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甜
作者:槐故      更新:2022-05-23 20:39      字数:2627
  浴室小小的空间安静下来。

  裴恬埋在他怀里,头发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淋着水,陆池舟顿了会,修长手指穿过她发间,继续用毛巾给她擦着长发。

  女孩头发乌黑浓密,缠绕在指尖,往下梳理时能一通到底。

  “恬恬不该问我快不快乐。”陆池舟弯唇,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该问我有没有快乐过。”

  裴恬眼睫一颤,张了张唇,嗓音艰涩得一个字吐不出。

  男人掌心笼住她后脑,随后,大毛巾包裹起她长发,牵着她往外走。

  二人站在洗手台的梳妆镜前。

  透过镜子,裴恬看到了立于她身后的陆池舟。

  他正敛眸,右手拿过吹风机,替她吹头发,鸦黑长睫垂下,看不清眸中情绪。

  嗡动的风声中,陆池舟突然又说了句话。

  “当然,还是快乐过的。”

  裴恬:“嗯?”

  他似是故意将吹风机拿近了些,沙沙的风声让男人嗓音不太清晰。

  “想你的时候,快乐过。”陆池舟压低了声音。

  裴恬愣在原地,耳根因为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而泛红,发丝被吹风机拂过,从耳后痒到心尖。

  她压下快要起飞的唇角,暗戳戳等待陆池舟后续的话。

  等着等着,等到陆池舟关了吹风机,宽大掌心揉着她发,老爷子经年忧思过重,精神压力大,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身体早有预兆,但老爷子置之不顾,最终才因为受寒引发了中风的病症。

  陆池舟被这个消息打击得沉寂了很久。

  那次之后,裴恬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她自己也因为冲刺中考而分身乏术。

  陆家再有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她中考前期。

  裴恬还在别人和裴言之聊天时,听到几句。

  大致便是陆老爷子昏迷不醒,陆枫挟天子以令诸侯,在陆氏呼风唤雨。

  陆池舟目前的处境很不妙,极有可能作为“废太子”被驱逐出境。

  那时候裴恬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陆池舟了,便是联系也只是通过手机。

  裴恬时不时会给陆池舟发消息。

  消息没什么内容,有她自己的碎碎念,有问他和陆老的近况,有转发的一则笑话。

  陆池舟会告诉她,陆老情况稳定,他很好,就是有点忙,等她中考结束,就陪她出去玩。

  和外界所传的完全两个状态。

  再见陆池舟时,是裴恬中考结束的那个晚上。

  她嚷嚷着要和裴言之一起去宴会,裴言之深看她一眼,默许她跟去。

  也就是那天,裴恬真正看到了陆池舟的处境。

  说是宴会,但京城上层圈子去了大半,倒更像是个商业性质的应酬。

  裴恬问过陆池舟,他说今晚有个晚宴,应该就是和裴言之去的是同一个。

  裴言之去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有一会了。

  裴恬跟着他进场,很快便在桌前看到了陆池舟,和他一桌的,裴恬大致都有印象,是陆氏集团的一些中高层股东。

  若陆老爷子坐主位,这些人能和他共桌的机会都没有。

  但今晚,陆池舟竟然还要站着给他们倒酒。

  推杯换盏间,陆池舟喝了一杯又一杯。他肤白,稍微喝多了些就会上脸。

  但那些人依旧没放过他。

  陆池舟没什么表情,一杯杯地喝得异常干脆。

  裴恬突然不敢上前去找他,只躲在裴言之后头,去了别的桌。

  陆池舟肯定不会想让她看到这样的他的。

  他不想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

  整场晚宴,裴恬心不在焉,她时不

  时会抬眼,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陆池舟。

  少年的唇色有些苍白,眉头微蹙着,像是强忍着胃里的不适。

  裴恬心揪成一团,难受地抹了把眼睛。

  突然,那桌不知发生了什么,陆池舟突然面无表情地将酒杯一把摔在地上。

  玻璃碎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这道声音很大,整场的人都朝那边看去,带着看好戏的眼神。

  被他拂了面子的,是主位上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男人气极反笑,满脸褶子显得异常狰狞,“你小子敢给我砸杯子?还把自己当太子爷呢?”

  “别说你,就是老头子在都要给我两分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陆池舟处在众人目光中间,唇色紧抿,握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再放开,眼神中的戾气已经快压抑不住。

  “你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不服气?”男人冷哼,笑容猥琐:“就你妈那狐媚长相,还不让人说了?”

  这话一出,周围一圈不怀好意的笑。

  因为陈挽月长得漂亮,又年纪轻轻就丧夫,有关她恶劣的揣测向来就不少。

  原本有陆老爷子坐镇,没有人敢当面提,现在,所有恶意都浮出水面。

  男人肮脏,女人嫉妒。

  陆池舟闭了闭眼,突然一脚踹翻了桌子。

  整个实木桌像一杆秤砣朝男人身上倒,桌旁其余的人作鸟兽散。

  现场不少人发出声惊呼,但没人上前。

  男人受到惊吓,开始口不择言,难听的话在整个场内响彻:“陆池舟,你好大的胆子!”

  “就你,你现在敢这么对我?老头子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跪着,求求裴董看在他女儿的面上帮帮你,然后早点收拾收拾入赘吧哈哈哈哈哈。”

  “……”

  裴恬听得眼泪发酸,她拉住裴言之的衣袖,语无伦次地小声说:“爸爸,你去帮帮哥哥吧,不该这样的,他不该这样的。”

  裴言之揉了揉她脑袋,“好,我帮,我帮。”

  在场的人都买裴言之的面子。男人在见到他时,一秒变脸,口中的话戛然而止,霎时转变成一副谄媚的表情。

  裴恬站得远,不知道裴言之说了什么,那桌人全都挂上副虚伪的和善面孔。

  她直勾勾看着站在裴言之身后的陆池舟。

  少年有些脱力地靠在墙边。

  他喝得酒太多,眼尾通红。

  就像是哭过一般。

  不知是感应到什么,他突然转过头。

  和裴恬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那瞬间,耳边的熙攘声,私语声,突然消失,似乎全世界都静止了。

  裴恬无处可躲,只是瘪着唇,红着眼睛,看起来比陆池舟还委屈。

  而陆池舟只看了她一秒。

  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是从未有过的惊慌狼狈。

  是的,狼狈。

  这个本不可能出现在陆池舟身上的词。

  少年傲骨在那一天被彻底敲碎。

  而这一眼,让裴恬记了好久好久。久到五年间,数次噩梦时,都会因为其从头寒到脚,最后流着眼泪醒来。

  同样的,裴恬今天也被惊醒了。

  来不及思考屋给谁听。

  “会想你在做什么,有没有认真听课,有没有好好学习生活。”

  “还会想,我们恬恬现在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以及有没有。”陆池舟顿了顿,嗓音极其艰涩地吐出几个字:“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