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趁机休息了两天,顺便给自己开了个药方，抽空去药店走了一趟，拿了几副调理胃病中药。

  她这具身体胃病不算很严重,平时只要注意饮食规律,基本不会犯病。

  不过现在有了空闲,也是时候吃些药调理,根治这个病了。

  除了给自己熬药外，在这两天时间里,衡玉还抽空用脚步丈量北平城,甚至自娱自乐,捕捉突然涌上来灵感,设计了一个‘胜利纪念碑’图纸。

  画好图纸后，衡玉将它小心收起来,再次投入到《论华国未来五年经济发展意见书》撰写中。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就到了月底。

  衡玉顺利完成意见书撰写，将这份意见书拿去给经济部长谢铢看。

  谢铢正坐在院子里抽自制土烟。

  他烟瘾很重,尤其是思考时候,不抽根烟就觉得缺了些什么。

  这是前些年他跟着军队走南闯北时养成习惯。

  注意到衡玉靠近，谢铢抬头,眯着眼看向她。

  视线落在那厚厚一沓意见书上,谢铢率先笑起来：“你在后勤部做出贡献,我都听许秋寒同志说了。你这份经济意见书啊,我可期待了好几天，现在总算是盼来了。”

  他接过意见书,开始阅读。

  才刚看完意见书开篇,谢铢就忍不住深深抽了好几口土烟。

  当看到意见书中后部分,谢铢下意识从地上站起来,掐灭土烟，紧锁眉心在原地转了几圈。

  他深深凝视着衡玉，突然有些想撬开她脑壳。

  这年轻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啊。

  不仅会修自行车，还能提出农业上建议，现在居然还能写出这么完善可行经济策划！

  这是天才吗？

  不。

  谢铢觉得，也许这个年轻人是老天爷特意送给华国。她也好，其他归国留学生也好，都是老天爷送给华国无价瑰宝。

  似乎是思考了很久，谢铢终于下定决心。

  他开口道：“后天那场经济会议，你上台去做汇报，向在场所有人论述你观点。”

  两天后，一场非常重要经济论谈，在一个普通礼堂里低调召开。

  参与这场论谈，既有社会各界人士，也有权威媒体，还有国家那边派来人。

  这场论谈主导者是苏联经济学家。

  谢铢和衡玉目前正坐在台下旁听，并且记录论谈进程。

  论谈刚开始，苏联经济学家开始发言。

  他们拿出苏联模式、苏联模板，认为苏联能够迅速赶超其他资本主义大国，就是因为集中举国之力，重点发展重工业。

  “这个模式已经得到时间检验。”

  “我们国家现在取得成就，足以说明它是正确。”

  那位发言经济学家用生涩中文说道。

  在场不少人都纷纷点头。

  确，任何一个模式好与坏，都需要时间来检验。

  如今，现成成功模式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生搬这套模式过来使用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错。

  衡玉手搭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击。

  她凝神细听对方观点，不漏掉对方任何一句发言。因为等会儿，她要按照对方观点进行辩论。

  半个小时后，这位经济学家发言告一段落。

  他风度翩翩道：“如果在座各位对我话有异议，尽管提出来，我会尽量为各位解惑。”

  在其他人互相观望时，衡玉举起手，站了起来。

  她与这位风度翩翩经济学家对视，提出问题直指核心：“如果片面强调发展重工业，以华国一贫如洗现状，哪来钱去做研发。”

  经济学家微微拧起眉，很快，他松了眉头，绅士道：“这位女士，我记得我们国家刚给了华国一笔非常大贷款援助，这笔援助应该够你们使用很久了。”

  “但先生，这笔援助是要还。”衡玉说道。

  国家之间没有永远朋友，只有永远利益。

  现在华苏两国处于同盟蜜月期，苏方给予了华国充分援助。

  但俗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如果有朝一日，两国意见出现分歧，两国利益出现割裂，苏方撤走了对华国所有援助怎么办？苏方要求华国立即还清所有欠款怎么办？

  那时候，片面发展重工业华国，依旧是一贫如洗状态。

  它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还清这巨额赔款？

  它到时候会面临怎样艰难且尴尬境地？

  生搬硬套别国经济模式，绝非一个好办法。

  见台上那位经济学家被她话堵得一时失语，衡玉放缓了声音，娓娓说出自己几点困惑之处。

  现在华苏还是处于蜜月期，所以她很讲究语言技巧，既委婉反驳了经济学家观点，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质疑苏方经济发展模式。

  当在场所有人都顺着她节奏走之后，衡玉顺理成章上了台，论述她观点。

  她先是论述农业、轻工业和重工业这三者之间关系，指出重点发展重工业同时，农业和轻工业也必须要跟上。

  “但凡这三者间有一个掉了队，都会导致我们经济发展出现失衡，这是不健康也是不全面。”

  “我们实际国情与苏方不同，恢复经济势在必行。”

  小小礼堂里，回荡着她声音。

  直到她话音落下，礼堂最后方率先传来几道鼓掌声。

  衡玉循声看去，才发现礼堂最后排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或是穿着中山装或是穿着军装，职位应该都不低。

  衡玉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握着她意见书走下台。

  这场经济论谈结束了。

  但是它造成影响才刚刚开始。

  衡玉能做都做了，她把自己认为比较正确路说了出来，希望这个国家能够不走上歧路。

  至于最终结果，暂时就不由她来左右。

  结束这件大事，正好遇上周末，衡玉又给自己放了两天假休息。

  周一，衡玉慢悠悠散步走去经济部上班。

  鉴于她在经济部和后勤部表现都非常良好，现在国家那边已经同意她一人兼任两职要求，而且充分认可了她功劳，将她直接任命为经济部副部长兼后勤部副部长。

  众人对这份任命都心服口服，衡玉这段时间做出贡献，足够她在副部长位置上安然立足。

  她到四合院时间还早，谢铢坐在院子里悠闲泡茶。

  瞧见衡玉，谢铢笑道：“你来得正好，衡玉，过来陪我喝杯茶，茶准备就泡开了。”

  “谢叔今天兴致真好。”衡玉轻笑，走到谢铢对面，拉过一张小板凳坐下。

  “那可不是，心头一桩大事暂时了却，当然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衡玉眸光一亮：“国家那边已经制定好经济政策了吗？”

  “哪有这么快。”谢铢摇头，笑话她急切，这才刚过去两天时间，“不过一切都在朝好方向发展。”

  朝着好方向发展？

  那就行了。

  茶泡好了，谢铢取来两个干净茶杯，刚要举起茶壶往杯子里倒茶，突然，一阵电话声从屋里传出来。

  现在四合院非常静谧，以至于这阵电话声显得格外刺耳。

  总给人一种不详感觉。

  “谁啊，一大清早就来扰人清闲，不会又有什么工作吧？”兴致被打断，谢铢抱怨一声，但还是乖乖起身，走进屋里接电话。

  衡玉目送着他走进屋里，举起茶壶给两人都斟满茶——等谢叔接完电话出来，刚好能喝上热乎茶。

  然而，谢铢进屋之后，久久都没有出来。

  衡玉在屋外等了一会儿，等到面前茶杯里茶都凉了，谢铢还是没有出来。

  她心生疑惑，迟疑片刻，还是站起身，走到他办公室前。

  办公室门大敞着。

  于是她清楚看到，谢铢站在电话边，浑身都在颤抖，脸上表情似乎是……

  愤怒和恐惧？

  对面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谢铢终于开口，用早已喑哑得不像话嗓子回道：“……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谢铢突然一把提起拳头，狠狠锤在桌面上。

  陈旧桌子不堪重负，吱呀作响，抖落不少灰尘。

  谢铢重重喘了两口气，脸上满是失态。

  衡玉心底升起不好预感：“谢叔，发生什么事了？”

  谢铢双眼赤红，抬眸与衡玉对视，把他刚刚得知消息告诉衡玉。

  ——就在前两天，朝鲜内战爆发，国对他国内战进行武装干涉，并且侵入华国领域，轰击华国东北边境。[注]

  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用他们最精锐部队，剑指华国。

  这个大国锋芒，就连华国老大哥都未必敢直面，更何况是积贫交弱华国？

  听到谢铢话，衡玉深深地吸了口气，攥在身侧手猛地紧握成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谢铢苦笑，语气苍凉。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脸，没有让衡玉看到他那已经悄悄红透眼眶。

  “原本以为经济论谈结束后能稍微松口气，现在看来，这口气，短时间内都松不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