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津是个好地方。

  在大部分地区都在往城市化紧赶慢赶的时候,这座城市依然保持着它特有的宁静。

  受制于地理条件和生产力，这儿的人们多以第一、第二产业为主，第三产业仅占不到3％。

  这样微小的比例落实到城市中,就意味着这是个便利店都很少看见,餐饮业几近于无，人们自给自足率极高，以至于不需要额外服务的地方。

  也就是说——

  “哎呀，错过公交时间了呢。”五条悟看着自己因为买章鱼烧卖和松露馒头错过的公交有些苦恼。

  日本的大部分公交线路都是私营，亦或者是地方政-府自负盈亏,所以为了控制成本，在人流量比较小的地区车辆区间时间会拉长。

  所以他的下一班是……

  “牙白,要等一个半小时,那不是就要错过晚餐了吗？”

  而且他今天买的松露馒头是蒸好的，放凉后再蒸的话菌菇的汁水也会被馒头皮吸去,味道要差很多,要不……

  似乎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他的手机及时响起，五条悟摸出来一看,原来是男朋友刚给他发了封邮件，提醒他别忘了买海鲜的事情。

  “啊,我是那种会忘掉家里嘱咐的男人吗！？”五条悟气哼哼地在键盘上戳呀戳，给恋人发过去了一份抗-议他不信任的邮件。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气，他脚步一转，扭到了一处小巷内,干脆提着诸多采购物品一个结印,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同一时间,神山透一边用蒲扇给炭炉扇风,一边单手回复男朋友的信息，不料下一刻他就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透，你们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的收音筒技术还不够高的缘故，神山透感觉电话里面五条悟的声音有些闷哑，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唔？

  神山透扇风的动作一顿，他随即站起，随手将小蒲扇塞到了施施然走过，就等着热水煮茶的天元手中，示意他照顾下火候。

  随即他随手撑开陀艮的空间，一边和电话那头的五条悟对话一边冲着空间外探出头去。

  五条悟提着东西一步步跨过黑暗的门廊，穿过走廊的阴影，踏入月光之中。

  明明已经是明月高悬的点灯时间，但是这里一片暗沉，只有被他走过时惊起的夜灯还有几缕星光，一寸寸点亮他前进的道路。

  但这为了不刺眼而特地选择的昏暗光芒在此时此刻，却只映出了少年面上的一片冰寒。

  五条悟是用【苍】的拓展运动回来的，利用苍的对空间的吸引力，压缩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就可以让他快速抵达目的地。

  简单地说就是瞬间移动。

  但这项技能他用得还不够成熟，偶尔也会在控制上出现一些小误差。

  加上在操作上需要更精细的咒力控制还有较大的冲击力，一般情况下五条悟宁可乘坐交通工具也懒得使用这项技能。

  虽然它真的很酷炫。

  今天会用多少也是担心神山透等急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给神山透惊喜之前，反倒被送上了一个惊喜。

  ——一个空无一人的住宅。

  真是让他莫名有一夜梦回一年前的感觉。

  差不多也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盂兰盆节前夕，神山透闯入薨星宫意图带走天元。

  那时候的五条悟只是去冲绳做了个任务，被捅了几个血洞后回来后，发现自己对老师的怀疑还真的照进了现实。

  五条悟都有些难以表达当时自己的心情。

  用矫情点的话就是：他的理智已经告诉了他幕后之人就是神山透，但他的情感却又在拒绝这子幕。

  在真正看到人的时候，那瞬间沉落的心情都说不好是释然还是更加沉重。

  虽然他也没想到，事情后来的局面会发展成天元主动要求跟着走，甚至自己还搞定了守卫，顺便说服了他，用一路错误的决定打出了he。

  简直奇迹。

  但不管怎么样，五条悟还是就这么给人当上了帮凶。

  而等他搞定了总监部那边的调查，习惯性去教师寝室的时候，看到那毫无人气没有半丝光线的小屋，心情就和现在有点像。

  五条悟将手机在指尖转了一圈，按下了通话键。

  他将特产随手往地板上一丢。

  一反方才刚才还兴致勃勃护着，生怕因为颠簸导致坏了味道的模样，现在这些沉甸甸的物资仿佛瞬间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宛如敝屣。

  五条悟踩着电话久久不通的通讯音大步往屋里头走去。

  神山透租下来的这套房屋是传统的和风建筑，而且还带着股五条悟熟悉的京都味，光影穿行之间让他莫名有种回到了幼时着和服穿木屐越过老宅的感觉。

  灯影横斜，树影绰绰，属于松木和杉木的油脂香气在夜色中显得极其寒凉。

  宽阔的树荫和没有点上蜡烛的庭灯像是藏着无数暗物的魔窟，远处绵延的群山没有灯光点缀，暗沉一片，似乎伺机以待，随时准备在过客心灵脆弱时一拥而上。

  他当然不怕这个，从他三岁的时候五条悟就明白这种小东西一点都不可怕了，但现在他的心情有些不够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这些简直让人暴躁。

  外放的咒力波动无声无形，却在他经过那些东西时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般将树冠上刮过。

  掉落的碎叶在空中试图借着风势再起，却在最后宛如枯蝶坠落般倒在了寂静之中。

  五条悟全程目不斜视，他将手机的听筒靠在耳边，踩着一下又一下的电磁音前进。

  少年的容貌本就俊美非常，雪白的睫羽一垂，整个人便透着非人的寂静之气。

  而现在，他的一双蓝眸渐渐封冻，更是让人仿佛看到了冰雪般的锋锐。

  似乎是被这样的气势惊到，原本在庭院中纵情歌唱的鸣虫也不敢出声。

  一改方才的热闹，整个院落内只余下手机听筒外放出的那一点声音，和少年休闲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忽然……

  “咔擦”一声，他熟悉的声音带着些气息的慌乱之意，在五条悟的耳畔响起：“五条？抱歉，我刚手机没有拿……”

  “透，你们在哪里？”五条悟站定，看着面前同样一片漆黑的厅房发问。

  “哎……啊。”神山透愣了愣之后轻呼一声，顿时带上了几分歉意和了然，“你回来了？稍等下，我时间没算好，你到库房这儿，我来接你……”

  片刻后，呼唤着他名字的声音在耳畔和听筒内同时响起，洋洋盈耳，动听极了。

  库房？他现在站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那儿。

  宛若有感应一般，五条悟应声抬头，就见库房内的一闪小窗打开，他的男朋友探出了半个身子正冲他招手。

  他的半个身子在用佛珠串起的明亮世界中，另外半个则是在黑暗中，似乎是看到了他翻盖手机在夜色中的一点光，便冲着他的方向喊道：“五条，这里哦。”

  五条悟呼吸一顿，心中念头繁杂，但在最后他只是吸了口气，又无声吐出。

  用力地闭了闭眼，五条悟将自己方才因为没有看到人，以为神山透丢下他离开的凌厉和暴戾之情掩盖。

  如此这般，等最后穿过电磁波落在神山透耳中的只是少年那无奈又柔软的撒娇语调：“这样看起来真的好诡异啊，好像志怪故事。”

  “还好吧。”神山透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又看了眼被念珠撑起的碧海蓝天，声音不免增加了几分心虚：“啊，好像是有点……”

  “老师~这是在干什么，这样真的好吓人。”五条悟步伐稳稳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挂断手机，一边和手机里的神山透对话一边向着人走了过去。

  他的目光直直看着神山透的脸，他在暗，神山透在明。

  五条悟视力很好，虽然神山透的位置背光，却还是让五条悟将他面上的每一丝波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也许被这古怪的气氛带动，青年面上原先轻松闲适的表情随着他的表情渐渐露出了几分困惑，同时神山透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解：“五条？”

  五条悟脚步一顿，他忽然按灭了手机，让自己的脸完全沉入黑夜之中。

  一息后，他重新抬起头来，语气轻松，声音和缓：“话说，老师为什么还叫我的姓啊，太见外了吧？”

  “啊，”神山透仿佛是被人提醒了一般，思考了下后给出了一个五条悟吃惊的答案：“你这样一说，我还没注意到，大概是因为五条只有两个音，悟却有三个音，所以五条念起来更顺口吧。”

  “……哎？这样说也有道理，神山有四个音，透只有两个，我更喜欢用透称呼老师呢，对了，‘老师’也是两个音。”

  五条悟托住下巴思索了下，“原来如此，我都没发现这一点，那我要不要改个名？或者老师想要取昵称的话我也不介意哦，无论是小悟或者是……”

  他话还没说完，神山透忽然向前探了探身子开口打断他的话，“你心情不好吗？”

  “……”五条悟一愣，片刻后，他不再遮掩心中情绪般向前两步。

  五条悟摘下眼罩认认真真得打量了会神山透，随后就见少年忽然伸手，将神山透从那个用念珠撑开的世界中拔了出来。

  天地良心，神山透从来没觉得自己和娇小、轻盈这两词有什么关系，但就在五条悟捏住他的腰将他拉出来的这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饭可能都是白吃的。

  这一点在五条悟居然维持这个举小孩的姿势将他高高举着的时候更是达到了巅峰。

  他，他有那么轻吗？

  轻到可以被人用这个姿势举起来？不，他的体重虽然偏轻，但也是成年男人正常体重。

  想起上次泡温泉时候，少年身上已经隐隐有了雏形的性感线条曲线线条，神山透就不由一噎。

  也许不是他轻，应该还是五条悟力气太大了吧。

  但是这个姿势……五条悟最近是看什么奇怪的教材了吗？

  “五条？”

  神山透忍不住疑惑地叫了一声五条悟的名字，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这个姿势有些不太舒服。”

  虽然五条悟没有用力，但他整个人的体重都压在了五条悟和他腰部接触的这点面积里，压强可能有些大。

  而且因为对方抱起他的时候神山透毫无准备，加上夏天-衣服穿的薄，少年的手指有几根穿过了他的体恤衫，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少年人火力旺，加上腰上这个位置着实敏感，那滚烫的温度就像是烙印一般在他的腰上燃烧。

  神山透有些不自在得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重量稍稍分担一点到他的肩膀上。

  也就是这个动作，神山透猛然间发现不过小半年，五条悟的肩膀好像就宽阔了不少。

  他不由自主得又摸了下，发现这好像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的五条悟走出去，已经可以被人称呼成男人的体格了。

  少年人的成长还真是一瞬间，神山透忽然有了一种名为养成的快乐。

  但还没等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五条悟，就发现自己在空中一转，随后被五条悟整个人都塞到了他怀里。

  五条悟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奔波，虽然他长期开着无下限，但身上的气息不可避免有些繁杂。

  冲入他鼻腔的首先是淡淡的女士烟的味道，这应该是五条悟在硝子吸烟的时候沾到的。

  那淡淡的烟草香气在五条悟身上并不难闻，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味道足够干净，反而衬得那丝丝烟草味有些性感。

  而且……

  神山透眨眨眼，忽然很有种问问他用的什么洗衣液的冲动就在唇边萦绕。

  但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傻，这种略略复合的香气肯定不是洗衣液的味道。

  应该是五条悟今天经过了什么牌子的香水发布会现场，无意间带上了那一点点被sa喷在空中吸引顾客的香精，结合他本身的味道所糅合出的一股香气。

  而恰好神山透短时间内又没有闻到过香气浓烈的物品，嗅觉足够敏锐，加上他们现在靠得足够近，所以才被他捕捉到。

  很好闻，有一种暖融融的质感。

  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根内部被压得紧实，外头却很柔软的木料在火炉里燃烧的味道，而且场地还是森林里的小木屋。

  屋子里本身带着冬季冷冽的香气，木料上可能还沾着点尚有生命力的苔藓。

  壁炉里的火烧的不是很大，所以比起炙烤，更像是烘烤时候的那种感觉，明亮又温暖。

  冬天的时候他闻到这个味道应该会猛吸三大口，而在夏天因为那一点点的清冷，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老师……”五条悟有些无奈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年低头看了眼神山透那毫无自觉得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嗅闻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还真是没把他当外人啊，这样蹭下去也不怕出事……

  也是，他们本来就是恋人关系，贴贴就是他们最该做的。

  而且不得不提的是，神山透这样明显表现出喜欢的反应让五条悟感觉超棒的。

  因为这，刚才因为回来时候没有找到人，于是情不自禁生出一点点晦暗的心情也渐渐散去。

  五条悟一勾唇角，忽然手臂一伸将人抱紧，脑袋还在神山透的颈窝蹭呀蹭，语气也柔软了下来。

  “我身上很好闻吗？”五条悟声音十分快乐，软得像是棉花糖一般，说出口的话也十分没脸没皮：“没关系，老师想闻多久闻多久，因为我觉得老师身上也很好闻呢！”

  他柔软的头发蹭的神山透有些痒，神山透刚准备按住他乱动的头发，就听五条悟说：“甜甜的，像是丘比酱的味道。”

  “……？？”

  神山透面色一变，将人退开一点开始用力嗅闻自己的手臂，真的假的？丘比酱的味道不就是一股甜奶油味吗？这是男人该有的味道吗？

  他还宁可是蛋黄酱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