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没错。景尘师弟。幸会。”齐公子的热络显得十分刻意，脸上轻蔑的神情逃不过景尘的眼睛。

  既然人家想听他叫一声师兄，他又哪里是个吝啬之人，叫就叫呗，又不是让叫爹，不占便宜、不少块肉的。况且还可以套一套这厮来这里是要干嘛，怕不是也来择剑的吧，那肯定知道得比自个儿多。景尘是本不该打听的，但谁曾想线索竟自己送上门来了，也没理由置之不理。

  景尘客气地一拱手，言道：“齐师兄好。小弟向来消息闭塞，不知师兄如今拜了哪位长辈为师，还望师兄赐教。”

  这一声师兄叫的，齐轩禹听着颇为受用，扬着脖子满意地一笑，说道：“师弟客气。为兄有幸，蒙惊雷峰首座不弃，收作入室弟子。”

  景尘暗自咧了咧嘴，原来是谢阎王的弟子，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但面上的客气却未曾消减半分，“原来是谢师伯的得意弟子，失敬。此处似乎快到剑林谷了，师兄是来择剑的？”

  齐公子脸上的轻蔑亦未消减半分，“来剑林谷自然是为择剑而来，不然你竟以为师兄我是来做何事的？”

  景尘略一低头，说道：“不敢。那恭喜师兄了。”

  这可巧了，竟与自己同一日择选佩剑。景尘还真得好好从其身上刮点内容出来，不然哪里对得住自己强忍着在这厮面前说了这么半天客气话的耐性。

  齐轩禹道：“怎么，师弟竟也是来此择剑的吗？”

  这话说的，虽是问句，但心里面早已否定得透透的了吧？那一脸的难以置信显然比轻蔑的语气更叫人火大。

  景尘忍得多了，倒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笑着扯道：“哪会？小弟就是途经此地而已。”

  “是吗？那景师弟倒是甚有闲情啊。”

  景尘明白，齐公子当然更愿意相信自己仅仅是碰巧路过而已。在这厮眼中，自己大约就是个炼气境都未达到的生瓜，哪有资格修剑诀。这都无所谓，他爱怎么想是他的事。

  但既然是想套话，景尘便肯定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竟什么也不了解，只能说个别的来由，于是接着扯道：“小弟从檀霜峰胡师弟那里借了一架一品飞行纸鸢，一路试飞经过这里。可惜，品阶太低又颇为陈旧，已经不堪使用了，到了这里竟摇摇欲坠。此处似乎有很多禁制啊。”说着，将竹骨纸鸢翻出来给齐轩禹看，“师兄可知，有什么法子能修复么？”

  “剑林谷重地，自然禁制颇多，你小心为妙。”齐轩禹并不想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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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尘手中的破烂，但还为着个气度，于是只略瞄了一眼，说道，“这哪里还有修的价值！怎么，区区一架飞行法器，羽师叔竟也没赐予师弟么，如此说来，师叔他——”

  “非也。”齐轩禹的话还没完，但景尘不能再任其就着这个话茬说下去了，惊雷峰的人都什么毛病他可见识过，生怕这厮再胡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出来辱了师父，那景尘可就真要压不住火了，只得打断道，“是师弟我资质浅薄，学艺不精，还不够资格，哪能同师兄相比。”

  齐公子扫了景尘一眼，长眉一扬，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刚刚的话头就岔过去了。自傲的人当然愿意听别人说不如自己。这个景尘看着确实颇为识相，所以齐轩禹也就乐意同其闲聊两句。

  景尘还真从齐轩禹的口中获知了不少讯息：即是两座桥关确实一难一易。这当中，浮波桥是专为炼气境四层以上的弟子所设，通过考验便可进入谷中择剑。这也是齐轩禹此次前来的目的。

  而悬索桥，据说当初是为炼气境圆满的弟子所设，到如今，已经极少使用了。

  因为入室弟子一旦达到炼气境四层，便可奉师命前来此处择剑，其实也算得上是对其一直以来的修行进行一次考核。归去后很快便要开始修习剑诀——这是每一位弟子都十分期盼的，是以极少有人会等修到圆满再去择剑。

  正因如此，那些终于快要修满炼气境的弟子，其实大多早已经择过佩剑了，距离筑基也仅一步之遥，师门必定更为重视，绝不会亏待。何况，随着自身修为日渐增长，也势必会有更多机缘巧遇，所以也就无须再来剑林谷了。而那悬索桥背后的收藏，很多都只成为了门派资源实力的象征，只有极少数意外情况下，才会有弟子再过剑意河去择剑。

  这个讯息，每一位即将择剑的入室弟子，都本该从自己的师父或诸位师兄那里得知。除了景尘。眼下不过是随意攀谈了几句，齐公子这厮便趾高气扬的将羽白元没有告知的讯息一溜抖搂了出来。

  傲慢使人话多，这可令景尘太高兴了。但同时也有一件麻烦事。依齐轩禹所言，剑林谷既为圣地，当然并不是随意开启的，需要师门长辈下发的令信。这个令信，师父倒是给了景尘。然而，听齐轩禹的意思是，两座桥关，每座一次只能通过一人，通过者可入山谷。再想开启，那可就要等半年之后了。

  齐轩禹本次就是奔着浮波桥来的，而且志在必得，肯定不会过问景尘的意思。那么景尘就面临两个选择：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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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抑或是上游的悬索桥。

  师父没有给景尘设定时限。半年的时间对于任何人来讲，其实都是弹指一挥，眨眨眼也就过去了。

  但这一次终归是有所不同的。过去无论勤奋还是虚度，都是他自己的时间。现在，有了郑仁的希望在里头，多待半年，郑仁就必须还要在旁处多困半年。再加上师父的考验和年少根骨里不肯服输的血性，那么每一个弹指都成了沉甸甸而不能够浪费的重要时刻，都要有意义才行，绝不能是在等待里度过。

  景尘这才明白，什么二选一的机率，任何侥幸之心在这条道路上都是无比可笑的，说他幸运也不过一句玩笑，当不得真。真正的考验竟其实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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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轩禹又同景尘闲扯了几句，便向浮波桥而去了。这人还真是的，始终摆脱不掉眼高于顶、拿鼻孔看人的做派。景尘此刻多想在后面一棒槌将其撂倒，自己过那浮桥关而去。但终究也没有那么做，毕竟这是在门派当中，事情做得太绝并不好收场，而且那厮还是提供给自己讯息的人。

  多年之后，景尘或许会极其偶然地想起当初天真单纯、充满年少意气的自己，心中不知是追忆还是好笑。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此刻，他见齐轩禹那厮捏爆令信跃上浮波桥而去，双足踏在桥箱之上，身形时而迟滞、时而轻跃，时而又像在刻意闪避，时而又退身回撤。虽似有阻碍，倒是能尽显其身法之流畅。齐公子确实资质优越，谢师伯眼光很好。

  神识扫过去，景尘能感觉到，那桥关之上有阵法的存在和极大的能量流动，应该就如同入门选拔当日那个九鼎阵一类的吧，他可说不清。这门派似乎很善于搞这故弄玄虚的一套。

  眼见得齐轩禹一路飞跃，但也着实该是有了一番经历之后，这才到了浮桥的尽头。那尽头处慢慢旋出了一个小小的涡旋，齐公子向其上打出一串法诀后，开启了传送法阵，一矮身钻入进去，被传送到剑林谷深处了，再不见踪影。

  景尘叹了口气，不知师父是否早已料定他只能去闯难关，才会在他问询时给出一个那么可笑的回答。这个回答如今已经变得并不可笑了，也许从一开始可笑的就只有景尘自己。

  师父的期待是什么呢，是认为他会知难而退，还是希望他无论遇到任何的险阻都绝不妥协？

  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所有即将到来的历练都是他必然要承受的。谁的期待，谁的希望，一点都不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