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六颗糖
作者:槐故      更新:2022-05-23 20:41      字数:4716
  绚丽的红毯蜿蜒至尽头。

  陆池舟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让满堂的灯光黯然失色。

  这是一段很短的路。

  但又好长好长。

  长到陆池舟这三个字,贯穿了她的过去、今夕、以及往后余生。

  裴恬轻轻眨了下眼,连呼吸都放轻了。

  距离在不断缩减,直到走至陆池舟面前,他的眼眸似含着一弯温泉,静谧又温柔,抚平她心尖所有不安、局促。

  直到裴言之轻拍她手背,她的手臂被他缓缓拿下。

  裴恬心中一空,眼睫不自觉地上下颤动。

  但下一刻,她的指尖被陆池舟紧紧扣在了手心中。

  他的掌心有力又滚烫,裴恬下意识回握住他。

  教堂的歌声到了最高潮,陆池舟低低和裴言之道了句谢。

  台上站着笑容温和的牧师,裴恬迎上他的目光,听见他问——

  “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英俊的青年,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爱你自己一样,不论他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终忠诚于他?”

  牧师的声音,一字一字落在裴恬心上。

  她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三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我愿意。”

  牧师笑着点头,继续看向陆池舟,问出了这句话。

  陆池舟直视裴恬的眼睛,声音缓慢而坚定:“我愿意。”

  说完,他微微低头朝她面颊靠近,眸色不再平静,宛如汹涌的波涛。

  宛如情人的低语,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

  “比爱我自己,更爱你。”

  裴恬用力眨眼,逼回自己又快要流下的眼泪,却再也克制不住地勾住他的脖颈。

  陆池舟顺势搂住她腰,低头吻上她的唇。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唯有他的温度最是清晰。

  后来,裴恬关于婚礼的记忆其实没有那么明晰,唯有这一刻的感觉,似乎成了永恒。

  -

  婚礼仪式结束后,便要去早已订好的酒店招待宾客。

  裴恬事先准备好的十二套礼服也有了用武之地。

  站在酒店的试衣镜前,裴恬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时还不舍得褪去身上的婚纱。

  直到门外传来动静,化妆师和造型师恭敬地喊了一声:“陆总。”

  裴恬从隔间走出去,看见陆池舟进了门,而其余人应是为他们留私人空间,早已经出去了。

  眼下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裴恬问:“你怎么过来啦?”

  陆池舟目光定定凝在她面上,将裴恬从头细细描摹到了脚,突然,他低低道了句:“真美。”

  其实陆池舟甚少会这般直观地夸赞她。

  裴恬有些羞涩地底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裙摆,轻哼一声:“我本来就好看。”

  陆池舟低应一声,突然大步走近,从后搂住她的腰。

  裴恬动作一僵,看见巨大试衣镜前的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起来。

  陆池舟低头握住她的手,目光定定地,却几近痴迷地望着镜子里的她。

  他用脸在她颈侧蹭了蹭,突然道:“很久之前,我便会想象你穿婚纱的模样。”

  裴恬捏着他的指尖,眼睫动了动,小声问道:“是现在这样吗?”

  “没现在好看。”陆池舟开始轻轻地含吻她的耳侧。

  他的吻有些痒,裴恬稍稍侧开头躲开他的亲昵。

  “你这样说,我都不舍得脱婚纱了。”

  陆池舟从喉间低笑一声:“见过一次,就够了。”

  裴恬又继续问他:“那你想象里的婚礼是怎么样的?”

  陆池舟吻她的动作顿了顿,他淡笑着回答:“和今天一样。”

  “很有大的礼堂,满室的玫瑰,亲近的家人朋友。”

  裴恬笑得弯起眼睛,“那可真好。”

  陆池舟只是沉默地,从旁侧掰过她下巴,不管不顾地贴上她的红唇。

  是的。

  梦境里一切都很好。

  唯一不好的,是新郎不是他。

  那时,他作为她远方并不十分相熟的来客,看着她笑容清甜地嫁给了别人。

  而这曾经也是数次午夜梦回时,他最难以面对的梦魇。

  裴恬不太明白陆池舟这忽然而来的情绪,拿手轻轻推他肩,声音不太稳当:“口红,口红又花了。”

  陆池舟这才稍稍退开些许,眼中恢复几分清明。

  他指尖慢条斯理从裴恬唇上抚过,擦去她氤氲的口脂。

  裴恬低下头,“你要不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陆池舟打量她一眼,“换什么衣服?”

  裴恬指了指衣架上挂着的大红色礼服。这件礼服别有特色,且属于穿起来麻烦,脱下来特别简单的款式。

  前面剪裁合身,紧紧勾勒身形,后背有一个大大的,精美繁复的蝴蝶结,穿的时候需要几个造型师一起系,脱的时候,只需要握住两角轻轻一抽,整件礼服便能从后背散开。

  当然这种奥秘,裴恬是绝不会告诉陆池舟的。

  陆池舟目光从礼服背后的蝴蝶结上缓缓而过:“我出去等你。”

  裴恬朝他挥挥手,又抬臂理了理他喉结下的温莎结,“嗯。等仙女变完装哦。”

  陆池舟轻笑一声,抬步走了出去。

  裴恬看着他的背影,眨巴下眼,突然不太明白他过来的动机。

  似乎…

  就是专门过来细细看她穿婚纱的模样。

  -

  晚宴没有什么特别,唯一倒霉的只有陆池舟。

  一桌桌过去,要灌他的人一轮又一轮,倒是没有人舍得让裴恬喝很多酒。

  但大约是心情好,陆池舟来者不拒。

  裴恬其实一直不太清楚陆池舟的酒量深浅,只觉大约是不错的,因为她从未见过他真正喝醉的样子。

  又或者,以往是陆池舟掩饰得太好了。

  毕竟,他今晚大概是真的醉了,握住她的那只手温度愈发滚烫,冷白的肤色染上一层瑰丽的红色。

  而喝醉了的陆池舟和孔雀开屏也差不离了。

  那双在平时冷静平淡的眼眸,被酒精氤氲得缱绻又勾人,没有招待宾客时,他就会一直盯着她看,从脸颊,落在她身后的大蝴蝶结上,再无半分含蓄。

  裴恬直觉他发现了什么秘密,连忙转了个方向,不让他看蝴蝶结。

  随后,头顶传来陆池舟一声轻笑。

  像是在笑她的掩耳盗铃。

  &

  nbsp; 裴恬:“。”

  直到酒过三巡,周围宾客渐散,回了安排好的房间。

  站在酒店门口,裴恬望着陆池舟,问他:“你还能自己走回去吗?”

  陆池舟视线无甚焦距,瞳孔也漆黑而厚重,他回答,语气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扶我。”

  “扶你扶你。”裴恬好脾气地哄,挽住他手腕,“那现在就回去了?”

  陆池舟淡笑着点头,伸手将她耳边被晚风吹起的碎发别在脑后。

  “你现在意识清醒吗?”

  裴恬扶着他的同时,并未感觉到他的重量,看来没全醉。

  “好像…”陆池舟摇了摇头,尾音绵长:“不太清醒。”

  裴恬不太信:“但你可以自己走啊。”

  此时,裴恬已经拉着陆池舟来到酒店的房门前,这里早早地已经按照他们的新房布置完毕。

  才刚刷门卡进门,裴恬便被陆池舟压在墙上。

  他呼吸粗重,胸膛也随着上下起伏,似是笑了声:“在你面前,我就清醒不了。”

  这只孔雀还有本事说骚话!

  裴恬别开脸,哼了一声:“那你自己去洗澡。”

  陆池舟低头,和她凑得很近,二人几近呼吸相闻,男人身上馥郁的酒气寸寸侵入她的鼻尖。

  似乎是耍无赖般,他耷拉着眼皮,“恬恬不帮我洗澡吗?”

  裴恬:“谁要帮你。”

  “可是我醉了。”陆池舟埋首在她脖颈里,声音眼巴巴的样子。

  “你哪有醉!”

  陆池舟捧住她右脸,眸中是细碎的笑,又似包裹着一层朦胧的雾,“不是说了吗。”

  “一见到你就醉了。”

  裴恬耳朵通红,声音也弱了下来:“可是,你可以自己洗澡的。”

  陆池舟轻笑,似乎不想再和她废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浴室。

  浴室的门在裴恬身后重重关上。

  陆池舟随手脱下西装外套,随后一拉一扯,衬衫很容易便松开了大大的领口,露出里面平直的锁骨。

  裴恬看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张了张唇。

  他根本就是一点都没醉!之所以装成那样,就是想发情!

  裴恬还在发愣的时候,手臂便被男人滚烫的掌心给握住,随后她被翻了个身,压在了墙壁上。

  突然,背后的蝴蝶结一松。

  似乎连半秒的犹豫也没有,裴恬自以为是的“小秘密”就被陆池舟解开了。

  布料顺滑的礼服分崩离析,在身上摇摇欲坠,下一刻,轻轻落在了裴恬脚边。

  细细密密的吻从她肩膀落到形状优美的蝴蝶骨,裴恬嗓音轻颤,“你不是醉了吗!你怎么解开的!”

  陆池舟笑得胸腔直颤,呼吸落在她背上,他答:“醉了。”

  裴恬正要反驳,听见他说:“又好像没醉。”

  “陆池舟你不要脸!!!”

  陆池舟掐住她下巴,吻得很重。

  “叫老公。”

  -

  婚礼在浪漫的教堂落下帷幕。

  但早在之前,陆池舟便策划好了在婚礼之后的蜜月之行。

  正巧,婚礼的举办地在英国,所以,顺着英国到法国,终点为意大利的罗马古城。

  婚礼后,所有家人和宾客踏上了返程的飞机,裴恬送走他们后,在酒店瘫了一天。

  结婚累,和陆池舟睡觉更累。

  裴恬感觉自己被吸走了所有的精神气,哪有力气度蜜月。

  而且。

  按照陆池舟目前这状态,度蜜月的这段时间,能把她榨干。

  旅程的所有攻略都是陆池舟安排的,裴恬安心做起了甩手掌柜,安心度过了半个月的旅行时光。

  等到再回京城时,已经临近九月,竟然由离去前的盛夏,悄然入了秋。

  而陆池舟因为结婚,可把这一年的假都给休完了,回来之后每天的工作从早排到了晚。

  婚后,裴恬又随陆池舟住进了新的婚房,据说,这是他回国后便从一位华人富商手中拍下的地皮,从那时候开始请人设计图纸装修,到现在已经全部完工,装饰一新。

  新房的装修风格完全符合裴恬的审美和爱好,裴恬对它的喜爱度直线上升。

  听到这,裴恬还问他是不是早就藏着一肚子坏水,所以才这么快就为婚房做好准备。

  当时陆池舟正在收拾衣装,即将去上班。

  裴恬撑起脑袋,懒洋洋地望着他,还顺势打了个哈欠。

  “当时没想过这么多。”陆池舟正在低头扣领带夹,难得解释了一句他的动机。

  裴恬:“嗯?”

  “这房子只是给你买的。”

  “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一定能嫁给你?”裴恬轻哼了一声,掀起被子盖在头上,“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裴恬有些不爽地撅起唇。

  就好像,在这场感情里,她始终被陆池舟轻易拿捏住。

  似乎察觉到女孩的情绪,陆池舟弯腰掀开裴恬的被子,随后轻柔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没把握。”

  裴恬眼睫动了动,等他后面的话。

  “但就是想买。”

  裴恬不耐地挥挥手,“行叭行叭,就你有钱。”

  陆池舟低笑一声,随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当时想的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字道:“如果在一起了,我们婚后就搬进来。”

  “如果还有其他可能,让它空着便是。”

  说到这里,男人语气倏地低沉下来。

  这个“其他可能”,裴恬咂摸了片刻,好一会,才终于懂得了陆池舟的意思。

  原来在感情里,他从来不是游刃有余的。

  他也会踟蹰,会观望,会丧失安全感。

  裴恬压下唇角快要上扬的笑,清了清嗓子道:“那你可太幸运了。”

  “为了不让你这豪宅浪费,我替你消费它。”

  陆池舟看着她傲娇的表情,忍不住又吻她鬓角,“那陆太太好好消费,我上班去了。”

  裴恬躺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满意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想起现在坊间喜欢对陆池舟的称呼,裴恬故意嗲着嗓音喊:“太子爷努力上班,赚钱养家哦~”

  已经走到坊间门口的陆池舟脚步一顿,闻言回眸看了眼床上的一小坨。

  女孩已经缩回了脑袋,床单下一抖一抖的,似乎是躲在被窝里笑。

  “遵命。”陆池舟忍笑着摇摇头,轻轻喊了声:“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