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不知道干什么用，但景尘倒也没有一并扔在后院空屋里。有名字的东西八成都有秘密，景尘心中想着事，随手就揣进了自己的乾坤袋。反正又不占地方。

  爬上爬下叮叮当当地忙活了近两日，景尘发觉这屋子拾掇得远远不够，只屋顶就够人受的了。这个原屋主不光邋遢，还闲得穷极无聊，在最初建房的时候，屋顶用的居然不是瓦，而是一块块刻满花纹的薄青石板，既笨重又不好修理。全拆了不要又不免可惜，一时半会儿上哪去凑这么些可以替换的材料去。

  “他娘的有病吧？”景尘忍不住跺着脚骂。

  不过总体来说都是比较完整的，每一块石板都还在，只是大部分被掀掉了而已。跌在地面上的也没摔坏，没反没正拼凑上，将就着也还能遮风挡雨。

  如此这般，总算是勉强拾掇出了主屋和前院，倒是够他一个人住了。景尘没那么挑。

  带上山来的干粮很快就吃光，想不到这么快。三餐没有着落了，刚修一半的屋子里冷锅冷灶的，连劈柴都得现去砍，更别提能翻出半粒米来。想猎点东西回来吃吧，可这仙山上的活物哪里敢乱动啊，景尘只能薅些蘑菇野菜回来烩了一锅汤。

  太不好吃了，寡淡中泛着一点酸涩。可能这就是心境的关系吧，蘑菇竟尝不出一点鲜味儿来，这个时候如果能吃上娘包的蘑菇馅蒸饺，那景尘一口气能吃四十个。

  三日很快过去。

  第四日，景尘早早爬上了峰顶，站在六椽亭前候着卯时到来。虽说已经立了夏，日出之前峰顶还是挺冷的，但第一次课，他想给师父留下个勤快的好印象。

  卯时将近，太阳的万丈华光从云海里渗透出来，将天边层云浸染上片片细碎如熔金般的点光。

  日出景尘看得多了，却不曾这样近的仿佛是站在云层里去细看。金色的暖光就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伸出手去，那熔金就会如水流潺潺，沿着手臂攀上额头眼角。眼睛晃得太难受，但身体一瞬就暖了过来。遍山的晨露遇见这暖光，都蒸腾起丝丝白霭，如风扬起仙人的裙纱，轻轻飞舞着消散而去。

  “景尘。”

  他正看得出神，身后的声音唤醒了他。

  景尘回过头去，见师父站在朝阳中的六角亭里望着他，眼底无波。师父是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他竟半点没有察觉。

  一别三日，师父的音声依旧缥缈空灵，根本就听不出情绪来。

  “师父早。”景尘赶忙上前打招呼见礼，“师父您吃早饭没有？要不，徒弟孝敬孝敬您？”

  羽白元无声地一笑，说道，“我早已辟谷，食与不食皆是无谓。你若用过了，我有一项事务要交予你办。”

  做差事？不是授课么？

  像是为了要解释他的疑问，羽白元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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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你做得好，便算是我给你上了第一课。”

  景尘赶忙道：“您吩咐，我听着呢。”

  羽白元点点头，顿了一顿，说道，“景尘，我有一件炼器用的材料，是一根赤焰鹊尾上的羽翎。此物不光可以用来炼制器物，佩戴于身上也可在御剑飞行时略减所需消耗的灵力，对泅渡炎海一类的水系亦是多有助益的。记得是被我放置于后山十座洞窟的其中一个里面了，可惜我忘记了是在哪一座，你去帮我寻来罢。”

  景尘觉着师父说这话的表情有点不太自然，像在骗小孩，但也只能皱着眉，拼命去记那些目前还难以消化理解的生涩名词和讯息。到最后才发现，师父前面所说的一大半都没啥屁用，最主要就是两点：找羽毛，以及在后山十个洞的其中一个里。

  “嗯嗯。哦，好。”景尘讷讷地应道。这，应该不难吧。

  可师父的话显然还没说完，“赤焰鹊的羽翎不宜离水存放，所以我将其放置在一个阔口大瓮里。找到，将其捞来予我。”抬手向景尘身后右侧一指。

  景尘转过头，见是一条小路，路口密布着杂草和枝叶，蜿蜿蜒蜒不知通向哪处去。

  “你由这条路向后山东侧绕去。记住，要沿主路行走，一路逐个洞窟去寻，千万不要遗漏。去吧。”

  景尘不敢耽搁，道一声告退，之后赶忙顺着师父所指的小路向峰下绕去。他心里十分纳闷，去后山怕不是这条路吧？这条小路是什么时候有的？

  卯时之前，他在山顶转悠了好一会，闲到无聊的到处踢石子，却也一直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下山去。

  再有就是，那东西师父吹得天花乱坠，可自己这么一个刚刚入门的弟子都给发了小瘪这个乾坤袋，师父这样的大能会没有什么纳物法宝，而需要将那么好的东西收在后山么？

  可师父让走这条路，师父让去捞鸡毛，不，是什么什么鹊的羽翎，那肯定都有师父的道理。既拜师学艺，便得一切听从师父的安排。

  景尘一面想一面向山下绕。走着走着，他就觉出不对劲儿了，这条路越走越幽深，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山间半隐着的那些废屋一个也看不见。迷花倚石，两侧的树林茂密至极，遮天蔽日。

  大约走了多半日光景了，景尘越发疑惑。以他的脚程，最差也应该到达半山腰了，此刻却仍像是在这无休无止的下坡道上不停地打转，不停地绕。没完没了。

  景尘头皮直发麻，忽地一个激灵，鸡皮疙瘩从指头尖一直冒到牙齿，冷汗也流了下来。他不愿意想那三个字，从小就有点怵这个。回过头，是漫长的蜿蜒的路。再向前望，仍是漫长的蜿蜒的路。四周茂密的林子里，竟连一声蝉鸣和鸟叫都没有，安静得叫人心慌。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景尘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眼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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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师父挺温和的一个人，居然布置这么个诡异的任务给他。是不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师父不可能会害他的！就算师父不喜欢他，想干掉他，犯得着出这么个拙劣的道道么？思来想去，结论还是只有一个：考验！

  行吧，最不怵的那不就是考验么！

  景尘在道边喘了口气，继续顺着坡路向山下绕。可不知是略微恐惧还是别的原因，他总觉着比哪一回走山路都疲累。

  按说也不应该呀，这可是下山路！年幼时，常随父亲进山采药，一走就是十几天，也不曾如此疲累。此刻竟觉得腿越来越酸，腿肚子直冒火，扭着个儿的要往前面翻。渐渐连腿都要抬不起来了。

  不仅是腿，就连胳膊、脖子，甚至是腰背也都酸痛得不得了，感觉像连抬了两天的重物，之后又接着低头翻了好几天的书。到后来，竟连整个头都跟着疼了。

  正有些烦躁，忽然脚底下一滑，景尘整个人向前跐溜出去老远，好悬跌倒。山路湿滑得厉害，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面上，青苔被他刚刚脚下打滑碾去了好长一道。

  景尘停下，坐在路边又歇了一会儿。

  渴得要命了，早知道就该带些水过来，反正搁到小瘪里也觉不出重量，哪至于如此口干舌燥。他翻了翻小瘪，还好里头有一个空竹筒，待会儿可以找找水源，至不济还可以刮点露水来解渴。

  但他没有找到水源，附近没有。师父不让偏离主路，他不能走远，不然极有可能找不回这里。

  草间有露，兀自而滴。景尘将竹筒搁置在草叶的叶尖底下摆好接纳，自己靠着树干坐下打了一个盹。

  恍惚间觉得是有微微的、丝带一样的白光在眼前飘动，还有一些光也洒向他的身上，缠着缚着的就过来了。

  光丝飘落到身上就不见了踪影，像融进了身体里面，清清凉凉还挺舒润。而伸出手去想够，却又飘飘摇摇飞得很远了。

  景尘一个激灵醒来，活动了一下全身，觉得恢复了少许，嘴里却还干着。抓过竹筒一看，才接了一个底儿，太少了。管不得那么多，仰着脖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觉得是比普通的清水略有些稠，倒还算清凉解渴，就是泛着一丝苦涩，不太好喝。

  这丝苦涩一入了肚，便有一股说不清是凉是暖的舒润在腔子里散开了，在四肢百窍游走了一个遍，景尘觉得身上的疲累渐渐消散了大半。喝口水还能消乏，好事一桩！至于好不好喝的，那却是另一码事了。

  又坐着接了一些，景尘将竹筒塞严实，放回小瘪里，继续上路。

  既明白了是考验，他反而不着急了。心态放平，原本令他十分疲累的山路似乎好走了不少，景尘哼着小曲一路朝前。

  远远的，山路的样子变了，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处隐隐能看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