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陛下准许我在府中处理事宜，若是得空我一定陪在夫人身边，我若是不在夫人尽管去书房找我。”本来陛下给周舍留在府中的日子是没有这么多的，昨日沈趋突然意外陛下连夜派人来告知周舍可以晚些回朝中。

  “我无事，只是我们明日回沈家是穿什么衣裳？”沈芷问。明日便是回门之日，兄长也是在明日下葬。

  周舍心中觉得是应该穿白，凡是遇到这种事白大于红是常理。

  “我命人去沈府问问。”周舍道。

  沈芷点点头。

  若不是这层亲事周舍不会将沈约放在这样的高度，沈约于他而言是前辈也是好友，自从范云离世后他的官职直接越到了沈约之上。而这些礼节周舍向来比沈约还要谨慎。

  “想来夫人也饿了，我们去用膳吧。”周舍一直到现在才说是怕沈芷没有胃口吃饭，沈芷从醒来就疑惑为何周舍还不说吃饭的事，但自己又不敢问怕来了第一日就被人说，夫人心中只想着吃饭。

  沈芷虽没什么胃口却也真的饿了，昨天一整日都没吃饭整个人都有些无力。当她坐在桌上看见上面的菜后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一桌子的菜没有一个是沈芷爱吃的，她强硬着将每个菜都小小尝了一口，入口一瞬间就想要吐出来，还是忍着吃了下去。沈家把沈芷养的嘴很叼，吃完一圈后她开始踌躇，不知道今天用哪个菜委屈自己合适。

  “这饭菜可是不合胃口？”周舍问。

  沈芷本想否认，但又想到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日子，若是忍下了就要忍一辈子。于是她很诚实点了点头。

  周舍道：“夫人喜欢吃什么就交代给婢子，平日我都是匆匆吃完就走了不知饭食之味。”

  出嫁之前沈芷听说周舍‘食不重味’，当时她还以为周舍只是味觉浅，没想到是不挑剔吃食。

  沈芷道：“弘义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能只是吃这些东西。”她觉得周弘义身材瘦小的原因就是周府的饭食不好。

  “夫人说的是。”周舍回。

  一旁的婢子和老媪都傻了眼，老媪曾经告诉过周舍不能让小郎君跟着他一样只吃这些，当时周舍道，一个孩童哪里来的娇惯。

  对于沈芷，周舍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可别委屈了人家女郎。

  周舍回头对老媪道：“日后府中的一切都按着夫人的喜好来，若是夫人有什么不快，我定要拿你们问罪。”

  他又转头对沈芷道：“我知道夫人自幼在沈府没受过什么气，如今来了这里，这里便是夫人的家，以夫人为尊。这世上还没有在自己家过得不快的道理，夫人想做的事尽管做，想说的话也不必避讳周遭的人。”

  沈芷听着听着竟然红了眼，她想到成婚前的一夜，父亲来到房中告诉自己的话。

  “芷儿，升逸身上藏有无数机密，你定要贴近他的心，父亲日后还要仰仗你的帮助。”

  那是沈芷如何也没想到的，当下她便生气了，“父亲，我是去做他的夫人，不是细作。”

  若是尚未过门便开始算计人，这一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沈芷虽然是赌，但却是一颗真心嫁给的周舍。今日得见周舍也是真心相待，瞬间放心了许多。

  这一日沈芷过的格外熟悉，周舍一直在给她讲一些东西，沈趋的事不再是积压在心头无处可说的痛。

  夜里周弘义敲响了沈芷的门，沈芷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周舍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意外。

  周弘义仅是行了礼什么都没说，周舍道：“往后，每日晨起来给你阿母问安便好。”

  “是。”周弘义回。

  “不必这样麻烦。”沈芷直接说，“一个正喜玩乐的孩子，何必用一些陈规旧俗压着他。”

  周舍却说：“教子也，唯孝不可缺。”

  沈芷直接抓住周舍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孝在心，不在身。”

  周舍无话可说，只得笑笑，“那就听你阿母的。”

  “快回去睡吧。”沈芷微笑着道。

  她看见周弘义的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容，心中比周弘义还要开心。

  周弘义出去后沈芷躺在榻上心跳很厉害，昨夜未做的事今夜不知

  正当她想着，周舍又如昨日一般给她盖上了被子，“明日难免劳累，今夜好生休息。”说完后他环着沈芷的腰身沉沉睡去。

  沈芷埋着头心中一股暖意，她轻轻侧过身子整个人挤进了周舍的怀中。

  沈趋的葬礼并不盛大，那几日沈家像是被阴霾笼罩住了，沈芷出了下葬当日回了沈家外，之后的日子都在府中学着打理事务。周舍虽在府中处理公务但也时常忙碌到半夜，她也学着做一些羹汤送到书房。

  收到范叶霄的信时沈芷正在教周弘义读书。她告诉送信之人，“回去告诉你家女郎，我会准时到的。”

  陛下大兴佛寺，不过一年时间鸡鸣寺又变了许多。听闻现如今都是人挤人的走。

  范叶霄与刘仓本是坐马车前往，一路上人多的走不动，索性便开始步行。路边的茶馆生意红火，那老板娘的面色比一年前还要透亮。不过当时调侃的老翁今日不在。

  刘仓被萧正信养的太好了些，平日里几乎不会步行出门，今日又要登山更觉得累了。范叶霄也不去扶她，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一直在笑。

  “你若是再整日待在房中不出门，日后就算是走个平地都要这样累。”范叶霄道。

  刘仓大口喘气停在半路道：“我、我真的走不动了。快、快歇一歇。”她的侍从围在旁边给他扇着扇子，汗水从头上成珠往下落。

  范叶霄走过去从她随从手中接过扇子给她扇着，她挽上刘仓的胳膊，“我们慢慢走着，若是比芷儿到太晚了又要遭她说。”

  “就由她说去吧。”刘仓今日看起来确实是累了。

  范叶霄寻了一处亭子，刚开始里面还有几个在此处歇脚的人，见范叶霄她们朝着亭子走来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范叶霄道。

  方才的一幕让刘仓有些沉默，稍作休息后她道：“若是换在以前，见到你过来我也会如他们一样先行躲开。”

  “什么？”范叶霄制动刘仓在说刚刚的那些人，可这种事情从她小时候就是这样，她从未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刘仓双手搭在范叶霄手上，“有次我也是外出累了便寻了一处落脚处歇息，后来来了个贵人，身边的人都开始起身离开，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尽管当时我还没有休息好。这像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存在建康的各个地方。”

  “若是不站起来呢？”范叶霄问。她想若是她去了，那里还有人在她也不会怎么样。

  “说来也巧，那日确实有个孩子没有起身，那贵人竟然直接命家仆打了那孩子。”刘仓道，“他是太累了睡在了那里，旁人站起来时没人唤他。”

  范叶霄心中堵着一块石头，她想要痛斥刘仓口中的贵人，但她知道自己也是那其中的一员。起码在外人看来她是。

  “如今，我也成了曾经最痛恨也最想成为的人。”刘仓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开心。

  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刘仓能选择的，她就是一个蝼蚁，贵人让她去哪她若不去就会被踩死。

  刘仓心中的难过范叶霄不能全都感觉到，她微笑着说：“若是不能改变建康的现状倒不如从自己开始，我们不做那种欺压人的权贵。”这种觉悟她上辈子到了临终才有。

  “霄儿，我们不能做一个好的人。”刘仓道：“今日有人冲撞了你，你丝毫不怪罪反倒是怕那人害怕朝那人笑了笑，这样只会让他不长记性冲撞下一个人。接下来就不一定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这一段话让范叶霄哑口无言。

  “走吧，我们在这里越久就越没人敢来休息。”刘仓站起来牵上范叶霄的手。

  夏末的蝉声在山林中格外响亮，这个节气已经见不到嫩绿的叶子了，它们经过烈日的曝晒变成深绿色，越来越会保护自己不被太阳刺透。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不来了。”沈芷坐在鸡鸣寺外的一处亭子里等着两人。

  “你怎么来的这样早。”范叶霄问。

  沈芷道：“前段时间我与、我与升逸来过一次，发觉人多今日便早来些，避开人群。”话说到一半时她犹豫了一下对周舍如何称呼。

  刘仓打趣道：“芷儿都先来过了，也不见先告诉我们一声。原是同你家夫君一起来的。”

  “仓儿你都开始拿我说趣了。”沈芷笑着走过来。

  “我哪里敢说你，我又讲不过你。”说话间，一个女郎低着头从她们三人身旁走过。刘仓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第一次见沈芷的时候也是在鸡鸣寺，她也是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沈芷发觉了她的想法，“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仓儿时我还说，这是哪家的女郎眼睛生的这样好看。”

  这句话引得三人发笑。

  “那我呢？你第一次见我什么想法？”范叶霄问。

  “这我哪里记得。”沈芷道：“或许是想拿走你手中的糕点。”

  沈芷又转向刘仓，“仓儿你还不知道，她小时候可喜欢吃了。每次宴席只有她一个女郎不停的吃。”

  沈芷又笑着说：“你家陈主书第一次见你，你不会也在吃吧。”

  “你！”反驳的话没有说出来，范叶霄自己也好奇她第一次见陈庆之的时候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