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番外3·33
作者:路人小透明      更新:2022-07-09 21:36      字数:6205
  当着贝尔摩德的面,黑泽阵以最快速度批准了由降谷零申请的报复行动,并予以破规格的支持与特权,丝毫没有考虑boss的身份会不会因此暴露的问题。其他人无所谓,那个叫萩原研二的年轻人可能猜出了boss的身份,收不收敛本质没有区别。

  何况其实已经收敛了,黑泽阵初闻几分钟前的东京发生了什么,脑中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动身,他骤然失温的瞳孔和攥紧的左手都叫嚣着要去杀人。

  ——只差一点就真的这么做了,动摇了一瞬,他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银发男人一时漏出的惊愕与心悸太过直白,在同一时间暴露出的破绽也太多,全然不像一个安稳占住二把手位置多年的史上最强卧底,看得女人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心中顿觉解气。

  她就是看不惯这个男人一幅理智无惧如机器,左一句立场右一句利益,仿佛大家各走各道毫无牵扯的模样,结果?哈,他才是那个始终看不清真心、拧巴着摇摆不定的蠢货。

  “你想跟boss谈交易,讲利益,要是你真做到了,我还乐见其成一些。”这样就不会有顾虑,可以直接赶走或者杀掉了,“可惜你高看了自己,不对,是你小看了我们的boss。”

  “对岛国警方的内部往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啊,没想到废物堆里还真出了个难得能看的家伙,唔,算一算时间……六年前毕业的警校第一名,查不到档案,据说五年前就已殉职的公安警察——黑泽阵,是你么?”

  美艳绝伦的金发女人放下枪,将黑泽阵对她的示威微笑着原价奉还时,款款向前走去。

  顺着吊灯坠落的阴影仿若薄纱,同时覆上金发和银发,贝尔摩德单手按住桌面,优雅地倾身,在垂眸僵坐不动的男人耳边低语,嗓音轻柔甜美,却如同魔女的邪恶诅咒:“你以为你还有别的选择么,g,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而已。”

  “我知道,你暂时不打算杀我,是还想要我解决好这件事。”

  当涉及的内容回归自己,黑泽阵迅速恢复如常。

  只看不近人情的这一点,他的确像令人排斥的冰冷机械,不管此前被迫停顿时承受了多大的损伤,巨大的齿轮都会无情地碾碎卡入轮轴的石子,继续毫无感情地规律运转。

  “这、件、事。”

  银发男人自顾自重复了一遍,这次即使是不错放他所有表情细节的贝尔摩德,也没能看出他此时的心境。

  “我现在的观点和来时有了转变,你给boss挑的人还算有点用。”贝尔摩德眸底闪过阴戾,“但是,还远远不够。”

  黑泽阵没有接口,他正在发布命令抽调人手,第一个被丢过去的就是伏特加,伏特加奉命出发得匆忙,没来得及换车,直接开走了上级的保时捷。

  贝尔摩德盯着他事无巨细地做完所有安排,期间一言未发,她或许有些意外。

  放在摊牌之前,面对她明显要对boss过度保护的要求,g会沉吟片刻,最后不咸不淡但就是不容反驳地说,boss已经是22岁的成年人了,不是必须捧在手心仔细呵护的巨婴,自作主张,忽略他的主观感受,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随后确实开口了,但说的却是似乎毫不相干的事: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这三个人留在外面,boss需要他们作为正常社会的锚点,慢慢把他拉过去。”

  这三个人相对而言最贴近正常人,其中还有一个猜到了boss身份的聪明人,有事便可充当保险。

  “降谷零,诸伏景光,这两个人用卧底的身份回来。前者若是经过这次临时测验证明了有能力,可以留下,成为boss的一大助力。”

  后者的状况不稳定,也必须留下来,如果某一天突然绷断了弦死了,刚好死在boss看不见的地方。

  贝尔摩德听完,神色不为所动地直起腰:“听起来,你好像比我还心急。”

  “急着表明心迹,急着流露出一点后悔的意思,彰显自己对boss全心全意,不会掺杂私心。别白费功夫了,你没有再贪婪下去的资格,自己早点自杀,还省得我动手。”

  “聒噪的女人,你想多了,我还不打算死。”

  “你——”

  贝尔摩德由惊转怒,眼前这个卧底的无耻程度再次远超她的设想。

  她犯了以己度人的失误,想到自己连曾经对象不对号的背叛都不敢让boss知晓,怕他无可挽回地误会自己的动机,g篡权干的那一堆破事板上钉钉,他没伤害boss本人,却严重损害了组织的利益,根本无从辩解。

  他敢对boss坦白吗?他敢保证自己此时不动手,有朝一日也不会对boss下手吗?

  他难道就敢肯定,boss听完他所谓的坦白,真的会将吃里扒外的行为一笔揭过——而不会为这背叛的行径所伤,愤怒地杀了他吗?

  “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地点,把一切告知boss,由他来决定如何惩罚我。你可以通过监听器听着,觉得我有所隐瞒,杀了我就是。”

  黑泽阵并没有告诉贝尔摩德,boss应当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卧底。

  没必要,因为自始至终,他和贝尔摩德所顾虑的就不是一回事。

  “你还想和boss单独见面?绝无可能!”

  “威力可控的微型炸弹,脖子,手腕,心脏,要装在哪里随便你,我无所谓。再提醒你一句,你已经在我这里啰嗦了太久,不要忘记你现在应该赶去谁身边。”

  “……”

  女人滚回东京之前放没放狠话也无所谓,黑泽阵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他堆满文件的办公室里,日复一日地发展组织,利用组织,收拾换着花样儿来的烂摊子,就是他的胜利。

  仿佛与贝尔摩德的对峙只是蜻蜓点水,浅浅的涟漪散去后,那一日无事发生,前公安警察黑泽阵与黑衣组织boss源千穆之间的隔阂,同样从未存在过。

  黑泽阵固定时间给boss发短讯的习惯保持至今,除了很久前的某一次,期间再没有中断过。

  只是,由于两边都很忙碌的缘故,从泥惨会找死事件到boss毕业的这数月里,黑泽阵发送的短讯内容更加简略。

  源千穆对变化的原因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好几个月不见的g特意推掉了一天的公务,美名其曰“仪式感”,非要来警校门口接他。

  “世界最大犯罪集团二把手不带手下,不做伪装,大大咧咧蹲守在警校外面,你也太不给警察面子了。”

  即使左膀强烈要求,boss还是不想接受这个贴心的接送服务。

  电话里传来低沉的笑声:“您如今也是警察,我自然要以最诚挚的态度恭喜您毕业。”

  “行,恭喜我终于解脱,不过你……”

  “我想来接您,可以吗?”

  “……”

  “算了,你来吧,大概什么时间到,提前跟我说一声。”

  boss虽然一度表现出为难,但不出意外地还是妥协了。

  向boss报告完自己抵达目的地,坐在保时捷中的黑泽阵放下车窗,侧首看向不断有警校生进出的宽阔校门。

  他的视线本应专注地没入人流,但“警视厅警察学校”的刻字不经意般占据视野一角,勾起了数年前的回忆。

  同一个季节,同一个地点……当时顺着人群从待了一年的校园走出,在代表一个阶段就此终结的校门前驻足时,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黑泽阵竟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天的鱼冢比以往聒噪十倍,紧跟在他身后喊着什么大哥我也被公安录取了大哥大哥你不去拍照吗?

  好像他不耐烦地应付了几句,下一秒便迎面撞上一个更聒噪的家伙,那家伙见到整整齐齐穿着警服的他后,激动得一蹦三丈高,边跳边喊黑泽前辈我也考进警校啦!什么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和你还有鱼冢前辈一个孤儿院长大的白井啊——

  六年后,留在公安的鱼冢三郎发展得还算不错,偶尔接到帮他一点小忙的联络,仍像小时候被允许当他的跟班时那么高兴。但黑泽阵其实已经用不上能力有限的他了,就算看在他们维持至今竟然还没有变质的情谊的份上,他也不打算再打扰鱼冢的生活。

  而自他十八岁离开孤儿院,就只在校门外偶遇到一次的跟屁虫白井升,黑泽阵更不知道这家伙毕业后待在哪里,现在又在干什么,当然也不准备去了解就是了。

  黑泽阵着实没想到,自己随便往昔日母校正门晃一眼,就能瞬间发散出这么多,不过,他由此顺带着明白了,原来能在他心里留下点刻印的人事物,竟少得可怜。

  孤儿院。

  警察学校。

  已经不在一个世界的鱼冢三郎,存在感稀薄的白井升,被还年轻的他亲手送走的公安上官……

  ——还有吗?

  答案停滞在口边,他知道那个名字,却固执地还在等待。

  终于,他等到了。

  伴随奇怪的喧哗,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

  “源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有吧,应该?”

  “……源千穆同学!过去一直没有勇气找你说话,现在我们毕业了,不说出心声我一定会抱恨终身。我想说的是……你的外号,实至名归!!!”

  “…………谢、谢?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我赶时间!”

  逃难似的挤出一窝蜂围上来与自己告别的热情人群,红发青年发丝略显凌乱,牙疼的表情挂在脸上,将不习惯戴的警帽抱在怀中,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就遥遥与摇下车窗,露出辨识度极高的外貌特征的银发男人对上了视线。

  boss此刻的眼神十分有意思。

  比几年前、不,比一年前鲜活太多的赤瞳里存在一丝无奈,一丝解脱,一点点狼狈被撞了个正着的尴尬……

  但最终,红发青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

  性格原因,boss永远笑不出阳光灿烂的感觉,他上扬的唇角总是很收敛,但旁人就是能对他的喜悦清晰可见。

  ——不管怎么说,你想来接我,我还是挺开心的。

  不知为何,黑泽阵在这一刻愣神了数秒,内心深处,某种早已岌岌可危的坚持彻底支离破碎。

  他心思涌动,眼中闪过复杂,仿佛在猝不及防间窥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轮回。

  身穿蓝色警服的boss,已将漆黑风衣融入骨血的他——

  这样违背常理的两个人,居然相遇了。

  都因为惊人的武力值当过校霸,但前校霸黑泽阵蔑视群雄,毕业潇洒离去时,所过之处鸦雀无声,只能靠一个鱼冢和半道冒出的白井暖场子,而作为后继者的这位绝世猛男却莫名其妙得到了同期们的敬仰,不得不遭受簇拥欢送的折磨。

  “我也有点嫉妒了。”

  银发男人忽然低笑,与某个天天看着boss和保镖猫飞狗跳的女人短暂共情,随后又不以为意。

  非要说的话,他才是该被所有人嫉妒的仇恨对象。

  黑泽阵对自己从boss这里得到了多少心知肚明。

  那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真正重要的是,那个年轻人给了他一个停靠的锚点,一个对自己的定义。

  黑泽阵是黑泽阵,黑泽阵也是g。

  这两个名字本就不需要区分开,因为他从始至终孑然一身,在两方世界的夹缝中漂泊不定,不管停靠在哪一边,他做的都是完全相同的事。

  原先他觉得自己必须坚定自己是黑泽阵,才能将理性与感情分割开,但事实显而易见,一秒升任组织二把手,接管巨□□纵了五年的黑泽阵,早就是黑衣组织的黑泽阵了。

  不。

  自由不羁的野狼自愿为自己套上项圈,他是boss的忠犬,用哪个名字都无所谓。

  只要boss喜欢。

  他不介意恃宠而骄,并且绝无可能悔改。

  想到这里,黑泽阵心中阴霾全无,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再没什么好顾忌的,解开安全带,正打算下车迎接boss,但却慢了一步。

  “g你来了——赶紧、快开走!”

  为了防止“g提前见到降谷零导致波本惨死”这样的悲剧出现,boss想法设法甩开了那五只傻狗和自己的“粉丝”,一鼓作气冲上了保时捷。

  精准钻到驾驶座正后方的他生怕傻狗们突然杀到,刚坐稳就开始催促。

  “好。”

  黑泽阵重新扣上安全带,启动车辆之前,先将提前装满温水的保温杯向后递过去。

  “您辛苦了,先不要开窗,缓一缓再喝水。”

  “我、知道,休息一会儿就好……在给我发短讯之前你就到了很久了?”

  “没有,按照您的叮嘱,我在正午十二点整准时到达。”

  “呼。行。”

  保时捷驶离校门,除了一些不舍的目送外,没有引来特别之人的注意。

  车厢内气氛轻松,二把手不急不缓地向boss汇报工作。

  名为汇报,实为闲聊,boss熟稔地进入谈及公事立即发呆的放空模式,完全没留意怎么突然蹦出了一句画风突兀的转场:

  “boss,我必须向您请罪。”

  擦汗的手帕停在额角的boss:“啊?”

  守着监听的贝尔摩德:“???”

  这就是g嘴里的“合适的时间地点”?!

  被这个狡诈阴险的男人耍了,车辆在行驶途中,为了boss的安全,她根本不可能远程炸断g的手腕!

  黑泽阵倒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觉得在哪里说都是说,反正结果只有那一个,没必要按照计划带boss去废弃孤儿院的旧址走个形式,早点说完还有时间商量晚上吃什么庆祝boss毕业。

  “我以权谋私,从五年前开始,做了无数报告没有包含的事。”

  “比如?”

  “比如……”

  黑泽阵随便列举出一排他干过的好事,包括且不限于胳膊肘往外拐,人为帮助各界名流更新换代,打压忠良,搞死了组织内干活得力但他看不顺眼的优秀干部,驳回了无数次没有好处纯属想玩的恐怖袭击申请,把黑吃黑的庞大所得扣留下部分,用以爱车的定期包养维修费用……

  boss:“?”

  boss莫名其妙:“就这?我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不就是专门让你谋的么?”

  眉头一蹙,他甚至有点生气:“怎么回事!不过是修一修车这种小事,居然要靠悄悄挪用经费,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花你的、不,我的钱吗?”

  重点大偏移,黑泽阵请了一千字的罪,boss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堂堂黑衣组织二把手,要靠公款修车!

  他,黑衣组织(只负责摸鱼躺平刷卡搞研究的)boss,居然忘了给得力下属发工资!

  黑泽阵直视前方,boss看不见他眼含笑意:“那都是您的财富。”

  “我的财富不就是——”

  boss沉默了。

  首先,前boss的家底就是他白捡来的,其次,后来辛辛苦苦干活的也不是他,最后……

  他虽然相当好面子,但在直白的事实面前,实在做不出厚颜无耻抢占下属功劳的事,嘴角抽动,极为勉强地快速道:“我的钱都是你赚的也就等于你的钱你随意。”

  “好。”

  “你现在开的这辆车……啧,还修什么修,直接买辆新的。”

  “好。”

  “……”

  “g,我困了,快到的时候叫醒我。”

  “好。”

  boss紧急闭上眼,本是尴尬得试图逃避现实,却没想到眼皮耷拉后,困意真的席卷而来。

  他在半睡半醒的边缘徘徊着,隐约听到g说:“boss,你见到我之前,就知道我是……吗?”

  “……嗯。是啊。”

  酒厂第一大忠臣,剧本倾情推荐,当然知道了。

  “boss。”

  “我也叫黑泽阵。”

  g,黑泽……什么?阵?

  阵,g,阵……

  一模一样的读音啊。

  boss也没在意,含糊应了,头靠着阵靠边停车及时塞过来的枕头,安心地睡了过去。

  然而,同样是守着入睡的boss。

  ——黑泽阵此时的心情,与得到解脱的那一天截然不同。

  红发青年躺在病床上,左手手背被他最讨厌的长针扎破,床边悬挂着点滴。

  即使从气急攻心的晕厥转为疲惫过劳的昏睡,他的面容苍白至极,沉重的眼睑下涂抹满不正常的乌青,好似一张随时会破碎的薄纸。

  “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泽阵对自己说,语气森冷。

  如若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脸,定然会瞬间惊惧万分。

  他守了一天一夜没合过的眼底已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