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双颜当天收到了一部厚厚的刑法书，韩鸣让人给她搬来了一个梯子。她拖着疼痛的身体，爬上了梯子，每一步都扯动伤口，痛得她难忍。

  阿熬在底下盯着她：“五号字，行距大了要糊了重写，写满整面墙为止。”

  韩双颜站在梯子顶端，闭起眼睛，死死地咬住毫无血色的唇，一手抱着书，一手用笔在墙上写。不少人听到风声，专门过来看热闹，那嘲笑声传进韩双颜的耳朵里，刺耳非常。

  她住的是整个公司最大的一个复式公寓，连通上下两层。客厅的白墙大得离谱。她以前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优点。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灾难。

  韩双颜的手太用力了，几乎将毛笔掐断。

  顾初！

  早晚有一天，她要顾初付出代价。

  晚上。

  顾初没去看韩双颜怎么样，她只想着怎么尽快救出姐姐。

  她发去了好友申请，写着：“日兮。”很快就被郭西川通过。只是，他的回复却是——

  “驻颜。”

  驻颜虽然退圈了，但江湖地位还在，旧作也依然年年加印。她竭力维护的形象，最后还是保不住。她有点懊恼，又多少有点不甘心。

  “我们只见过五分钟，又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记得我长什么样。”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郭西川却迟迟没有回。老半天了，他才回了一句语音：“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是你把我忘了。”

  她其实常听到郭西川说话，但这样极致的温柔和深情，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声音里充满无尽的无奈和失落，却没有一丝丝责备。听得她心头也跟着颤了一颤。

  顾初疑惑：“我把你忘了？”

  这一次，郭西川秒回：“没关系的，忘了就忘了吧。”

  她又一次想起那次五分钟的见面。那时，他迎面走来，穿一身披挂的白色马甲西装，黑发垂落，帅得惊天动地。这人是天生的男主角，人群里会发光。他稍微一动，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他吸引。

  她也不能免俗被他惊艳了一把。她是颜狗，不过也有偶像包袱，所以，她不好怎么盯着看，只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你好，我只知道你上镜好看，没想到真人更好看。”这可是真心话。谁知，他一听，脸色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坚冰。仔细想来，他那时不是害羞，而是沮丧失望。所以才聊了五分钟，他就快步走了。

  他们在这之前见过吗？

  顾初咬着手指，回忆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而郭西川也没再纠结这件事，很快问起她的处境。顾初告诉了他，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谁知道郭西川忽然问：“如果一千万是赠予你的，应该不算诈骗行为。稍等，我跟律师确认一下。”

  顾初听得下巴都要惊了。

  “等下，你是认真的吗？”

  郭西川：“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不可能有一千万还给你。”

  “我知道。”

  顾初沉默一会：“你真是疯了。”

  “我知道。”

  顾初觉得她跟郭西川之间也没那么熟。算朋友，算师徒，顶多再加一个被崇拜的关系。再没有别的了。两个月之前，他连红包都只给她发一分钱，现在他要直接送她一千万，帮她救姐姐出来。

  顾初深呼吸一口气，拒绝了这个天降的诱惑。

  “你想做好事就去捐款，我不要。”

  她太了解人性的贪得无厌。有一千万，就有两千万，三千万。没有尽头。在缅北，这群饿狼不会放过任何一块肉，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啃到只剩下骨头，甚至，连骨头都要拿去榨油。唯一的解脱之道就是离开这里。

  更何况，在无边的黑暗中，他是一抹猛烈的日光，让她从昏沉中清醒，让她很想保护这一点美好而珍稀的人性之光。

  第二天，一个爆炸新闻在公司内部传开。郭西川拉黑了韩双颜，却又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加上了顾初。

  而韩鸣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虽然放过了韩双颜，但是手底下的人全部调整了一遍。只要是跟韩双颜有交情的人，全部倒了大霉，没一分含糊。

  弥勒佛见顾初在厨房炸虾，抱着手臂看热闹：“韩鸣现在忙得很，想请他吃饭的人，没一百也有一千。他哪有功夫搭理你。你怎么求他，他也不可能让你见你姐姐的。死了这条心吧。”

  顾初把炸得金黄酥脆的虾夹起来，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之前韩鸣抓她来，饭也不给吃，熬得人都瘦了。我不亲眼看看她现在怎么样，我怎么睡得着觉？”

  “死心眼。想救你姐姐，去骗郭西川一千万就好了！韩鸣现在可不比以前，也不笑了。那手段比之前更恐怖……你惹他，不是找死吗？”

  “是吗？”一道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弥勒佛当场后背冷汗就下来了。他一回头，就见到韩鸣走进来：“阿苟，以前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弥勒佛一听，下意识哆嗦了下，强笑着说：“不敢不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说完，他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顾初回头见到韩鸣，他只是瘦了些，脸色却比之前好多了，笑容灿烂，凑过来闻了闻：“好香啊。没想到你厨艺挺不错的。”

  顾初也笑：“就学了这么一道。其他都是打包的。”

  两人吃饭时，顾初还没动筷子就忍不住说：“我加上郭西川了。”本以为韩鸣得到这个消息，或许会让她见姐姐一面，谁知道韩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别谈公事。先吃饭。”

  看来这点诱饵还不够。顾初没说话，冲他笑了一下，又继续吃饭。只是她心里烦闷，拧虾头那力气越发大了些，很快被韩鸣看在眼里。

  他随手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拨给了一个下属：“开个视频，让我看看江渐容怎么样了。”那人便开着视频去找人了。

  顾初有点惊讶，抬头看向韩鸣。见他微微一笑：“本来想专心陪你吃饭的。突然想起忘了查房，我要临时加一会班。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