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夜哭古村(二十二)
作者:妾在山阳      更新:2022-10-17 00:22      字数:7319
  近亲结婚产生的隐患不光是畸形儿,还有精神病,比如人格分裂。

  孟红拂宛如待嫁的新娘,双手放在腿上,规规矩矩坐在床边,她轻轻笑起来。

  “对,我确实有一个姐姐,我和她共用一个身体,红拂的名字也是她改的,或许她就是想效仿红拂夜奔,哈,多天真啊。”

  “我姐姐被一个野男人灌了迷魂汤,为他魂牵梦萦,甚至不惜违背祖训与他私逃,可先祖在天上看着啊,她怎么可能逃出去呢。野男人被村民们乱棍打死,而我的姐姐也因为背弃神明,受到了惩罚。她被扯断头发,被拔光衣服,跪在宗祠三天三夜。”

  “在夜哭古村,跟人私通是大逆不道的事,孟家血液不允许外人的玷污,我姐姐本该被处死,因为我的存在,她才活了下来。她是个背叛神明的叛徒,可我是神明认可的族女。”

  孟红拂早就给自己画好了妆,脸颊红透,红唇如血,她睫毛密得甚至不用画眼线,笑着看过来时,瞳孔含着幽冷的光,第一天平平无奇的新娘子,这一刻撕破假面露出了疯魔的真面目。

  “你既然勘破了轮回的秘密,那么你勘破了这里是死地吗?”

  “【请期】请的那场大雪,本就是一场由骨灰和纸灰组成的雪。【生地】的村民们,会把自己的心愿写到纸上,和畸形儿的骨灰一起烧给【死地】。我们上上下下,生生死死,一起祭祖。”

  叶笙哑声叙述说:“这里是一个永恒坍塌的时间点。”

  孟红拂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点了下头,勾唇笑:“对啊。只有这样,我们的祭祖行动才不至于被你们这群疯狗盯上。”她莞尔说:“非自然局,你们是叫非自然局吧。”

  孟红拂冷下脸,极度厌恶。

  “你们就跟甩不掉的苍蝇一样难缠。尤其是那些s级执行官,早就在帝国臭名昭著了。”

  孟红拂是a级异端,a级异端能接触到的世界,可不光是孟家先祖。

  孟红拂说:“【死地】存在的意义,就是悄无声息地消化那些祭品,完成祭祀。”

  夜哭古村是世界排行第六的危险地。

  每年都有无数赌徒来到这个村庄,用命赌一飞冲天的机会。年复一年与外界的人接触,这些村民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脑子有眼睛有耳朵。

  他们是真的不懂近亲结婚的危害吗?真的不懂畸形儿诞生的原因吗?是真的落后到反智反人类吗?

  不。夜哭古村的村民,只是用假的愚昧没文化,来掩饰真正的贪婪罪恶罢了。

  毕竟“不知者无罪”。

  这场【生地】【死地】齐心协力对孟家先祖最虔诚的祭祀里:

  畸形儿的皮用来做灯笼;

  畸形儿的肉用来喂蛇;

  畸形儿的骨灰化为漫天细雪从天而降;

  畸形儿的怨恨成为黑色噩梦绕满红楼。

  畸形儿。不仅是他们口口声声骂的“怪物”,同时还是他们用来求神的祭品。

  叶笙终于理清楚了一切,低声说:“怪不得,夜哭古村的婚礼,你的嫁妆都送出去了。我却一直没看到聘礼。”

  原来,聘礼藏在他们每日做的那些任务里。

  那些骨灰、喜丸和灯笼纸全是,【生地】送过来的。

  抄纸之所以要在请期之后,是要让骨灰先入纸池!

  孟红拂笑起来:“你确定你要见我姐姐,你要知道,创造夜哭古村【死地】的罪魁祸首可就是她啊。她虽然不是先祖的信徒,但她也是个疯子。”

  叶笙淡淡道:“我猜,她也挺想见我的吧。”

  孟红拂讽刺轻蔑地一笑,手指轻轻摸上自己的心脏。她重重一按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孟红拂在换“姐姐”掌控身体前,不以为意地嘲笑:“如果不是她像个苍蝇一样在我身体里发疯,我是不会放她出来的。但是放她出来又怎样呢,在夜哭古村的死地,我是族女。”

  叶笙看着这个三级教徒。想到了【相看】时她脸上的红晕,【请期】时她额头上的血,想到她跟他们哭着说不想嫁给一个死人时脸上恐惧的泪水。

  第六版块a级异端,危险狡诈,真的比人还要像人。

  孟红拂突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姐姐”慢慢接管身体,她缓缓睁开眼。叶笙本以为,“妹妹”是个扭曲古怪的疯子,姐姐会正常点,没想到姐姐睁开眼,叶笙看到了更扭曲更狰狞的恨意!

  姐姐的眼中血丝跟蛛网一样密布。

  她死死盯着叶笙,而后扑过去,凄厉的大喊道:“把钥匙给我!”

  叶笙举起枪口,因为宁微尘的失踪,他现在内心充满暴戾,只想再给她来一枪。

  “把钥匙给我!让我去生地!我要去杀了那群畜生!”

  姐姐恨意滔天,声音仿佛从喉咙里嘶吼出,声嘶力竭。她试图伸出手,抓住叶笙。

  只是蛇环禁锢在腿上,她的步子注定跨不大。

  姐姐起身一下子被绊倒,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叶笙冷眼旁观,枪口就对着她眉心。

  姐姐狼狈不堪地跪坐在地上,察觉到金属的冰冷,呆呆地抬起头来。

  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从细节处看出来的,妹妹的神情怨毒狡诈,姐姐却疯得失去理智。可她的眉眼又满是痛苦,满是绝望。

  姐姐大概也是知道叶笙难以对付,她痴痴望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滚烫,炙热,溅落到地上。

  孟红拂哭哑着说:“求求你。把钥匙给我吧,求求你了,我就想再看一眼他啊。我真的,就想看他一眼啊……”

  她哭到最后,悲泣得肩膀颤抖,纤细的腰肢像是一折就断。

  叶笙低头,眼神深寒,俯下身,看着这个给自己取名“红拂”,曾经违背祖令,不顾一切和人私奔的少女。

  孟红拂哭得眼睛红肿,视线迷离,她喃喃说:“她不肯做的事,我来,我帮你毁掉孟家先祖的灵牌,我帮你毁掉一切,你带我走吧,我是真的想离开这里,离开这吃人的鬼地方。”

  叶笙:“孟红拂,【死地】到底是怎么来。”

  时间坍塌这种事,他不信传教士没有插手。

  孟红拂扬起头来,麻木地看着他,随后惨然一笑:“我放火烧了古村。哈,【死地】就这么来了。”

  她突然失控。

  “他们都是疯子!都是疯子!他们竟然当着我的面,把他活活打死!”

  孟红拂处于精神极度崩溃的状态,语无伦次,她手指痉挛颤抖,抓着自己的头发:“长靖他留了好多的血啊,他一直在看着我,他到死都在试图救我!他伤痕累累朝我伸出手,可是他们用刀砍断了他的手臂!他们还用刀砍断了他的脑袋!长靖的血溅到了我的脸上,那群人捏着我的脸,让我看清这一幕!告诉我就是违背祖训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违背祖训的下场。”孟红拂脸上笑容和泪水纵横,已经说不出是哭是笑。她的恨在每一个字里,咬牙切齿:“他们逼我嫁人,嫁给我的亲生哥哥!凭什么啊,嫁什么啊,一起死吧,都去死啊!”

  “我放了一场火!我想把这该死的红楼彻彻底底烧个干净!我从楼梯上跳下去,我想去找长靖。但是我没死……”

  说到这里,孟红拂出了会儿神。

  她穿着嫁衣,从楼上跳下去,火海炙热滚烫,却烧不干她脸上的泪。然而她没死成。

  一只纸做的小鸟停到了她肩膀上,莲香清氲。她血肉模糊,匍匐在地上,看到了一角黑色的衣袍。那一刻,她好像踏上净土,在神国窥见圣光,檀香袅袅里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夜哭古村日以继日的洗脑都没能让她死心塌地,她却在那一刻差点虔诚到跪下。

  但是她太恨了,孟红拂强撑着清醒。

  随后她看到了一只朝她伸出的苍老、如朽木般的手。

  老人慈悲地感叹说:“真可怜的孩子。”

  她眼中凝固着泪,为他亲和的声音感动,以为会得到神的救赎。

  但是她想错了。

  神明越过她,去和高高在上的先祖进行交流。

  神明对于华国的“家”文化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对于华国世世代代的祭祖文化更是野心勃勃。

  神明帮助先祖,将它的力量一分为二,创下了【生地】【死地】。

  【生地】用来迷惑外人,【死地】用来收集信仰。

  神明慈祥地说:“别害怕,我的孩子。人终会超越血肉身躯的壁垒,在信仰中重生。”

  于是,那些被她一把火烧死的那些村民,跟着她一起去了【死地】。

  死地的村民们没有清晰的记忆,永远活在举行婚礼的那五天。一个轮回接着一个轮回,日以继日,夜以继夜。

  神明说:“我之前一直对华国束手无措,但是现在,我觉得你们‘慎终追远’的孝文化挺有意思的。如果夜哭古村成功的话,下一次华国的清明节,我会试着跟所有华国人传递福音。”

  当然不是传达神的旨意,毕竟在华国,人们更愿意相信“先祖托梦”这种淳朴实在的方法。

  华国数千年的家文化浸润下来,祖先崇拜,比什么都要接近信仰。

  他创造出这么一个时间坍塌点。以后动用手段,模糊“父辈”的概念,把华国所有对去世亲人的信仰都收集进来,那么多人,总有“恶”的信仰。

  以此,作为复苏【灾难】的养料。

  毕竟,华国可是离【灾难】沉睡地最近的国家啊。

  传教士收到神明禁区传来的【复苏指令】时,刚开始只觉得有趣。后面,他也有了自己的算计。他早就恨透了沙利叶岛那群虚伪的人类,【灾难】复活,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不过传教士到底还是心里留着后招的,异端帝国里,没有谁会完全信任谁。他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神明禁区对版主来说也是禁区,除了已知的、陷入沉睡的【灾难】,禁区的另两位版主,一直都还是个迷,如阴影笼罩在帝国上方。

  传教士把自己隐入“场”中,他逗弄着指尖的小鸟,与孟家先祖做完交易后,步伐轻飘飘往西南密林走去。传教士看着眼前的高月,低头对小鸟,古怪讽刺地说:“非自然局说神明诞生自人类的欲望。好像邪神只会诞生在金钱,权力,色欲里。”

  “他们却忘了一点,人是社会性动物啊。人是从众的,人类是那么没有主见,给他们的社会框定一个标准答案,他们就永远跳不出来。给他们一个‘领袖’,他们就自认正确,化为恶魔。”

  传教士说:“神明诞生于人类的思潮。真正恶的信仰,它与欲望无关,甚至当它降临时,人们连欲望都不会有,可依旧有一群人被它裹挟着前行,做出一切疯子才会做的事,它像是、浪潮。对,浪潮。”

  “人类的历史充斥着暴行:战争、屠杀、饥荒、奴役。”

  “非自然局,总是高估人性。”

  ……非自然局,总是高估人性。

  这也是孟红拂被锁在死地前,最后听到的话。

  孟红拂喃喃说:“村民们都是不自知的傀儡,死地的族长是先祖的‘眼’。整个【死地】的活人,大概就我一个。”

  叶笙垂下眼,族长是孟家先祖的“眼”,怪不得,想从族长下手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孟红拂说的那个黑袍人,不用想,就是传教士了。

  故事大王的行事作风恶毒诡谲。

  传教士肯定也不遑多让。

  孟红拂赤红着眼,焦急说:“叶笙,你帮帮我吧,我不信神,我会帮你毁掉先祖灵牌的!我只想出去,我想见一眼长靖!”

  叶笙垂眸,静静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孟红拂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喃喃说:“对,他是死了啊,他的骨灰被洒在后山。你让我出去吧,我就想看他一眼。你后面杀了我都行,只要、只要你把我的骨灰洒在和他同一座山头就行了。”

  叶笙重复她的话:“杀了你都行。”

  孟红拂噙着眼泪:“嗯。”

  叶笙对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

  他知道姐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她是真的只想见死去的爱人一眼。她是真的绝望崩溃,真的恨透了夜哭古村,是真的愿意帮他杀死孟家先祖。

  望着姐姐噙泪的目光,叶笙心里不由想,如果自己没有完成【相看】【问名】【请期】,没有获得成为新娘的资格。面对这样的“姐姐”,他会不会动容的。

  ……一定会的,因为他没有多余的选择。

  他别无选择。

  孟红拂是真的阴险狡诈,她知道上个轮回,败在自己不信任她。所以这个轮回,在被他点出血新娘的身份后,孟红拂干脆也就不装了。她让她“姐姐”出来,让这个天真的,痴情的,可怜的姐姐出来。

  叶笙低声说:“孟红拂,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你的妹妹。”

  孟红拂一下子瞪大了眼。

  叶笙道:“在死地,身体的掌控权,从来都不在你身上。”

  孟红拂呆呆看着他,抽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笙心想,孟红拂,你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一天。他杏眸里跃动着疯魔的光:“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生地。”

  孟红拂愣住:“什么?”

  叶笙道:“你想解开蛇环是为了去见你死去的爱人,那你妹妹想解开蛇环是为了什么?”

  孟红拂抽噎说:“她饿了。”

  “她在第一个轮回被人窃梦,用发丝杀死那人后。残留在发丝上的活人血,让她出奇的饥饿,所以她选择和你合作,她想去生地吃人。”

  “但是蛇环禁锢住了她。族长作为‘眼’也盯着她。她不敢对先祖不敬,所以她还是会回【死地】的。她只是想吃点人罢了。”

  叶笙说:“而你的目的,是想和你的爱人葬在一起吗?”

  孟红拂哭着说:“对,我想。”她永永远远都忘不掉苏长靖最后的目光,他明明已经伤痕累累,却还叫她别怕。

  叶笙道:“我可以帮你们死后在一起。代价是死后。”

  孟红拂呆住了。她瞳孔一缩,明白了叶笙的意思。

  “可……我死不了啊。我从楼顶跳下来我都没死。”

  她其实早就不想活了,但被困在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死地】,连身体都被妹妹掌控,她根本没有办法。

  叶笙:“我有办法。”

  叶笙半蹲下身来,轻声说:“孟红拂,你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你现在根本不是人,你是被困在【死地】的异端。”

  “不过,你根本不信先祖,也不信神佛。”

  姐姐属于第七版块。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妹妹是夜哭古村的三级教徒,第六版块的a级异端。

  而孟红拂,或许在第七版块,连d级都称不上。

  叶笙说:“我可以让你死,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保持冷静,不要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以免惊动你的妹妹。”

  孟红拂摇头,哽咽说:“我死不了的,我在死地根本死不了。”

  叶笙垂眸:“我说你会死,你就能死。把手给我。”

  孟红拂低泣一声,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她的掌心洁白,纹路清晰无比。

  从宁微尘消失开始,第一军校的直播就彻底断了。所以叶笙也没有遮掩,拿出了故事笔。

  他想到当初故事大王在淮城,对鬼母写下≈:赐予死。

  低下头,对孟红拂也如法炮制,用铅笔冷静地写下了一行字。

  【ps:你将死于大火中。】

  孟红拂不明所以地看着这行话,眼泪凝在眼睫上。

  光头早在分配任务的时候,就把【火种】给了叶笙,为了他方便在钥匙上做手脚。叶笙写下这一行字后,就从手中取出钥匙,要去给孟红拂解腿上的蛇环。孟红拂呆呆看着他,然而叶笙碰到那个森冷蛇环的一秒,却是直接将火种引爆,任由大火舔舐上她的肌肤。

  孟红拂觉得剧痛,但是她不想惊醒体内那个得意洋洋、坐等收网的“妹妹”,她忍住痛苦,看着正在自己身体上燃起的大火,眼神一下子茫然又迷离。

  她伸出手去,触碰那炙热的火焰,神情恍惚,片刻后,苍白的唇角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的“妹妹”从来瞧不起她,觉得她是疯了,为一个男人,不惜违背祖训。

  实际上真的是为一个男人吗。

  她并不否认她爱苏长靖,毕竟她爱他爱得愿意毁了一村子人,为他殉葬。

  但是在最开始,在那个惊心动魄奔逃的夜晚。

  她印象最深的,竟然不是和他私奔的喜悦,而是逃离一切的释然。

  天上落着细雪,山峰满目苍白。

  她提着嫁衣,从高楼跳下,跳入他怀中。

  她身体轻盈得好像要化作飞鸟,挣脱掉孟家血腥的枷锁,自由飘向远方。

  她连苏长靖的样子都快忘记,却还记得那一场雪。

  夜哭古村的【死地】永远绕满了畸形儿被剥皮拆骨的噩梦,晚上呜咽哭嚎。

  可是她的床头从来不挂捕梦网。

  因为她的梦里,她永远在跑,越跑越快。

  嫁衣跃动着纯白的光,满楼的灯笼摇摇晃晃。

  她冲入风雪中,楼下有人在等着她,忐忑、期待地朝她伸手,等待一场私奔。

  “哈。”

  孟红拂低下头,一下子笑着哭了出来,眼泪坠入火海。

  ……怎么会忘记呢。那满怀羞涩、年少慕艾的一场梦。红拂夜奔,霜雪共白头。

  夏之日,冬之夜。冬之夜,夏之日。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眼……

  而她的眼泪刚流过不久。

  “妹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清醒过来。

  “啊啊啊啊!”她眦目欲裂,接管过身体,却发现,这火她根本灭不掉。掌心传来一阵刻骨的痛,她愣愣地看着掌心的字。

  【ps:你将死于大火中。】

  铅笔……ps……ps……铅笔……

  孟红拂想到什么,眼睛赤红,猛地抬起头来,她瞳孔涣散盯着叶笙。

  疯魔的,崩溃的,难以置信的。

  “你和第七版主是什么关系?!!”

  叶笙重新把枪对着她的脑袋。

  一想到她让宁微尘就这么消失在自己面前,叶笙心里的杀戮就从未停止。

  叶笙眼里跃动着火光,一片血色,摁下扳机,一字一字,轻声缓缓说:“我杀了他的关系。”

  “你……”

  一切声音哑在喉咙深处。

  孟红拂仰着头,脸色煞白,仿佛是一个濒死的弧度。

  火种燃烧她的骨肉,燃烧她的皮肤,燃烧她的长发,血肉滋滋响。

  她到最后,脸色扭曲,试图扑过去,然而她的腿已经被火烧没了,哐当,只留下两个蛇环。

  叶笙收枪后,面无表情,把枪匣拿了出来。

  蛇环落地,a级异端血新娘死后的灵异值在【死地】开始弥漫。

  他需要一发a级子弹。毁掉孟家先祖的灵牌其实一枚e级子弹就可以了——但是他厌恶透了这里,他想毁掉一切。

  妹妹的恨意转接到了对姐姐的恨身上,她嘶吼、尖叫:“蠢货!蠢货!你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你违背先祖!你勾结外人!你疯了吗!明天就是跪拜先祖的日子!你在干什么!”

  姐姐的精神状态并没有比她好多少。或许只有提到死去的爱人才会让她稍微显得有点“楚楚可怜”。

  毕竟姐姐可是创下死地的人。

  她最后凄厉地笑了,质问夜哭古村的族女。

  “闭嘴吧!你们拜的到底是神,还是你们自己的欲望!”

  叶笙没有理这场闹剧,他心里想杀人。

  但他答应了孟红拂的事,他会做到。

  【火种】烧到最后,他枪匣里有了枚a级子弹,叶笙俯身,把骨灰一点一点包入纸中。

  然后叶笙往前走,走到了新娘的梳妆镜前,把枪放到了旁边,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