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不堪的涩谷地下,刚刚一刀将自己的学弟捅死的乙骨忧太正在向自己的倒霉蛋学弟解释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但他话刚说一半，就被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打断了。

  “如果由别人作为执行人，可能会失去虎杖你的信息,如此还不如由我来,不过作为代价,总监部让我定下了【必须杀死虎杖悠仁】的束缚……啊,稍等一下，有家入小姐的电话。”

  “你好,这边是乙骨，对，我在涩谷……虎杖？虎杖他……嗯，嗯,好的……哎？？？”

  “婚,婚约者？”

  “是什么意思？未婚妻吗？”

  “婚约——？”一股极其阴沉可怕的气息在虎杖悠仁背后悄然出现,那瑟瑟杀意让虎杖悠仁反射性地躲开。

  同时，他听到了这位在之前只存在于伏黑惠口中的学长有些慌张的声音：“不是，不是,里香，不是我,是五条老师的婚约者啦！”

  “哎？？？五条老师的婚约者？？”这次就连虎杖悠仁都不淡定了，他茫然地眨着眼睛：“老,老师居然有婚约者？”

  “五条老师已经28岁了，有婚约者也很正常吧。”一道熟悉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虎杖悠仁闻言猛然转身，表情极为复杂：“伏黑！”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快回高专……”

  “我……”

  “各位,先打断一下。”乙骨忧太插嘴说：“我们先不回高专,家入小姐说五条老师的婚约者会来这里和我们会合。”

  虎杖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说：“那我就……”

  “他指定要见你，虎杖同学。”乙骨忧太将翻盖手机合上，他看着这个年少，却已经承担了太多他不应该承担重量的学弟，表情十分温和：“他说，你在他的计划中有非常重要的位置，请你务必保重自己。”

  “嗯？啊……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计划，但是他的存在很重要吗……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感觉低落到极点的情绪被搅动，眼眶更是一热。

  他连忙抬起头来看着已经不复过去模样的房顶，让眼中的潮意散去。

  可是，可是那位说他很重要的老师未婚妻，知道他刚刚杀了人吗？

  宿傩用他的身体……杀了人，杀了很多很多的人，这样的他，就连他自己都嫌恶啊！

  乙骨忧太将注视着虎杖的目光收回，落到了同样在看着虎杖的伏黑惠身上停留片刻后，体贴的学长微笑着扯开话题。

  “不过，老师有未婚妻这个事情，我总觉得有些梦幻，毕竟老师从来没说过相关的话题，他平时也没有约会的时间吧？惠你这边有消息吗？”

  伏黑惠很配合得收回目光，加入聊天群：“不，完全没听他说过，不过五条老师不管怎么说也是五条家的家主，有婚约者也算是正常吧，可能是家庭的安排？”

  “……”

  “…………”

  等等，真的正常吗？感觉难以置信啊！毕竟是那个人啊，那个五条老师啊！

  他会接受家里的安排？

  接到咒高唯一医生家入硝子通知的众学生们面面相觑，

  “但是这是家入老师说的，应该不会有假吧。”

  “是啊，家入老师是五条老师的同期生，应该不会和我们开玩笑……”

  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

  “其实我之前还有吃过老师和家入老师的cp来着。”乙骨忧太有些赧然地摸了摸头。

  而他的话引来了巨大的回应，五条悟的两个学生同时发表了不同意见。

  “请不要委屈家入小姐！”

  “哎？家入老师的话，还是不要了吧？她已经很辛苦了。”

  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乙骨忧太愣了愣之后，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说的是呢。”

  等等，这样的回答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五条老师的话，感觉有些太可怜了。

  但是……

  三个男生齐齐眼神一飘，有些心虚，但没有一个人改变自己的看法。

  毕竟就连吃过cp的乙骨忧太都已经完全倒戈了。

  就算在场三位都是神经比较粗的男士，就算那位是对他们而言都很重要的老师，三位男生却都很清楚一件事。

  ——五条老师他，虽然很帅，但是性格真的很烂。

  而且他这个性格非常不讨女生喜欢。

  这点从老师的学生里，和他性格最处不来的就是钉崎和真希学姐就能看出来了。

  真希学姐都直接叫他【笨蛋】哎！

  嘶……不知道等等要见到的是怎样的女性，勇士吧？一定是勇士吧！

  ——所以他的雇主老板，到底是依据什么来判断自己人缘很不错的？

  来的过于凑巧，以至于旁听一场好戏的神山透疑惑极了。

  他绕过了岌岌可危充满危险意味的落石，情不自禁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以掩饰听到雇主八卦的尴尬心情。

  但随即，他又忍不住调整了下贴在耳骨上的耳夹，好让信号那头的传来声音更清晰一点。

  由于接触的时间实在太短，神山透对这个全新的结构还不够了解。

  虽然他得到了五条悟：尽管放手去做的允诺，但目前的他依然有些依赖于五条悟提供的信息支持。

  只不过和在五条本宅不同，在老板的学生面前，他当然不可能随身带个五条悟，蓝牙耳机也不可能，那太明显，而且还会有漏音。

  咒术师的五感可是犯规级别的存在啊。

  好在这个时候还有科技的力量。

  神山透耳朵上挂着的是名为骨传导耳机的新产品。

  人类接受声音的途径有两个，一个是最为寻常的通过空气介质，另一个就是通过头骨传导。

  骨传导利用的就是后者。

  它既不会影响他接收到外界以空气为介质传播的声音，也不会让五条悟通过头骨为介质传播的声音被别的咒术师们获取。

  最重要的是外观隐蔽方便携带，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唯一的缺点是这个东西为了体积放弃了一部分功能，它是个单一的信息接收器，没有回传的能力。

  所以神山透口袋里还贴了个监听器，源源不断地向五条悟那边传输信号。

  至于为什么用监听器而不是手机？

  名义上的理由是组织生产的监听器音效好传输距离长，耗电节省，一个能用两个月，不光踩不碎，还有一定的耐水性，就算丢到酒杯里还能工作10分钟以上，而且它们使用的是特殊波段，不容易被屏蔽。

  ↑虽然神山透有时候也会纳闷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奇怪的标准，但不妨碍他觉得这个还真的挺好用的。

  但真实的理由是神山透做好了自己翻车的准备。

  万一有人发现了他身上的监听器，他还可以狡辩一下自己不知情，虽然对方不一定相信，但总比接通着的电话这么明目张胆的好吧。

  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后，神山透看向了那边已经察觉到他动静并且看过来的男孩们。

  “下午好，初次见面，我是通过家入小姐和你们约好的神山透。”

  然后他就对上了三双因为过于震惊而变成的豆豆眼。

  “等等！等等等等！”粉发的少年猛地跳了起来，他一手以防备姿态挡在前面，另一只手捂住额头，做出了一个非常容易理解的思考和不敢置信姿态。

  “抱歉，让我稍微思考一下。”说着他盘腿坐了下来，甚至做出了一休哥的思考表情。

  而在他将已经放空的大脑拉回来之前，黑色刺猬头的少年已经先一步发问了：“请问你是……”

  “你们的导师五条悟的合法伴侣。”

  三个年轻人齐齐露出了：这场面我是真没见过的表情。

  在耳机那头五条悟极其猖狂的笑声以及抱怨不能看到实时画面实在太可惜了的噪音下，神山透礼貌地微笑：“或许你们可以和家入小姐再确认一下？”

  另外两个少年人的目光齐齐又看向了乙骨忧太。

  黑发的特技咒术师感觉自己之前在总监部受到的压力也不过如此了，他拿着手机的手，好烫啊！

  不过乙骨忧太终究是乙骨忧太，虽然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在了眼前，但在深吸一口气之后，他还是用堪称平静的态度摸出手机反拨回去。

  电话几乎立刻就接通了，信号那头的家入硝子声音不复之前疲惫，甚至带上了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啊，你见到了啊？神山君？”

  “家入小姐，久疏问候。”虽然没有面对面，但神山透还是冲着电话那头微微欠身。

  “不用那么客气，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喝一杯。”

  家入硝子十分爽气地说道：“另外，你也别太纵容五条，他会恃宠而骄的。”

  神山透的耳机里立刻传来了五条悟哼哼唧唧的不满声音，他已经对此适应良好。

  反倒是另外三个少年……

  神山透瞄了眼三个因为吃惊，表情已经变

  得空白，甚至有向二次元纸片人发展的少年。

  好吧，他的这位主治医生可能也的确有些恶趣味，但天大地大医生最大，主治医生都这么说了，神山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听到神山透应声后，三个年轻人受到的打击似乎更大了些。

  “说正经事吧。”在确认了彼此身份并且自我介绍之后，神山透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几个少年面前，“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并不妙。”

  “总监部那边铁了心了要将悟打作诅咒师的同伙，并且意图将计就计，将他彻底封印。你们这边并没有得到下一步的指示，只是让你们回学校，对吗？”

  三个少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就看见面前这个纤细的青年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这算是给你们的特殊待遇了，也有请君入瓮的意思，毕竟你们只是学生，除了悠仁外……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啊，没问题的，五条老师也是这么叫我的。”虎杖悠仁乖乖点头。

  神山透于是继续说道：“除了悠仁有一个死-刑缓刑的危险外，总监部并没有办法拿你们怎么样，而成年人恰恰是最好面子的，所以他们会想办法逼迫你们出手。”

  伏黑惠表情顿时一变，他向来聪明，如今也是一点就通：“原来如此，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五条老师，就以此定罪，然后用我们来杀鸡儆猴。”

  “不光如此，你们对于悟来说也非常重要，如果你们为了救他丧生，即便他出来后，也能以此刺-激到他。”

  “但是，但是……这不公平。”虎杖悠仁捏紧了拳头：“五条老师，五条老师他根本就没有和加茂宪伦联手，他是无辜的！我们都知道，包括现场那么多咒术师都知道……”

  “是的。”神山透微微点头，然后指出了重点：“但那一天抵达现场的人，本身就是五条派。”

  这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的，涩谷的帐下得突然，虽然不是有意，但因为那明显是针对五条悟的陷阱，当时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的人确实和五条悟关系较近的咒术师。

  包括后期，五条悟出于私人关系请来兜底的也是自己的朋友。

  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拿这个事情来攻讦五条老师，那也太过分了吧！

  “可恶！本来机械丸那里可能会有录音的，但是偏偏……”虎杖悠仁一握拳，有些愤愤地说。

  “别傻了，笨蛋，就算机械丸那边有录音也没用的。”伏黑惠倒是看得比他清楚，他吐出一口气：“而且就算我们是他的学生和朋友，在法律上我们也可以为他作证。”

  “那……”粉发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但是当他发现现场的空气丝毫没有轻松下来的趋势时，他僵硬住了。

  虎杖悠仁并不笨，他其实相当聪明，无论在学业上还是在战斗上，他都是一等一的天才。

  几乎是立刻，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片沉默的含义。

  “……是，故意的吗？因为他们知道五条老师的理想？”

  他喃喃低语，眼中的悲伤几乎要流淌出来：“可是，老师的理想没有错，他的改革手段也已经非常温和了，老师并没有想要……为什么！”

  “为什么……”

  少年一句句质问，犹如杜鹃啼血一般悲伤。

  神山透耳机另一端的人没有再发出声音，但不知是不是对方太靠近话筒的缘故，他绵长的吐息透过电波传到了神山透的耳畔。

  仿若叹息，又像是温柔又无声的陪伴。

  有个人，似乎正借助着他的存在，在试图安抚着他的学生。

  也似乎有个人，在为没能为学生挡住厄运而叹息。

  神山透微微闭眼，之前心中的计划忽然被推翻，一种很柔软的情感充盈心口。

  男孩不明白的事情，对于成年人来说答案却显而易见。

  任何制度的创立必然有其外在的需要，也有其内在的用意，而制度绝不可能有利而无弊，也不可能有弊而无利，得失就在这利弊之间。

  咒术界的规章制度也是如此，若非是它无情且□□的制度存在，咒术界不可能在政府的层层施压下还能保持相对独立的存在感。

  也不可能保护住咒术师如今的地位。

  虽然是站在夜色中的英雄，但到底也是英雄，而不是成为当权者手里获取选票的工具。

  但也只是如此了。

  很显然，咒术界故步自封，古老封建，为了所谓集体要求个人牺牲的制度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发展。

  需要改革吗？自然需要，再完美的制度也不能历久而不变，但是距离咒术界上一次改革已经太过于遥远，以至于有人将【约定成俗】的内容当做了圭臬。

  一些改革在既得利益者看来，就成了在掠夺他们的资源。

  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手头上的资源被抢走，尤其是年老者。

  年轻人知道自己未来无限，反而不会紧紧抓住自己手上的东西，他们的目光在未来。

  而老人知道自己岁月无多，没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加上背后有庞大的家族和利益集团，就算是为了身后的安宁，他们也会死死将手里头的东西紧攥，哪怕坠入地狱也不会放手。

  五条悟做的没错，对于脆弱的咒术界环境，徐徐图之缓缓更迭是最慈悲的做法。

  如果没有遇到虎杖悠仁、如果没有遇到那个神秘的诅咒师。

  只要再给他10年，那时候他带着自己已成规模的势力将可以稳健平稳地开启更迭。

  这种改革或许不够全面，但伤害小，也可以为咒术界续上一命，也可开启承上启下的时代。

  偏偏先有乙骨，后有虎杖，一心保住两个孩子的他将他的野心他的叛逆暴露了。

  这是他的错吗？不是，是两个孩子的错吗？自然也不是。

  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一帆风顺】和【万事如意有的只有顺势而行。

  是危机，也是机会。

  他上前一步，蹲到了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少年面前：“嗯……你，看过漫画吗？”

  虎杖悠仁一愣：“哎？”

  他面前的青年微微歪头，用极为和善的语气对他说：“bleach，我们年龄差不多，你或许看过？”

  “啊……当然，我超喜欢黑崎一护的，卍解超帅气！”虎杖悠仁抹了下眼睛，用力露出一个笑容来，他似乎将神山透的话当做了安慰，所以十分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坦白说，这个竭力配合露出的笑容简直丑到人神共愤。

  神山透默默注视着他片刻，不知为何为何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这么做也没关系，于是缓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虎杖悠仁的头发并不干净，那上面粘着干透的汗液，还有喷洒出的血液，手感也并不柔软，反而有些黏糊糊的。

  但神山透却没有嫌弃，他很温柔地又轻轻拍了两下，还揉了揉，然后对被这个亲昵动作弄得有些迷糊的少年说：“还记得尸魂界篇里面的中央四十六室吗？”

  “啊，记得，被蓝染杀光的……啊！！！你是说？？？对了！那个诅咒师连老师朋友的身体都能用，未必不会对中央四十六室下手！！”

  少年身边本有些摇摇欲坠的光芒忽然变得耀眼起来，就像是抓住了一个重要的可能性和希望一般，他赶紧去向没追过番的两位同伴去解释这个梗了。

  “你……”神山透的耳机里传来了一个有些苦恼的声音：“透啊，你这是在欺骗孩子啊。”

  动画中的中央四十六室是相信了装作好人的大boss蓝染，落了个被屠杀殆尽的下场。

  为了实现他的目的，蓝染当时假借这个组织的存在继续下达了诸多对主角不利的命令，直至被人发现真相。

  在动漫里，他们的存在是受害者。

  神山透在这个时候将这个概念灌输给自己的学生，就是提供了一个可能性——总监部或许也被李代桃僵了。

  现在下令的可能并不是总监部本身，而是那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的诅咒师。

  这是一种温柔，但何尝不是更大的残忍？

  若是孩子们怀揣着这一份希望抵达了总监部，发现一切都是基于他们本身的意愿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监听器的彼端传出了一声轻笑：“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周易》？”

  “嗯，在你想要缓步而行的时候，出现了两个意外，是天命。”

  “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相信你加入了你的队列，是民意。”

  “天命民意都在你这里，五条君，你该做的就不是改革，而是……革命啊。”

  “革命，哪有不从流血开始的呢？心头流血，总比头颅被斩下时再流血好吧。”

  “何况，你也别小看你的学生啊。”

  沙沙的声音之后，一声低低的叹息传来：“你的样子，就是他们明天的模样。”

  五条悟缓缓关上了对讲的话筒，他注视着这个小小的仪器片刻，将它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吐出了一口气。

  青年半躺在沙发座上，他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眸，也挡住了那双没有眼罩遮盖，愈加明艳迫人的眼眸。

  一声低低的叹息在这个狭小的安全屋内响起：“啊，有些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