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

  “你能理解吗？谁能理解呢？”

  出了正厅,颜漫还在持续迷茫中：“叶凛选我？我没听错吧？”

  没人回答她问题，只有西蒙躺在前排，笑得快要岔气。

  颜漫：“我不如给你买个氧气机,免得你直接笑过去了。”

  “不好笑吗？”西蒙简直快喘不上气，“你前脚刚那么自信地说完，叶凛就是死也不会选你——”

  “下一秒,啪叽,他还真选你了。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颜漫气得闭眼：“叶凛,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更荒谬是什么？

  是她选完之后，其他两个导师不知道怎么想，居然直接成人之美——同意她进入叶凛队伍。

  然后她就顺其自然地，成为了叶凛团队第一名成员。

  颜漫：“其他导师商量之后，直接让我跟他是怎么回事？我还打算进孔蕾姐组呢。”

  “那一段也真是杀疯了，反转再反转，”西蒙说，“你没看演播厅气氛瞬间炸了，弹幕也笑疯了。”

  西蒙猜测：“我估计挺多因素吧,第一是觉得以叶凛地位，你又跟他合作过,只要他出手，你们年轻小姑娘都选他吧。”

  “那俩导师争了那么久,最后你选个叶凛，多不像话啊,弃权还能保有一丝面子。”

  颜漫：“那我万一没想选他呢？”

  “那他们哪知道。”西蒙道,“而且叶凛第一次参加综艺,又是第一次出手,他们多少要给些面子。”

  “而且叶凛选了你，万一你最后没跟他，其他导师没带好你，那压力很大……还可能被骂，毕竟你这场人气很高。”

  “综艺感、人情往来、能力确实是他最强……等等因素加起来，你不就进了叶凛组？”

  颜漫深深地叹了口气，决定往好方面想。

  “算了，至少叶凛演技不错，我也能学到很多。”

  “何止，”西蒙说，“能选话，肯定叶凛组是第一选择啊！”

  “该说不说，他人物塑造、情绪处理都是业内巅峰级了，他是那种很罕见演员，技巧出众，但呈现方式非常自然，没有任何表演痕迹。”

  “而且你知道他有公司么？我估计这次来，也是抱着给公司选点演员心态吧。”

  颜漫：“他还有公司？”

  怪不得那次赛车，毕谈管他叫叶老板。

  西蒙：“就算不进他公司，光是在他组，就足够获得很多曝光了，真，好多东西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颜漫摆摆手，说知道了：“那你们在这看吧，我回去了。”

  总不好离开摄像机太久。

  从后台回到了录制间，似乎刚选过一轮，她和阿昭在房间里碰面了。

  颜漫：“你也进来了？”

  “是啊，我没想到叶老师会选我！太惊喜了，”阿昭说，“这样我岂不是可以当场……”

  说到这儿没了下文，颜漫：“当场什么？”

  “没什么，”阿昭收敛了笑意，拍了拍一旁沙发，“我和李浩歌一组，他也晋级了，老天爷，真太巧了。”

  李浩歌？谁？

  直到这人推门进来，颜漫才恍然反应过来——

  啊，那个同级校友。

  又坐了一个多小时，挨个看完大家表演，选演员部分就结束了。

  颜漫还是第一次集中地看到这么多表演。

  有二线三线演员，也有红过一部剧正在上升期，还有在大爆剧里演过争议角色，更有虽然藉藉无名，演技却意外好。

  节目组挺用心，想把更多更好优质演员，推到大家面前。

  阿昭：“这次是一百进六十，本来一个导演要招20个学员，但是叶老师组里只有七个诶，他太猛了，别组都招满了，应该是对自己有足够自信吧。”

  颜漫随口道：“也可能是不喜欢吵。”

  阿昭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奇怪，眨了眨眼睛：“你好懂他噢~”

  颜漫：“……”

  我不是，我没有，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颜漫正想开口解释，门就被推开了。

  叶凛走了进来。

  大概是第一次综艺营业，造型团队给他换了个风格，白色衬衫外是一件硬挺黑色外套，像是城堡里走出公爵，肩头蔓延至袖口位置，有根晃荡银色链条。

  一种精致冷感，裹挟着一丝神秘和不可接近。

  阿昭突然低头在找。

  颜漫：“你找什么呢？”

  “找纸擦鼻血，好他妈帅，我真不行。”

  “……”

  叶凛在椅子上坐下，不知为什么，本还燥热房间突然凉下来许多。

  一时间，学员都没敢说话。

  颜漫除外，因为她在认真听隔壁在说什么。

  每个导师都有单独教室，靠得很近，这边一安静下来，就能听到旁边声音。

  其它房间都热热闹闹，颜漫听了会儿，感觉嗓子有点痒。

  她清了几下嗓子，在安静房间里便尤为清晰。

  她这样子挺像领导要开始发表谈话，大家都看向她，沉默片刻后，就连叶凛也掀开眼睑：“要说什么？”

  “没有，”她说，“纯属嗓子不舒服咳两声。”

  “……”

  阿昭默默抬手：“老师，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叶凛：“没。”

  仿佛等就是这句话，阿昭连忙道：“那我们问您一些可以吗！”

  “讲。”

  颜漫怀疑他得了说超过一个字就会被抓去坐牢毛病。

  阿昭先铺垫：“就是……老师，你为什么选我和李浩歌啊？毕竟我们俩演不是很好，而且还演是你代表作。”

  叶凛嗯了声：“演太难看了，要挽回这部戏名声。”

  “……”

  老师！倒也不必这么直白吧！！

  阿昭深呼吸，决定先不计较这些，又抬头道：“老师，那你为什么选颜漫呢？”

  直播镜头已经停在这儿很久了，弹幕跟明镜一样。

  【阿昭：cp粉目光。】

  【阿昭：都别管我我今天就要嗑死啊！】

  【我知道了，阿昭刚刚没说完那句话，就是‘那我可以当场嗑cp了’，好家伙，你们演员里出了一个叛徒！】

  顿了顿，叶凛道：“我为什么选她，你们不清楚？”

  阿昭：“……”

  好像也清楚。

  李浩歌：“因为她演真太好了，所有导师都想选她吧。”

  “老师老师，你回答一个我问题吧，就是你原版这段戏里，有一段特别感动我，但是我演时候就是演不出来，该怎么办？”

  叶凛：“因为你想成为我。”

  李浩歌一愣。

  男人垂眼：“演戏首先要明白一个道理，翻拍或重版，你想成为别人，就永远无法比他演得更好。”

  “作为演员演这段戏，你会有你优势，因此你唯一想法应该是进入人物，并坚信你才是他。”

  这段话彻底开解了李浩歌，他若有所思地点头，还在回味。

  弹幕也挺感慨：

  【今天也是在业务能力上散发魅力老公=3=】

  【我还记得当时《迷途》翻拍，很多人不看好，说他第二部电影就要扑，结果和原版一起被列为经典，还拿了超多奖，啪啪打脸。】

  【他和颜漫相同优势之处，就是进入人物能力特别强。】

  【我这正欣赏呢，你又给糖我嗑是吧？】

  【狠狠地期待一把子综艺合作。】

  ……

  选完演员，综艺在晚上九点多结束录制，直播摄像头也彻底关闭。

  颜漫走上自己保姆车，突然就想通了。

  其实叶凛跟她一样，都是挺清醒人。

  选她只是因为比赛规则如此，导师就该选优质演员，他是认可她能力，和她这个人无关，不掺杂什么私心。

  再加上施南宏喜欢她，而施老师又是他恩师，也许叶凛接到了什么暗示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通，之前疑惑被解开，有些东西顺着就出来了。

  反正事态发展至此，做冤家也没必要，她就跟大家一样，该怎样怎样就是了。

  想通之后，世界都明朗了起来。

  颜漫靠在椅背上，看着前几季节目。

  等待广告功夫，西蒙把手机递了过来。

  “你看这个，我他妈笑死。”

  颜漫：“什么？”

  “我搜《这就是演员》实时，有你粉丝正在卖安利，文案挺逗。”

  颜漫低头，映入眼帘就是九张她图片。

  颜叶今晚就doi：【我本是显赫世家少爷，却被诡计多端奸人所害！家人弃我！师门逐我！甚至断我灵脉！重生一世，今天视频直播《这就是演员》！会员二十块/月，家人们v我200，我要看十个月。】

  这格式挺常见，估计就是打哪复制，颜漫本来当个乐子看，过了片刻，好像发现了什么。

  “这人id挺好笑，”她伸手去拉窗帘，漫不经心，“不知道还以为是我和叶凛cp粉呢——如果我们有话。”

  西蒙迷惑了一下。

  “这就是你们cp粉啊。”

  ……

  …………

  手肘骤然一晃，窗帘被拉出噼里啪啦声响。

  颜漫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回头，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我们……什么东西？”

  “cp粉，”西蒙字正腔圆地重复一遍，“你，颜漫和叶凛cp粉。”

  颜漫不可思议：“我们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就……般配啊，所以嗑了呗，嗑cp还需要理由？”西蒙说，“具体我也没太了解，但是最近还挺红。”

  颜漫：“最近还挺红？？”

  “对啊，你们最近cp粉涨幅排第一呢。”

  “不愧是我艺人，搞cp也要给我搞第一名。”

  这个“搞第一名”很灵性，颜漫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一语双关。

  她道：“都在超话里嗑吗？”

  “yes。”

  “我去看看。”

  一点进超话，就发现一个热帖。

  今天你嗑颜叶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捕捉一个在线打脸，脸疼吗？还好吗？[图片]】

  颜漫点开一看，图里，赫然正是那个be视频底下留言。

  十分钟前，有人大概是刚看到这个视频，忍不住义愤填膺道：【还be是真？用得着你解释？谁不知道你们是假，是你倒贴？】

  这人用是第二人称，颜漫心头跳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掉马了。

  难道知道这个账号是她了？

  幸好，她又看了好半天，发现这个人应该只是用语气词隔着屏幕发泄一下，没人知道视频都是她剪。

  因为发完这条评论不过五分钟，那人又气冲冲留下第二句：【草，嗑死我了。】

  底下评论区更精彩：

  【哈哈哈哈哈哈姐妹，我知道你在怀疑人生中，但是没关系哈，大家都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

  【嗯呢，当年我还给颜叶‘狗都不嗑’投票了。】

  【之前我：谁他妈会嗑这种阴间cp？现在我：这么好嗑cp我看谁不嗑？】

  【看视频前：谁他妈不知道他俩是假？看视频后：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真吗？】

  大家总结：【总之就是脸疼，非常脸疼。】

  颜漫本该有许多情绪，但被吓了那么一遭，满脑子都只有庆幸——

  幸亏没人发现，视频都是她这个当事人亲自剪。

  这要是掉马了还得了，她面子还要不要了？

  颜漫松了口气，后靠在躺椅上，觉得这一切都很荒唐：“我要他们嗑时候他们不嗑，现在我不要他们嗑了，他们嗑拉了是吧？”

  末了，她总结：“这届观众真叛逆。”

  睡了一晚，颜漫拿到了下一期节目剧本。

  两天时间准备，然后开始彩排。

  彩排时间比较久，因为剧组多，所以有三天时间。

  她就在酒店歇着，研究研究剧本，上上表演课，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周二中午，所有演员再次集合。

  这次彩排，导师也会到达现场，进行全程指导。

  叶凛在剧组戏份也快杀青了，因此安排调整一下，也能从紧张行程里抽出些时间。

  他们在房间里等了会儿，各自对着戏，很快，门就被推开了。

  时间紧迫，他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卸妆。

  大概是刚拍完一场打斗戏份，他鼻梁和颧骨处都化上了伤口，唇角还有点血渍。

  身上照例是一件长袖，眼尾敛出道内双痕迹。

  阿昭兴奋地看向颜漫：“战损帅哥！我爱了，你呢？”

  颜漫：“……”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在套我话。

  “战损帅哥”敲了敲黑板，不近人情地撂下四个字：

  “检查台词。”

  这话一出，房间内立刻紧张起来。

  李浩歌先开口：“啊？这就检查了吗，我还没背完呢！”

  叶凛蹙了下眉。

  “几句词还没背完？”

  “不是拍戏之前背完就好了嘛，彩排还有几个小时呢。”李浩歌说，“我就差一段……”

  叶凛抄手抵靠在门边，眼一垂，叫人看不清情绪。

  “嗯，在拍戏之前背好台词，那你什么时候研究人物？”

  李浩歌：“……”

  语气如此淡一句话，却让众人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紧张起来。

  察觉到他气场变化，李浩歌一句话都不敢讲。

  男人声音仍旧淡漠，气场却很强：“你以为说台词就是照着背？”

  “任何一场好戏，台词都是演员进入人物后，自然而然说出来。你没办法形成一种语言记忆，时间都用来回想要说什么词了，怎么演得好？”

  “希望你们都好好想一下，来这个节目是拍戏还是应付任务。”叶凛道，“如果是为了应付任务，不用加入我队伍。”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许久，颜漫想，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一路以来，他在演戏上能获得如此成就。

  一直都是拿最高标准要求自己人，怎么可能会做得差。

  过了好一会，李浩歌才说：“知道了，对不起老师，我一定好好背台词。”

  房间内重新忙碌起来，大家都拿着自己剧本，将没背完台词继续。

  颜漫起身打水。

  可能她动作实在和旁边人格格不入，叶凛目光看了过来。

  想了想，她说：“我背完了。”

  “嗯。”

  她看着叶凛，叶凛看着她。

  她看着叶凛是因为她话多，嘴巴下意识想讲话，脑子却在努力克制。

  至于叶凛为什么看着她，她觉得，可能叶凛是误会了她想要什么夸奖，而他夸不出口。

  最终，颜漫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我打水是因为刚才说了太多话，没有不想好好演戏意思。”

  “……”

  一旁角落里，阿昭捂住要升天颧骨。

  李浩歌看她一眼：“你为什么老是莫名其妙笑啊？”

  阿昭压抑地兴奋，克制地发疯：“你懂什么是爱情？”

  李浩歌：“……”

  那我可能不懂吧。

  喝完水，颜漫重新坐在位置上，给人物某些台词润色小细节。

  李浩歌凑过来，问她：“你干什么呢？”

  颜漫：“有台词不太顺口，我稍微改得顺口一些。”

  “那这里呢？”李浩歌又指着某处，“你在这里写了好多啊。”

  “分析人物内心，因为剧本里只写了她说话，如果没有足够心理活动支撑，演戏就投入不进去。”

  李浩歌看看她，又看看她剧本，“哦哦。”

  颜漫正低着头，耐心解答他问题，头顶灯光打落下来，在她鼻尖聚起一个光点。

  有一簇发丝，顺着她耳郭后滑落下来。

  李浩歌出神地想，镜头里看上去似是精心雕刻美人，现实生活中，竟也美得更甚。

  鬼使神差地，李浩歌问她：“下期也可以和你一起拍吗？”

  颜漫奇怪地抬起头来：“你这期台词背完了吗？”

  “……”

  每个剧本演员不多，最多就五个，因此他们七个人，会分两个剧本。

  李浩歌怕自己跟她分不到一个剧组，又开始跟她说起了话，像是想要交流感情。

  没多久，颜漫旁边有演员站起了身。

  “老师，我们都排好了，能先演给你看一下吗？”

  叶凛颔首，房间中央，演员们站定。

  他坐在皮质沙发上，手腕放松，手心微垂着，遮住鼻尖以下位置，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直到这组表演完毕，他眉心也没能展开。

  叶凛：“问题很多，我挑几个关键说。”

  “好老师。”

  “气息有问题，停顿节点不对，讲台词太飘，贴不住人物状态。”

  “人物是运动员，但你整个状态太松弛，没有运动感。”

  他说完，对面演员也犯了难。

  “……那怎么解决呢？我重新断句？”

  “不用，”男人用丰富经验给出解决办法，“你绕着走廊跑，边跑边念台词，就是人物该有感觉。”

  那人醍醐灌顶似：“对诶！我怎么没想到！”

  叶凛抬眼：“你们没几个气息好，能量不够，观众就接收不到讯号。”

  “有问题，都跟出去一块跑。”

  这话说完，三四个演员都站了起来。

  大家依次跑出教室，整齐得跟什么似，只有李浩歌，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继续密密麻麻地跟颜漫说着什么。

  叶凛：“李浩歌。”

  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李浩歌怔了下：“怎么了老师？”

  四下一看，教室里除了他，竟也没有别男生。

  叶凛：“气息问题最大就是你。”

  “……”

  “还不出去？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