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很强大,强者的脑回路都多多少少有些相通吧，

  除却刚见面时候那略有些不让人愉快的交谈外，九十九由基和五条悟之后的交流相当的流畅且高效。

  只用了半个多小时,九十九由基就用一个击掌定下了咒术界明面上的两位“特级”咒术师将会站在同一阵营，投身到推翻总监部事业中的约定。

  不过在定下束缚后，九十九由基还是有一点迟疑。

  “破坏很容易,再建起来有些难。”女子皱着眉说：“虽然我对总监部不屑一顾，但是它们的职能的确无可取代，虽然当着你的面这么说有些不客气，但是在我看来，御三家基本都是人渣。如果没有总监部在当中斡旋，单靠御三家的话，咒术界要完。”

  “啊，这点我同意。”五条悟煞有其事得点了点头,他甚至竖起了一根手指,饶有兴致得一根根掰给九十九由基看：“加茂家死守着血缘、禅院家腐朽愚蠢、五条家龟缩不出,但是都是一样的封闭又腐朽，还看不上平民咒术师……这是你们对御三家的看法吧？”

  九十九油基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却清楚写着：原来你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

  五条悟带着一丝哂笑,重新将刚刚竖起的三根手指一个个掰下去：“但是啊,加茂家为了提纯血液，投资了不少生物实验室,他们家赤血操术在这方面有天然优势,目前正想法子避免近亲结婚带来的坏结果,一旦成功,加茂家就能顺势崛起。”

  “禅院家底蕴深厚,咒具仓库是御三家之最,而且他们并不惮于纯血概念，反而非常乐意将优秀的血脉融入自家，而这点从千年前就开始了，所以禅院家的基因库本身就是一本咒术界的花名册，谁也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会爆出一个ssr来。”

  “至于五条家……”五条悟轻笑一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知道五条家的人最有价值的是什么？”

  这还用问？

  九十九由基不明所以，五条家最有价值的自然是六眼啊，人尽皆知。

  “你是想说六眼？不是哦。”少年抬起手，手指先是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然后指尖上移，挪到了一头白发之中，五条悟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头颅：“不，是这个。”

  “大脑的开发，这才是五条家的人最强大的地方。”

  五条悟翘起大长腿，对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的九十九由基说：“自然界的动物中，有一条规则，弱小的动物繁殖容易，自立早。强大的动物则是繁殖困难，且有漫长的成长期。”

  “这是为了平衡生态链。”

  “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人类在自然界中的定位？”

  “人类一年四季都在发-情期，同样情况的动物基本都位于被狩猎者的位置，因为它们必须以数量获取种族繁衍的余地。我们的孕龄也不算长，只有280天左右，和大部分的有蹄类差不多，一般来说一个女性若是一次不拉得参与繁殖的话，那么到绝经期为止，她的一生中可以生育20胎左右，这已经是非常高的效率了，如果以这两个标准来算，人类在自然界中便是被狩猎者的定位。”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五条悟晃晃手指，对着纳闷他为什么要科普这些自然知识的九十九由基说：“人类的奔跑速度不快、肌肉强度也不大，就连最早拥有的攀爬能力也在逐渐衰退，肉-体的力量渐渐变得中庸，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因为我们的祖先在亿万年前选择了另一条进化的道路，没错，他们选择了进化大脑。”

  “但是大脑的结构太复杂了，远超于任何一个器官，选择这一点也是十分危险的。”

  五条悟将最后一口蛋糕塞入口中，含含糊糊地说：“牛羊可以在出生后20分钟站立，猩猩的幼崽都能将自己固定在母亲身上，鸳鸯的雏鸟出生第二天就能从10米高的树洞上跃下，即便是怀孕时间最长的象，小象也能在出生后一小时内学会走路，并且跟着家族长途迁徙，而人类的幼崽，却需要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做到这些……就是因为大脑发育所需要的能量太过于庞大。”

  “因为将能量都供给了脑部发育，人类幼儿的内脏和骨骼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成长。呐呐，你知道大脑要多少年才能够发育完全吗？”

  这谁知道啊！

  而且人与科学同他们现在说的话题有关系吗？

  九十九由基蹙眉，见她如此，五条悟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样子。

  不得不说，前一段时间被总监部为难写教案还有参加各种培训的他耐心的确是好了不少，若是以往他早就阴阳怪气开嘲讽了，现在却能谆谆善诱继续启发。

  “要整整18年哦，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男性的体能在18岁之后才能逐步走向巅峰的原因。”

  “让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放弃肉-体强化，宁可将自己的幼崽置身于近一年毫无自救能力危险境地，也要优先发育的东西，你以为那是什么？”

  “那是远超于其余人无数倍的优势——超强的学习能力和思考能力。”

  五条悟唇角一勾，如此说道。

  这，就是人类所选择的进化方向。

  也是人类先祖在那个哺乳动物刚刚崛起的时代，几经挣扎后为自己的后代选择的生命之路。

  这条路远远有悖于动物“生存优先”的原则，是最艰难、最勇敢、最大胆的道路，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而幸运的是，他们的后代在这条规则中挣扎、探索，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终于摸索出了最适合自己体质的一套社会模式。

  在经历了最苦难的探索和实验之后，他们也的确靠着这个抉择，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随着五条悟的叙述，九十九由基仿佛在冥冥之中看到了一条时间长河，长河之中依次出现了古猿、能人、直立人、和智人的剪影。

  这张图曾经出现在生命科学的教程上，但在那时她只是一眼扫过，不曾想过其中奥妙，更没有意识到这是何等的

  然而正当她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感动之时，却见面前原本正襟危坐的五条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支棱了起来。

  他打了一个响指解开了之前立下的【帐】后，就冲着服务员高高举起了手臂：“你好，甜点单上的前五款小蛋糕麻烦再给我上一份。”

  他这样一出口，九十九油基立刻就感觉到了无数刺到她身上的目光，那眼神中毫不意外的都是：【她好能吃】的震惊。

  先是情绪上升到一半突然崩塌，后来又莫名背上黑锅的九十九由基微微一愣后，额头青筋一跳，顿时用犀利的眼神一一将那些目光瞪了回去。

  姑且不说这不是她吃的，就算是又怎么样？

  她九十九由基，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眼神？

  对上女子犀利又明艳的眼神，围观者默默将目光收回，对于日本人来说，九十九由基这种犹如大丽花般张扬明丽的性格简直就是他们的天敌。

  而正是因为他们的目光收回的足够快，便也错过了后头一场闹剧，九十九油基哪是肯背锅的性格，但是木已成舟，自然不能吃亏啊。

  是以点心一上来，她就出手抢夺。

  但五条悟也不是个谦让的人啊，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拱手相让东西的只有男朋友，别人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东西。

  隔着一张桌子，二人围绕着几盘小点心快速进行着攻防交换，即便是在方寸之间，两人依然打出了一场高水准的体术较量。

  但随着时间的发展，九十九由基发现自己渐渐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体力无关，单纯是因为每一次进攻都能被防守住的无力感。

  一种名为【被看透】了的讨厌感觉正在威胁着她，九十九由基眸光一闪，视线挪向了五条悟脸上被绷带遮住的位置。

  【六眼】在注视着她。

  或许不该说注视，那种感觉更像是在打探、分析、计算、并且寻着她的弱点，谋算着一击制胜的角度。

  这种感觉……真讨厌啊……而且，怎么可能让你得逞！！！就算都是特级，也是有经验之分的！

  九十九由基眼神一利，使了个变招，同时并指如刀向着五条悟手上的慕斯蛋糕袭去，五条悟似乎有些错不及防得没有闪躲，仍由指锋凝结成的锋锐之气从蛋糕上稳稳落下。

  然后，一切到底。

  糟糕！一不当心认真了。

  九十九由基招式做死之后才惊觉过来，但此刻已经来不及收势，

  然而五条悟丝毫不慌，他举起另外一只拿着甜点叉的手，将被切成两块的慕斯蛋糕插起，然后快乐吞下。

  在那块慕斯蛋糕被挪开后，九十九由基可以清楚得看到她方才一击造成的结果。

  明明没有使用任何锋锐的武器，但是慕斯蛋糕的切面却光滑平整，没有丝毫黏连，且整个造型十分的蓬松，就像是甜点师精心所为。

  对于慕斯蛋糕这种质地松软的产品而言，只要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都会让其走形，这也说明了她方才一击的速度之快和力度之大。

  可是，在她如此的雷霆一击之下，拖着蛋糕的碟子却十分完整，丝毫没有碎裂的痕迹。

  九十九由基很肯定自己没有留力，那么……

  原来如此，是无下限吗？

  就在刚才，面前的这个后辈在千钧一发之时用无下限包裹住了盘子，而将蛋糕排除在外。

  慕斯蛋糕粘性很强，一旦被放上碟子这种光滑的表面就会牢牢吸附住，即便食用完毕后也会留下一层黏连的痕迹，但是她面前的碟子却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残留。

  所以，这家伙，是用无下限做到了这种比起毫米还要微小的操作吗？

  这种事真的可以？

  “可以哦。”五条悟往嘴里灌了一口巧克力奶，然后在女人仿佛被齁住的表情中笑眯眯地说道：“只要我想，我就可以。”

  “不光是我，五条家的很多人都可以，只不过他们会比我更吃力一点，因为他们的无下限是需要计算的。”

  五条家的两项天赋技能，【六眼】是隔代遗传，几百年才能出现一例，但术式【无下限】却是个时不时就能冒出来的东西。

  在此之前，九十九由基一直觉得无下限就是个乌龟壳，但现在她恍然意识到，如果连这种紧密的操纵都可以做到，那么【无下限】的实用环境可能远比她想的要多得多。

  这样的五条……

  “s，s，你想歪了。”五条悟在她面前猛地拍了下手掌，将九十九油基的思绪吸引了回来。

  他大大咧咧地说：“我之前都铺垫了那么久了哎，你以为我是要和你说术式？不是已经把答案放在你面前了吗？是大脑啊大脑，五条家的优势不在于术式，而是在于历代在这个术式影响下，无论是开发度还是容量都远超他人的大脑。”

  见对方终于露出了自己想要的吃惊表情，五条悟快乐地解释道：“我有【六眼】，所以你能看到我的大脑开发度，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没有六眼的人，他们聪明的脑子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五条悟缓缓抬起眼睛，顺着他点到为止的这句话，九十九由基仿佛看到了站在这个少年影子后无数的五条族人。

  他们或许没有强壮的肉-体、或许没有咒术师赖以生存的充沛咒力，甚至就连祖传术式都敷衍的可怕，但是在历代拥有【六眼】的神子那亮到刺目的影子里，这个看似是背景墙一般的家族内，究竟潜伏着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原来如此，他之前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人类为了博得一线生机，选择了进化大脑，而在这条道路上，五条家则是走到了最前列。

  这意味着什么？谁都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包括九十九由基。

  但在此时此刻，她忽然有种悚然一惊的感觉，背后的汗毛也紧跟着根根炸起。

  不过九十九由基毕竟是九十九由基，能够从一个万事不知的平民咒术师走到咒术界的顶峰，她的心理素质也不是常人能比，不过须臾她便冷静了下来：“所以呢，你是要告诉我御三家各自都有底牌？我们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恰恰相反哦，是肯定会成功。”五条悟晃晃手指：“不管他们在心中筹谋什么，他们都需要和政-府有链接，这是时代的大势所趋。何况，你以为总监部只对平民咒术师下手吗？”

  总监部从一开始的假想敌可就是御三家来着，平民咒术师只是他们达到目的的手段。

  ——只有平民咒术师消耗到一定程度，总监部才能让御三家出动自己手头的力量。

  御三家对于这点早就恨得牙痒痒了，他们是以家族为单位存在的，虽然如今家大业大未必彼此认识，但是损失一个属下和损失一个家人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彼此防备、又彼此需要，这就是御三家和总监部的关系。

  虽然需要，却并非无可取代。

  他们很乐意有一个新生的职能机构去替代已经总监部，不过出于家族利益，他们不会出手帮助也不会出手阻拦。

  唔，或许等到双方斗得精疲力竭后会，但现在一定不会。

  关于这点，五条悟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替代总监部的机构。”九十九由基按捺下满肚子的火气，强行将话题拉到最初：“你是要说这个吧？如果这个机构没有找好，那么我们现在所有的讨论都毫无所用，因为御三家需要这样一个机构在，对吗？”

  她随即扬起了有些骄傲又有些自豪的笑容，哼笑着说“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这样一个存在。”

  九十九由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用力压千钧之势放在了五条悟面前，“我很久没回来了，你帮我看看印象里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什么东西？”五条悟好奇打开，然后整张俊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怪叫道：“这什么啊？哇，这种形容词能够用来形容人吗？”

  “你也这样觉得吧……咳咳，将就一下吧，这可是好多个咒术师一起筹钱，才说动了那人帮忙做的侧写呢。”九十九由基有些尴尬地说道：“虽然我在看到这个的时候也觉得难以理解，这种特质放到一个人身上，不是有病吗？不过那个人这方面很准，应该还是很可靠的，你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里是符合条件的。”

  “哈？”五条悟满脸嫌弃，他将纸张放在桌案上，往九十九由基的面前推了一下，骄傲道：“本大爷才不认识这种疯子呢。”

  “呃……”女子愣了下，面上也情不自禁露出了几分赞同之色。

  的确，在看到这张写满了关键词的纸条时她也是这么想的。

  看看那上头写的都是什么。

  如果说前半部分还是字迹端正的速写的话，越写到后面，笔迹就越是杂乱。

  光从字迹就能看出闭着崩溃的心情，不过也可以理解，只要看看他写下的词汇，正常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一个人难道可以既有【慈悲】【坚忍】【孤独】【智慧】，又有【随性】和【寡情】吗？

  他的命运既可以是惨的一比的【独行者】、【注孤生】、【无子嗣】人生经历，还能打出【无妄】、【怀拥希望】、【子孙环绕、无病终老】的完美结局吗。

  这他妈真的是同一个人？

  如果当真是同一个人，是怎么将这些这些或是神圣到了仿佛从佛龛上请下来的高贵品德和一些被常规道德唾弃的不良形容词融在一起的？

  精神分裂吗？

  简直就是离谱。

  但是九十九由基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

  她干咳了一声，冲着五条悟招招手，然后以和他分享秘密的语气小声说：“你知道你们那个论坛吗？叫【崇替在人】的。”

  五条悟眨眨眼，也配合着压低了声音说：“知道呀。”

  “我和你说，这个……”她敲了敲那张薄薄的复印纸：“就是崇替在人论坛的坛主。”

  五条悟愣了愣，九十九由基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分享着自己的猜测：“我在国外，消息不太灵通，但是在回来的这些时间也观察了下，这个论坛的行事十分老道沉稳，坛主的知识渊博，而且对反对派也很宽容，我觉得坛主的年龄应该不小，才这么有包容性。”

  “而且这个里头写了好几次子嗣问题……可能是个单身的男性。”

  “你回忆一下有没有50岁以上……算了，还是60岁以上吧，咒术师还挺不显老的，就这种单身的男人，还是人际关系不太好的类型。嗯，那大概就是那种嘴臭心软的固执小老头吧，但是可能收养了很多小孩，在小孩面前很慈爱的那种，哇，这个设定有些时髦呢，像是五十年代流行过的长腿叔叔，话说你有见过这种人吗，五条？”

  “呵呵。”五条悟扯出了一个笑容，他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长腿一翘搭在了另一条腿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看上去骄矜优雅。

  摆出总裁专用姿势的少年语调平稳得对着不明所以的九十九由基说：“我不认识这样的人。”

  九十九由基刚摆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就听他继续说：“不过我倒是知道崇替在人论坛的坛主，嗯，怎么说呢……”

  他扯出了一个假笑：“这个论坛，就是我男朋友做好了送给我的呢。”

  “本大爷就是你要找的群主。”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单身的老男人，我老婆超爱我的！”

  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由基：！！！！

  艹，大意了，被他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