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痴狂逐富贵(筹集军饷)
作者:素光同      更新:2022-09-09 12:10      字数:3518
  沈希仪提起“杜兰泽”的名字, 是想试探一下华瑶和方谨的关系。

  沈希仪没料到华瑶的城府如此之深。短短几句话之间,华瑶便能把真相推断出来。在这一场交锋中,沈希仪显然落了下风。

  沈希仪不敢再有任何僭越之言。她沉默地跪坐着, 谨守着为人臣子的本分,只等华瑶一声令下, 她便不得不服从。

  窗帘在风中飘荡着,疏疏落落的光影投在白墙上, 翻来覆去地晃动了几次。华瑶终于开口道:“彭台县的银库里还有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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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瑶冷声道:“我的士兵在彭台县出生入死,阵亡七百人,重伤四百人,还有一千多人伤势未愈,他们的战功都被你亲笔抹杀了,我要如何向他们交待?粮饷的缺额又由谁来填补?沈希仪,你不能只说好话,却不做实事。我对你向来宽厚, 你别再让我失望。”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利箭, 直直地钉在沈希仪的心上。

  这一时之间,沈希仪也分辨不清,所谓的“仁心仁术”究竟是不是华瑶的面具?华瑶借平叛之名, 行造反之实, 劫不义之财,杀不忠之辈。她会一步一步地走到高处,直至登上帝王之位。

  沈希仪稍稍定了定神, 方才回答道:“早在去年春天,便有一群盗匪流窜于秦州北部。各地的卫所相互推诿, 那一场祸乱就从秦州北部蔓延到了西部。去年秋天,秦州瘟疫横行、尸首遍地, 盗匪自命为‘秦州义军’,召集了数十万流民,洗劫了秦州北境的诸多城镇……”

  华瑶似乎早有预料:“你是不是想说,从那时候起,秦州官府就开始筹集军饷了?”

  沈希仪垂下头去:“是,彭台县也捐了一万四千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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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玉遐立即会意,温声说道:“秦州乃是中原的富裕之地,每年的税银至少有一千三百万两。彭台县又是秦州的交通要塞,往来的商客数以千计,彭台县每年至少有五万两白银入库。沈知县,您在彭台县为官多年,不可能算不明白这一笔账。”

  为了方便和沈希仪说话,金玉遐一掀袍摆,跪坐在沈希仪的身侧。他的言谈举止总是斯斯文文,没有丝毫的胁迫之意。他仅仅是在阐述事实:“从去年秋天开始,秦州各城也设立了厘金,常言道,‘钱漕有积欠,厘金有中饱’,厘金的利润之高,钱漕远不能及。殿下,以微臣之浅见,区区一万四千两白银,绝不可能耗尽彭台县的库存。”

  华瑶点了点头:“彭台县位于秦州、虞州的接壤之地,芝江、东江的交汇之处,这么好的一个位置,田税、商税、渔税、茶税都没少收吧。”

  “殿下!”沈希仪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纵然彭台县的库房里还有银子,那笔银子也应该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已从银库中支取了数万两白银,用以筹备枪炮弹药、安顿平民百姓……”

  华瑶站了起来,锦纱裙摆拂过地板,轻烟似的缥缥缈缈,好像并不存在于人世间一般。她的姿态高高在上:“若不是我率兵平叛,彭台县已被叛军洗劫一空,芝江的江水已被彭台人的血肉染红,你去哪里筹备枪炮、安顿百姓?”

  金玉遐附和道:“沈知县有所不知,这半个月以来,军队的开销超过了四万两白银。每个士兵的月俸是一两银子,将领的月俸至少三两银子,还有枪火、粮草、车马、各类药材……这一笔又一笔的款项,可真难筹,公主原本是想奏闻朝廷,添拨军饷,奈何你已经呈上了报捷的奏章、抹杀了公主的战功、断绝了将士的命脉。沈知县,到了此时,你又怎能一毛不拔?”

  说来奇怪,金玉遐仿佛忘记了表姐惨死之事。他又像从前一样能说会道:“叛军攻占了秦州的北境和西境,还有许多个城镇,正等着官兵去营救。彭台人也是秦州人,秦州人也是你的子民,沈知县,请你三思。”

  沈希仪目不转睛地盯着华瑶的影子。

  直到此时,沈希仪才察觉华瑶的真正意图。华瑶想要搜刮彭台县的库积银两,无论沈希仪答不答应,这彭台县的钱粮都会落入华瑶的手里。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沈希仪平静道:“古语有云,‘竭泽而渔,害及鲲鲕;焚林而田,祸及麛鷇’,微臣斗胆,恳请殿下三思。”

  华瑶比她更平静:“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我在雍城的那几个月,可是把雍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你要知道,深谋远虑是一件好事,胡思妄想就是一件坏事。”

  沈希仪默不作声。她觉得自己的心中积聚着一团乱麻。

  华瑶朝她伸出一只手:“你该把库房的钥匙交给我了。”

  沈希仪仍有千般不肯,万般不甘。她为官数年,从未贪过不仁不义之财。她游走于朝局之外,周旋于党派之间,费尽千辛万苦,才攒下了十多万两库存,如今却要全部交给华瑶,任凭华瑶消耗,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她宁愿为华瑶去死,也不愿看到彭台县一贫如洗。

  沈希仪坐在原地,恍惚陷身于一场混乱的梦境。她偏着头,依稀瞥见了谢云潇的身影。她喊住他:“殿下。”

  谢云潇轻敲了两下门框,他的四名侍卫即刻赶到了。这些侍卫都是凉州军营出身,杀气与煞气并存,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鱼鳞精钢刀,那钢刀没有刀鞘,冰凉的刀刃被日光照得亮如镜面。

  沈希仪道:“我与三公主……”话未出口,她欲说还休。

  谢云潇没再追问。他的侍卫把沈希仪请出了房间,而他本人也去了一趟库房。华瑶正在库房中清点账目,忙得不可开交。她一见到谢云潇,便朝他招了一下手,他径直走向她,与她一同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侧是一堵红砖砌成的墙壁,砖石的缝隙间悬挂着一张扯破的蛛网。

  沈希仪伏地叩首,仿佛认命一般。她从唇齿间吐出几个苦涩的字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希仪也不知道华瑶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华瑶轻易地挑拣出了库房专用的钥匙,还故意晃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沈希仪视若无睹,只说:“微臣拜谢公主隆恩,惟愿公主诸事顺利。”

  华瑶不自觉地流露出恶劣的本性:“我本想与你同心协力,共创太平盛世,奈何你冥顽不灵,耗光了我的耐心。这一碗断肠绝命汤,便是我事先为你准备的毒药。你喝下去之后,不会立刻发作,等到今晚亥时,你的死期就定了。”

  沈希仪眼睫低垂,目色敛在暗处,似是一副等死的模样。

  沈希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华瑶就走出了这一间内室,金玉遐急匆匆地跟上了华瑶的脚步。

  谢云潇道:“你打算在彭台县招募新兵?”

  华瑶道:“是啊,许敬安从这一批流民中挑选了七百多个精壮的年轻人,昨天我去看了一眼,挺不错的……”

  沈希仪的双瞳之中,浮现出迷惘之色。她与东无、晋明、方谨、司度都打过交道,早已见识过皇族的无情无义。但她竟然捉摸不清华瑶的用意。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沈希仪的一颗心脏在胸腔中“砰砰”乱跳。

  华瑶佯装恼怒:“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冒犯皇族是死罪,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与其留在世上煎熬,饱受刑罚之苦,倒不如一死了之,早点投胎去吧。”

  华瑶忽然挨近沈希仪,在她耳边悄声说:“我骗你的,刚才那一碗汤,根本不是毒药,而是上好的何首乌炖鸡汤。何首乌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御用的药材,千金难求。”

  沈希仪闭上双眼,交代遗言:“彭台县的库房存银十万两,铜钱两千贯,另有素布五十匹、清油二十桶、官盐四十桶……全是民脂民膏,请您慎用,也请您善待彭台的百姓。”

  她若有所思:“我想养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每月都要花费至少三十万两白银。”

  沈希仪纹丝不动,好似一具无知无觉的石像。

  华瑶摸索到了沈希仪的腰间,不费吹灰之力就拽下来一串钥匙。

  谢云潇的心中未起一丝波澜。他道:“大梁朝不只有一位公主。”

  在华瑶的注视之下,沈希仪不禁打了个寒颤,失尽血色的嘴唇隐约地颤动着。沈希仪双手捧碗,仰头把毒药一饮而尽,瓷碗从她掌中滚落,砸成了一堆尖锐的碎片。

  华瑶半蹲下来,轻拍了她的肩膀:“小心点,别割伤了你读书写字的双手。”

  华瑶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又说:“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碗何首乌炖鸡汤,原本是想给你补一补身子。你对我如此扣门,我对你却是大方得很。我不仅救了你的命,还很关心你的安危。我总是以德报怨,你拿什么来回报我?”

  地板上撒满了铜钱大小的光斑,沈希仪恍然察觉今日的午时已过了。她还没用过午膳,当然她也没有任何食欲。

  华瑶端起茶几上的一碗黑色汤药,亲手递到沈希仪的眼前,命令她一口气喝完。她反问道:“是毒药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雾霾般的灰尘味道,华瑶轻咳了一声,低叹道:“沈希仪真会省钱,可惜,她省出来的十万两白银,也只够军队四个月的开销。我还必须扩军备战,那十万两很快就会耗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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