌的口罩。

  霍凌：“……”

  完全没有自主权。

  只要她别像衣衣那样，cue他表演节目就好。

  霍凌这张脸可是统一全球审美的，海内外粉丝无数，好在面前的是老头老太太，他们也就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不错而已。

  沈离离乐不可支，看着被老可爱们围起来研究的霍凌，还不嫌事儿大地开口，“让他唱首歌吧，他可会唱了！”

  “……”霍凌彻底无语，掀眸静静看着她笑。

  老头老太太见此，纷纷暧昧地笑，这两小夫妻倒是甜蜜得很。

  这回倒是轮到沈离离被围观，脸红不已。

  凉亭旁边的小路上，扶着一个病人正在散步的辛迪看到这样一幕，脚步停顿一下。

  霍凌刚好看一眼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视线也重新回到沈离离身上。

  辛迪微怔，也低下头。

  沈离离随着霍凌回到病房，也就跟往常那样看看直播，追追剧打发时间。

  霍凌抱着电脑在搞他的音乐，时不时会给沈离离听一下，两人在异国他乡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临近中午，尹爽送饭过来。

  在沈离离看不到的时候，他看霍凌几眼。

  “离离，我去打一点热水。”霍凌跟沈离离说一句，起身走出去。

  病房门口，他看到一道踌躇中的身影，到底还是开声，“你想做什么？”

  那人蓦地转回来。

  辛迪看着年轻高大的身影，声音晦涩难当，“小凌？对吗？”

  那个昵称出来时，霍凌眸光越发深沉，但是脸上神情却没有丝毫波澜，连声音也是陈述般平静。

  “你不是早就有答案？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请不要来打扰我们，也不要出现在离离面前。”

  霍凌将最后一个字眼说出来，发现接受现实并不困难。

  他曾经设想过，在他名声大噪的时候，将他抛弃的那个女人会不会将他认出来，从而来跟他相认，告诉他当初她的离开是有苦衷的……

  可是现实里哪里有那么多苦衷？

  原来她叫裴如。

  她应该早就认出他来，而她如今的主动接触，太过刻意。

  “小凌……”裴如将口罩拉下，急切地开口，“小凌，我是你的妈妈，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裴如本来还考虑着要怎么开口，她以为他那时候还小，根本不记得太多事情，没想到他竟然早就把她认出来。

  “我没认出来。”霍凌声音冷漠，“但我调查过你。”

  裴如脸色顿时煞白，嘴角也僵硬着，一时无话。

  霍凌转身走回病房，将门关上。

  沈离离见他回来神速，还疑惑问一句，“热水呢？”

  霍凌面不改色，“还有一点，待会儿再去。”

  裴如还站在门后，眼神呆滞。

  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自己的孩子，她只知道医院里住进一个神秘的病患，因为是华国人，她便多有留意。

  没想到前几天忽然听到女孩喊“霍凌”。

  裴如再去看霍凌便发现他眉目间有几分熟悉，后来她辗转询问旧友霍家的事情，才确认霍凌真是她的儿子。

  这么多年，她已经忘记过往的一段婚姻，忘记这个儿子，哪里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

  不过这天起，裴如就没有办法再靠近那个女孩的病房。

  她的儿子霍凌，也躲着她不见，似乎真的不想看到她。

  然而，裴如在这家医院很久了，她总能找到机会来到沈离离面前。

  沈离离在医院待久之后，想出去逛街，于是趁着霍凌不在，她就换衣服赶紧溜。

  裴如还没走到沈离离面前，就被保镖拦下。

  沈离离被惊动，歪头看过来，“你叫辛迪，华裔？”

  裴如没戴口罩，露出那张略显沧桑，却依旧美丽的脸。

  裴如朝沈离离点点头，拿出那把伞说，“我是，小姐要不要带个伞？”

  “砰”一声，尹爽冷着脸弹开一把小花伞，“不用。”

  沈离离忍着笑，“不好意思啊，我老公给我买了伞。”

  裴如也跟着笑，“那他真的很体贴，你皮肤那么好，可别晒黑了。”

  “其实他想让我多晒太阳，但是我不乐意。”

  沈离离跟她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裴如下意识会避一下她的眼神，她以为这是个被宠坏的傻白甜大小姐，如今却觉得她的眼神同样让人难以招架。

  “辛迪，你是混血儿？”沈离离看着她那双略浅的眼瞳问。

  “算是吧，我外祖父不是华国的。”

  “这样啊……”沈离离点点头。

  “其实……”裴如才刚说个开头，余光就扫到霍凌靠近的身影。

  那森寒的视线，让裴如闭上嘴。

  她脸上露出几分惆怅来，眼里也噙上水雾。

  虽然美人迟暮，但是垂泪时依旧让人觉得心疼。

  沈离离还没开口安慰，霍凌已经走到她身旁。

  “离离。”

  而裴如也是这时候转身离开。

  “想去哪儿？”霍凌问。

  沈离离睨他一眼，去往病房的方向走，赌气般开口，“没心情，不去了。”

  霍凌跟上去，牵住她的手，好一会儿才问，“看出来了？”

  “挺明显的。”其实沈离离也就刚才确认的，霍凌对其他人的态度都差不多，但是对辛迪，明显反应更大一些。

  刚才那么近距离看，沈离离觉得，霍凌的瞳色和那偏冷艳的长相，跟辛迪还有一点像。

  走进病房，沈离离在床边坐下，看着霍凌拍一下身旁的位置，“过来，跟姐姐谈谈心。”

  霍凌站在她面前，好半晌，才坐下。

  之前他不管什么时候，仪态和表情都管理那么好，此时却低下头，有几分颓靡和阴沉。

  沈离离也没法再跟他开玩笑，连忙伸手抱住他，“霍凌，你别这样……你跟我说说呗。”

  沈离离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霍凌的妈妈，毕竟当初她偷偷问过系统，系统把价格定得死贵，最后还不保证给出精准的地位。

  她只能定位到是在这个国家，没想到出来治个病，竟然能碰上。

  “她叫裴如。”霍凌说完这句，停顿很久。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沈离离记得他说过，已经忘记她的长相，连名字都不知道，霍志强之前还拿这件事来跟他谈条件来着，但是霍凌那时候，对那人已经没有念想……

  “她在医院工作，一直想接近我们，我查过她信息，大抵能对上。”霍凌本来不想让沈离离知道这些，就是怕她也跟着操心。

  “那她现在，过得好吗？”

  霍凌沉默。

  裴如嫁到国外，又生了两男一女，但是如今的生活并不美满，因为她老公吸毒死亡，如今全家光靠着她养着。

  “那就是不好？”沈离离猜测，“她是不是想认回你？”

  跟霍凌相比，沈离离没有感受过母爱，但是却认真研究过，裴如早就认出霍凌，经过权衡，才来接触，她看霍凌的眼神，没有欣喜和关爱，只有探究和量度。

  裴如想着如何从霍凌，从她这里，获取利益。

  这是沈离离和裴如短暂相处后，得出的观感。

  但是她没跟霍凌说这些，因为她知道霍凌在这件事上比她敏感，他会有更加深切的感受。

  “我跟她现在没有任何关系，谈不上认不认回的事。”霍凌嗓音多几分嘲讽，语气却很坚定，“我对她早就没有执念，顶多也就是儿时对她存过奢望，如今见到人，反倒觉得，还不如，没见过。”

  沈离离用力抱紧他，嘴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霍凌低下头颅，声音忽然沉闷下来，“我有事……”

  沈离离抬头，白嫩的脸蛋贴在他的宽肩上，和他靠得极为相近，她温柔看着他，心疼不已。

  霍凌哪一回主动示弱说过这样的话？

  在她的注视下，霍凌在她脸颊上轻抚，把话说完，“要亲一下才能好。”

  沈离离：“？”

  下一秒，她面无表情拂掉他的手，双手抱在胸前，转过身去，“霍凌，三分钟内你别跟我说话。”

  他还能跟她开玩笑呢！能有什么事？

  害她还那么担心！

  霍凌望着用后脑勺怼着自己的身影，无声扬着唇。

  糟糕，又把人惹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