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叶霄愣住了。

  沈芷深呼一口气，“既然你梦里的我没有从中选择一个人，结果也没让自己满意，那梦外的我就赌一把。我选周舍。”

  “你。”范叶霄愣住了，“这未免有些仓促。”

  沈芷反倒没有范叶霄那样紧张，“这样也好，周舍的正妻已经不在了，徐勉与妻子恩爱定然不能破坏人家的姻缘。”

  “你真要给周舍做继？”事到如今范叶霄反而不敢让沈芷赌。

  沈芷低下头想了想，“不知为何这一次我就是很相信你的梦，或许此生我不嫁给周舍选了个年轻的郎君，若是不爱他亦或他不爱我这与嫁给周舍有什么区别？但愿周舍会疼人。”

  闻言范叶霄突然笑了，“周舍肯定比徐勉会疼人。”

  “此话怎讲？”沈芷问。

  “前不久还听说了一些关于徐勉的笑事，他因为北部战乱加之公务繁多时常半个月才回家一次，有次回家连他家中的狗都不认识他了，满院子追着他咬。”范叶霄说着自己又笑了。

  方才心中还很难受的沈芷也笑了，“狗都是看家的，还是一次见追着主人咬的。”

  “可不是。”范叶霄笑完刚好抬了下头，她看见远远的云层中透着光，像是初秋的林子里才有的晕黄。看着看着便痴迷了进去。

  沈芷寻找她的眼神也向上看，入眼的那一刻不禁感叹道：“可真美啊。”

  “是啊，这世间最值得留恋的就是这些最细微的小事。”她在说给沈芷听也在说着这些日子里的自己听。她希望陈庆之能把自己说的梦当真，如今沈芷当真了她却又有些担心。

  人走在每一个分岔路口都会犹豫，你提前知道了一条路的结局，而后便开始好奇另一条路，真的去了第二条路才知道那也是在赌。结局不一定比第一条路好。

  沈芷突然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其实我也不知道想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甚至不清楚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像父亲与母亲那样相敬如宾还是能有幸寻一个待我极好的人。”

  “若是真的能寻一个待你极好人才是真的幸运。”范叶霄回。

  “像你一样，早早遇见了陈庆之。”沈芷笑着说，“那你与我兄长的婚事怎么办？前几日他不知道着了什么症，嚷嚷着不退婚了。”

  “不退婚了？”范叶霄心中提着一口气，她记得前世沈趋是骑马摔死的，那是一次围猎，沈趋说他瞧见了一只极为好看的兔子要给范叶霄抓来，他还说那兔子跑得极快。他骑上马就走了谁料马惊了，他的头撞在了树上，竟然就这样死了。

  “接下来就要看你们家陈庆之的本事了。”沈芷调笑她。

  范叶霄心中是不担心的，她知道陈庆之一定会来娶自己。

  “其实，在那个梦里是陈庆之走向的我。”范叶霄突然说。

  “看来你很相信那个梦。”沈芷道。

  “嗯。”

  沈芷双手握住她的手，“看来我应该更相信一些，不过陈主书能走向你也是奇怪。”

  时至今日范叶霄都不知道当时陈庆之用了多少勇气才迈进了范府的门。

  沈芷松开范叶霄的手站起来，“今日来找你本来是想埋怨上天的玩笑，让你给我出个招数。”

  “没想到来此一程会决定嫁给周舍？”范叶霄也站了起来，她觉得身子没有方才那严重了，折磨了自己许久的心事像是云烟一样被风消散了。

  她来此一程可以选择与前世一样看着种种发展，今日沈芷若是真选择嫁给了周舍又是另一种冒险。

  “他比我大了这么多我怎么会想到能嫁给这样一个人，当初萧婉出嫁时所有人都说她是下嫁，我呢？也算不上下嫁吧。”沈芷对周舍没有过的期待，他公务繁忙不说，一个年过三十的人怎么会整日想着儿女情长。

  范叶霄却道：“你还是仔细想想，毕竟余生都要同他一起过。”

  沈芷摇摇头，“这种事想不明白的，因为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二人一同走出亭子，外面的侍从都感到奇怪。沈芷不像来时那样气恼，范叶霄的状态更是好了很多。

  “我今日就不多留了，改日约上刘仓我们一同坐坐。”沈芷又笑着说：“你放心，你与陈庆之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兄长哪里找不到一个夫人，不能非要祸害你。”

  “哈哈哈，说来说去还是你心中总念着我。”范叶霄回。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告诉沈芷她兄长会离世的事，这样的话说出来就像是在诅咒别人的亲人一样。

  “说来不知道刘仓现在怎么样了，家中的事情让我一时间不愿去想外面的任何人和事。”范叶霄道。

  沈芷宽慰她，“你放心，萧正信这个奇怪的人待刘仓很好，你不出门的日子我倒是经常约着刘仓一同出来。有段时间萧正信非要娶刘仓为正妻，被萧宏罚跪了三天三夜，谁知道他起来后仍旧说要立刘仓为正妻。可你我都知道这天下哪有将妾扶为正妻的道理。”

  范叶霄道：“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是啊，奇怪的事刘仓到了现在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沈芷道：“你说不会是他们家故意的吧？”

  “此话不能乱讲。”范叶霄不禁感叹沈芷的聪慧，上辈子她就比自己先反应过来这件事。

  范叶霄心想，没孩子刚好，这样刘仓还能安全些。

  沈芷引着范叶霄一直往门口的方向走，“你这是要回去？”范叶霄问。

  “回去告诉父母，免得他们一直担心。”沈芷回。

  行至门前沈芷问了范叶霄最不想听到的问题，“那在你的梦里是不是也和我兄长定亲了？”

  “啊？嗯。”

  “那你又是如何同陈庆之在一起的？”沈芷像听故事一样来了兴致。

  范叶霄随口编了个瞎话，“抢亲。”她又解释了一遍，“陈庆之在那天来抢亲了。”

  “那可真是比我认识的陈庆之胆子大多了，谁让陛下宠信他呢。”沈芷笑着说。

  “看来日后要多做些勇猛之事了，怎么在女郎面前我竟是个胆小之人。”沈芷与范叶霄寻声看去，陈庆之一袭白衣双手背在身后正款款走来。

  他双目始终看着范叶霄，站定后才看了沈芷一眼欠身行礼。

  “方才我还想陈主书这样懂得礼数的人，不会行礼时眼睛还在霄儿身上吧。”沈芷笑道。

  陈庆之却回：“若是子云真的忘了礼数，想必女郎也不会介意。”

  ·“是吗？那兄长那边陈主书就自己说去吧。”沈芷道。

  陈庆之听出了沈芷的意思，看来沈趋不想退婚的事情沈家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还真的要劳烦女郎。”陈庆之又欠身行了一个礼。

  沈芷悄悄深呼一口气，“你们倒是佳偶天成、比翼双飞了，我却要守着一个年迈的人共度余生。”

  看来沈芷已经知道陛下想要赐婚之事了，让他意外的是沈芷竟然没有拒绝。

  “莫要这样说，你回去再仔细想想，实在委屈就不嫁。”范叶霄道。

  与范叶霄想的不同，陈庆之倒是觉得这两位都是人中君子，现在的晚辈中鲜少能找到这样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年岁相差太多。

  “也不是觉得委屈，这样也挺好的。”沈芷突然想听一次天命。

  陈庆之往前凑了一些，轻声问：“不知女郎看上了哪位大人？”

  沈芷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不告诉你。”

  “女郎您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陈庆之突然有些得意，“这建康城里哪一次定下婚事陛下的礼不是我去送的？”

  “好你个陈庆之，我讲不过你我先走不行？我不打搅你们了。”沈芷又拉上范叶霄的手，“你不要告诉他是谁，让他去猜。”

  范叶霄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诉。”

  沈芷急着走并不是真的因为陈庆之来了想给他们独处的时间，她心中有了定夺需要回去告诉父母，他们的心还悬着。一路归程沈芷将父母这两日的想法想了个遍。

  对他们来说最好是沈芷愿意接受，这样可能苦了女儿。但若是沈芷死活不接受，沈约就要该如何回复皇上。皇上又会不会动怒，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整个沈家？

  如今这些后事都不用再想了，是陛下让她沈芷选的，她选了若是陛下再生出其他变故就怪不得沈家了。

  沈芷尚未走远陈庆之便牵上了范叶霄的手，“今日沈芷来了你也开心了些。”

  “也就是突然想明白了。”范叶霄答。

  “想明白什么了？”陈庆之问。

  范叶霄笑笑没有回答，她本站在比陈庆之所站地面高很多的台阶上，稍稍惦记脚尖就能与陈庆之一样高。她便踮起脚尖整个扑向陈庆之，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不怕你阿母看见？”陈庆之心中欢喜，脸上忍不住的笑容都被阿渡与阿萤看在眼里。

  “不怕。”范叶霄直接笑了出来。

  陈庆之更是大着胆子转头亲了范叶霄一下，刚亲完整个人就愣住了。

  范叶霄本还沉浸在喜悦中，却发觉陈庆之的身子僵住了。

  “怎么了”范叶霄问。

  “你阿母看见了。”陈庆之轻声回，他脸色惨白看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