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大孝子
作者:浣若君      更新:2022-03-07 06:13      字数:8679
  市局。

  外面记者在拉电线,录相机就位,民警们?正在布置公审现场,手裁的红色大字贴起来,武警四周戒严,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在会场讨论情况。

  从公安局到拘留所的整条街,从早晨八点?开始戒严,虽说?不?公开,但整条路被好?奇的民众们?挤的水泄不?通。

  公审大会,从现在开始准备,下午四点?准时开始。

  而会议室里,此刻却是阴云密布,一群领导们?唇枪舌箭,正在为了呈交给检察院的《起诉意见书》中关于几名罪犯的量刑而争的不?可开交。

  阎肇只是分局一个小副局长,目前还轮不?到他发言,只有听的份儿。

  范祥手里有人命,死?刑,今天的公审就是为他准备的,两颗花生?米也早就备好?了。

  但是于范振华和米局长的起诉意见,领导们?则一直在争论。

  尤其是市局的郑副局长,堪称手舞足蹈:“是,范振华和米德简直是咱们?公安中的败类,混蛋,但他们?只是豢养混混,又没有亲手杀过人,他们?罪不?致死?……”他两只手使劲往自己胸前兜着:“咱们?都是人民的干部吧,大家要不?要将心比心……”

  这时阎肇突然开口:“从84年改革开放始至现在,因?混混流氓滋事,强奸,抢劫以?是恶性,致死?者,罪难道不?该算到他们?头上,若将心比心,谁敢碰我妻儿分毫,天涯海角,捕之,毙之。”

  郑副局长也还年青,而且是军转干部,人家在部队上可是旅长,自认军转的都该服自己,没想到分局一个小小的副局长会反驳自己,愣住了:“你说?什么?”

  “案件全是我津东分局的,我主死?刑。”阎肇说?。

  郑副局长啪的一把?就拍桌子了:“荒唐,国外都废除死?刑了,人家美国多开放,死?刑都用电击了,就咱们?还是搞子弹,再说?了,一个主任一个老局长,你要全毙了,以?后?谁还敢到咱们?西平市来当干部?”

  阎肇的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郑副局长的身上:“您可以?选择去美国当干部。”

  “荒唐!”又是啪的一声。

  这种场合,其实?郑副局长的

  态度才?是对的,没人当干部是为求死?,大家是为求生?活,求财,或者有人胸怀理想,但比理想更?重要的是平安到老,是拿到那笔退休金。

  郑副局长越是这样,同僚们?就越会支持他。

  孙怒涛抱病出席,想争论吧,没力气,马勃站了起来:“郑副局长,因?为混混流氓入室强奸抢劫,□□入室,直接致死?者,仅去年就有32人,更?有5名儿童,最小的两个月,但凶犯只被拘留了两个月,在米局的干涉下就被放了。”

  嗷嗷待哺的婴儿,凶手掐死?他的代价只是在拘留所打?两个月的毛衣,缝了两个月的扣子。

  是凶手该死?,还是把?他捞出拘留所的那个幕后?黑手更?该死??

  所有人都沉默着,因?为马勃翻出了案发现场的照片,一张张的正在往黑板上贴,那种惨状,让所有人的心都是那么的悲痛。

  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一声冷笑,那冷笑刺耳,让人骨寒。

  郑副局长顿时觉得自己抓到了阎肇的把?柄:“阎肇,起立,这么严肃,悲状的场合,你为什么要笑。”

  阎肇收了笑,原本就冷峻的面庞上肌肉正在收紧,致使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仿如寒夜,月光下出峭的宝剑一般,闪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光。

  他缓缓站了起来,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侧袖的金盾映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里,面庞也给镀上了一层金色,眉眼亦给阳光染成金色。

  但他的眸子却是那么的冷寒,冷盯着郑副局长。

  郑副局长莫名觉得头皮一紧,虽说?也曾是军人,但敌不?过这种从步兵连退下来的,入过狼烟的血性汉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字一顿,阎肇说?:“事关人民利益,必须杀一儆佰!”

  贪污和清廉价之间的界限或者可以?模糊,但生?与死?的红线必须捍卫。

  张局终于开口了:“人民的利益不?容侵犯,我主张死?刑,举手表决吧。”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手。

  津东分局所有参会的人集体?举手,渐渐别的分局和市局的领导们?也举起了手,最后?只剩郑副局长一个人,缩了两缩,他也举起了自己的手。

  三个死?刑,全票通过。

  目

  前,这种严打?的专项案子可以?不?报省厅批准,他们?自己做决断。

  另有秦副局长说?:“向省厅汇报吧,也要安排全市各分局通报,加班学习。”

  这就等于定调了,顿时会议室的气氛也松了不?少,大家开了一早上会的会,这会儿才?敢伸个懒腰。

  米局和范振华还要厅里复核,范祥是今天就吃花生?米。

  从会议室出来,马勃悄声说?:“阎队,够硬的啊,你今天给咱们?分局长脸了。”

  孙怒涛得的是肺癌,晚期,医院说?开刀是死?。

  不?开刀也是死?,他索性就不?开刀了,也瞒着没告诉任何人,力争奋斗到最后?一天吧,他觉得自己可以?。

  但他所有说?的话已经有一种安排后?事的意味了,他对熊向党说?:“回?去就召集各派出所的民警们?组织开会,把?会议精神传达下去。公安干警里的保护伞,黑势力,比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更?加值得我们?警惕,我们?也必须认真做好?自己。”

  “以?后?我也要向阎副局学习,学习他这种刚正不?阿,敢于跟上级叫板的精神。”熊向党说?。

  孙怒涛无奈笑了笑:“别的可以?学,顶撞上级就不?要学了,以?后?跟着他干就行,上级让他去顶撞,明白吗?”

  阎肇硬,敢顶领导是因?为他上面有他老子,他捅破天有他老子罩着。

  而且他自己本身不?喜欢升职,只喜欢干工作,上面有看不?惯他的领导也得忍着。别人像他这样顶撞上级,不?是个死??

  不?论如何,今天的公审将在电视台播出。

  届时大家一起看着电视开会,那影响力,那感觉,估计到市的公们?们?,肯定无一不?是心惊肉跳了。

  孙怒涛还想跟阎肇多聊会儿,张局出来了,说?:“下午要公审,阎副,中午一起吃饭吧,咱们?好?好?聊聊?”

  “可以?。”阎肇说?。

  走廊上所有的上级和同事都在看他。

  局长定调要跟阎肇一起吃饭,这是在力撑阎肇,向同僚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郑副局长不?服气,他也出来了,而且一路跟着张局长,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张局,我是为我自己吗?我是

  为了大家好?吧?”

  阎肇一个眼色,孙怒涛把?齐松露的《申诉书》递了过去:“老领导,咱们?俩今天一起吃饭,一会儿你听我聊聊这个案子?”

  帮齐松露平反是可以?上电视讲话的,这可是出风头的事情。

  而且谁不?愿意看女流氓,不?愿意看一个漂亮姑娘上电视。

  估计到时候全市的人都要观看,这可是出名的大好?机会。

  这件事还没有上过市局的会议桌,而且一旦上会议桌,它将又会被无止境的开会,讨论,再开会再讨论,大家还要一起踢皮球。

  公审将会越来越少,国家申批越来越严格,孙怒涛其实?更?想让阎肇自己上台,让他去出那个风头,让他帮齐松露翻案。

  但把?风头让给郑副局长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只有郑副局长能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打?通市局和检察院,以?及电视台的各个环节,并让齐松露站上公审台。

  对视一眼,孙怒涛轻轻拍了阎肇一把?。

  工作中能遇到这样的知已太难得了,可惜他时日无多,不?能伴着阎肇一路走下去了。

  郑副局长一看,给个女流氓翻案,他完全可以?,拿上案卷就走。

  让齐松露上电视,这将是郑副局长今天的生?死?时速。

  ……

  陈美兰带着小狼去给俩大的开家长会,东方学校是封闭式管理,除了家长会日,一般不?让家长进学校。所以?今天,陈美兰是继六一之后?,第二次来学校。

  乍一进校门,小旺的班主任迎上来了:“阎望奇的妈妈吧,先去我们?班开家长会?”

  “不?不?,去我们?班。”圆圆的班主任也在招手:“胜男妈妈,家长会马上开始,你要讲话的。”

  “不?不?,先去我们?班。”小旺的班主任来拉扯了。

  只看这阵势,陈美兰头皮一紧,圆圆的成绩她不?操心,她怕小旺考的太差。

  家长会上老师只关注两种家长,一是成绩最差的,一是成绩最好?的。

  家长会同时开,她分身乏术,得管俩孩子。

  小旺的班主任今天有点?热情过分:“走,先去我们?班,阎望奇同学的问题更?典型,您必须去。”

  俩孩子也在同时看陈

  美兰,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小旺估计她会去替圆圆开家长会,不?开心,但得忍着。

  陈美兰很?为难,你在孩子心上种一根刺特别容易,要拨那根刺就很?难了。

  她其实?更?想去帮小旺开,但圆圆肯定考的好?,谁不?喜欢听老师的夸奖,别的家长羡慕的眼光。

  好?在这时阎西山嘴里叼个肉夹馍,紧赶慢赶的来了:“美兰,你去帮阎肇家的开吧,我闺女的我去。”

  “爸爸,快走吧,刚才?王老师说?了,我双科都是一百。”圆圆松开陈美兰,朝着阎西山奔过去了。

  阎西山牵起闺女的手,说?:“昨天我们?也考试,你猜爸考了多少分?”

  “100分。”圆圆跳起来说?。

  阎西山说?:“哪能呢,38分,但我是全班第一。”

  他读的是成人夜大,能考38分是真不?错。

  上辈子的阎西山濒死?时已经张不?了嘴了,有一回?吕靖宇带着已经成年,都是市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的大宝和二妞去看他,陈美兰也去了,见他一直在张嘴,长流眼泪,死?死?盯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陈美兰于是问圆圆他想说?的什么。

  “教育。”圆圆用棉签替西山擦着眼角,说?:“他说?后?悔和你离婚,后?悔没能给我更?好?的教育。”

  说?起教育,陈美兰想起来了,她该要报名学车了,今年的工程做下来给家里添辆车不?成问题。

  孩子需要教育,她也必须成长,不?然她依旧会被时代甩下。

  意外惊喜。

  今天陈美兰不?但没有因?为小旺而被老师批评,而且老师把?她和刘嘉轩的妈妈安排坐在一起,听老师宣布完成绩,她才?知道,小旺和刘嘉轩居然并列第一,都是双科一百分。

  “听说?你是个女老板,厉害啊,暴发户家的孩子一般学习不?好?的。”刘妈妈说?。

  小旺大概没想到自己能发挥这么好?,站在台上接受表扬,时不?时看刘嘉轩一眼,一副气吞山河的牛逼样儿。

  陈美兰也忍不?住的笑,问刘妈妈:“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认识一下,我在咱们?车管所工作,新?单位,你怕不?知道,以?后?买了车,要上车牌就找我

  。”刘妈妈说?。

  陈美兰抓住了刘妈妈的手:“学车是不?是也找你?”

  “我们?不?管学车,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个驾校,我弟开的,到时候让他车接车送,包你驾照到手。”刘妈妈说?。

  “可以?可以?,给我个电话吧,我给你我的名片。”陈美兰说?。

  台上俩第一相互不?服,明争暗斗,台下妈妈已经成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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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现在没有女性学车,开车的,开完家长会,刘妈妈把?这事儿当成个新?闻在跟大家说?,来开家长会的几乎都是女性,一起议论纷纷,叽叽喳喳。

  阎西山是美兰在哪儿就要往她身边凑,乍一听,顿时说?:“就你,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你能学开车?”

  当年吕靖宇不?也是这话,男人们?不?打?击女人他们?就活不?下去吧。

  陈美兰已经计划好?了,十一之前拿到驾照,买车,从此她要自己开车。

  ……

  今天因?为是苏文的生?辰,阎肇回?家早。

  小旺拿着卷子,给小狼买了瓶可乐,在公交车站上等爸爸。

  阎肇一下车他就把?卷子递过去了,不?说?话。

  家里的俩个男子汉默默的肩并肩走着,小狼跟在后?面吨吨吨的灌可乐。

  “爸爸,你就不?想说?句什么吗?”小旺试着问。

  总归是第一次考第一,爸爸也应该表扬一下吧。

  “继续保持,不?要掉队。你是我儿子,考第一才?是正确的。”在阎肇想来,他儿子就该永远第一,不?考第一才?不?正常。

  今天既是苏文的生?辰,还有件喜事儿,昨天阎斌家儿子的中考成绩出来了,考上了市一中,还是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进去的,名牌大学的门槛几乎踏进去一半了。

  宋槐花在家做饭,请堂房兄弟,亲戚朋友们?一起吃。

  她专门打?电话,说?自己工作忙,儿子全靠阎斌辅导,做饭,陈美兰真想送啥,就送点?阎斌喜欢的,所以?陈美兰买了两个笔记本,一条烟,用来恭喜阎斌。

  一家人集体?往一支队走,陈美兰见齐松露一直没回?来,就问阎肇:“齐松露呢,今天公审了吗,晚上会不?会上电视。”

  他说?过的,今天齐松露要上

  电视。

  这是陈美兰今天最期待的事。

  “她还在总局那边,我来的时候她的案子正在过广电局的会议桌,一会儿电视上看吧,应该能上。”阎肇说?。

  要上电视哪那么容易,这会儿六点?半了,才?刚录完,还要请广电局的人审片,七点?半电视开播,那叫生?死?时速。

  阎肇只能推动案件,但最终齐松露能不?能上,还要看郑副局长的公关。

  转眼到了一支队,家门是开的,不?过炕上没有铺盖,显然,阎卫和米兰俩口子并不?住这儿,只是洒扫了一下,给苏文的牌位献了一束花,俩人就躲阎斌家去了。

  阎肇带着全家磕头上香,刚上完,听那边闹哄哄的,也过去了。

  宋槐花和阎斌俩口子正在做饭,厨房门口架着锅在炸排骨,厨房里的大锅上油烟升腾,也在炸东西。

  “美兰,快来帮忙,帮我捞一下麻花。”宋槐花从厨房里探出头说?。

  陈美兰进了厨房,努了努嘴,问宋槐花:“首都来的那个呢?”问米兰。

  “说?是心脏不?好?,睡了一整天了,我们?都可怕她发病了。”宋槐花说?。

  大嫂刘小红在搓麻花,忍不?住笑说?:“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别骂我,我在等着她犯心脏病,我还没见过人犯心脏病是啥样。”

  来了两天了,米兰的心脏病全村人都知道了,可她愣是犯不?起来,让人着急。

  “大嫂,你啊。”宋槐花塞了大嫂一极热麻花:“人得嘴善,不?能拿别人的病开玩笑。”

  一间卧室里,米兰裹着被子,在炕上躺着。

  头发结成了块,全沾在脸上,糊巴巴的。

  她本来瘦,躺在被子里根本找不?到人,装着债券的那个皮包,给她死?死?护在手中。

  外面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喝茶聊天等吃饭,阎卫却在这儿守着个病秧子。

  宋槐花家的饭做得特别好?,一锅子烩菜,有鸡蛋皮有木耳还有黄花菜,炸的小排骨,配的是麻花,闻着就香。

  宋槐花亲自端进来,米兰一口不?吃不?说?,宋槐花笑脸相迎,她却连个招呼都不?跟人家打?,一副要死?的样子。

  “这是病的严重了呀,老二,送你爱人去医院

  吧?”宋槐花说?。

  米兰泪雨婆娑:“不?用,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儿。”

  阎卫忧心如焚,还生?气。

  米兰这么任性,矫情,让他特别丢脸。

  兄弟们?都看着呢,他承诺过周一兑债券的,可米兰压根儿就没想出手债券,她那心脏病就是个免死?招牌,随时准备拿出来吓唬人。

  阎卫明知道米兰在找时机准备犯病,拿犯病拖延时间,偏偏又拿她没办法。

  而就在这时,正好?七点?半,阎肇已经把?阎斌家的电视机搬到外面了,拍了拍小旺的肩膀,示意他去把?电视机调到地方频道,并且把?声音调大一点?。

  电视里播的正是公审大会。

  “现在由?我宣读关于范祥、范振华,以?及米德三人的《刑事起诉意见书》。”电视里传出响亮的声音,外面吃饭的人们?顿时端着碗也愣住了。

  “有《公审大会》?”

  “这是谁,那是咱们?市局的张局长,什么时候录的,不?会就现在吧?”阎斌说?。

  “审的是谁,米德,那不?咱们?米老局长,真是米老局长?”一个大爷问。

  突如其来的兴奋,这比录像厅的港片更?叫大家觉得刺激。

  要说?刚才?米兰还病重不?能自理,随时准备发病的话,这会儿她突然跳了起来,下了炕,连鞋都不?用穿,赤脚奔到院子里。

  黑白电视上镜头闪过,铐着铐子,给四个武警摁着的,那个光头皮,胖乎乎的老头不?正是她二伯?

  “她这是犯病了?”宋槐花乍然看到米兰冲出来,吓了一跳。

  刘小红还在嚼麻花,哟的一声说?:“心脏病就是这样犯的,吓人呀!”

  几妯娌在厨房门上一起要笑吧,不?好?意思笑,忍着。

  “来啊,吃饭,二嫂城里人,是不?是吃不?惯我们?的饭?”阎斌笑着端起碗,还想请米兰来吃饭。

  米兰一直在往电视机前走,镜头已经闪过了,但她不?相信也得相信,因?为这会儿电视机里正在宣读她二伯的罪状,涉黑,养黑团伙,间接致死?32人,加贪污受贿,数罪并罚,判处枪决。

  这么说?不?止要坐牢,她二伯要被现场直播,公开枪毙啦?

  米兰抱起头,颤

  抖了起来。

  在场的人并不?知道米德就是米兰的二伯,人嘛,衣食住行大过天,而且大喜的日子,电视里还有公审,枪毙的犯人助兴,大家的首要目的当然是劝饭。

  劝米兰坐下来边吃边看。

  但米兰已经被这个消息打?击到六神无主了,她根本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

  “他们?俩口子怎么不?吃饭?”阎勇问说?:“是不?是阎卫城里呆久了,吃不?惯咱们?农村的饭?”

  “是,□□,二哥是喝我娘的血活下来的,可他现在连农村的饭都吃不?惯了。”阎肇端起碗,冷冷扫了阎卫一肯说?:“大家一起吃,不?用理他。”

  “甭提了,婶子大善人啊。”阎勇感慨的形容说?:“那时候我们?都瘦,都饿,不?说?树皮草根,河里一只小吸血虫,田里的蚂蚱蚯蚓都不?放过,就阎卫从小细皮白嫩,而且不?咋饿,村外的人见了他都特别好?奇,说?这孩子咋在这年月长这么好?,除了咱们?没人知道,婶儿怕他饿死?,自己瘦的皮包骨头,愣是不?敢给他断奶,我听我妈说?,婶子的奶一直是红色的,为啥,因?为她没奶了,阎卫吃的一直是她的血。”

  “所以?阎卫能活,全凭婶子,那年头,饿死?了一茬孩子,从57到59,咱们?村就活了他一个。”阎斌也说?。

  满院子的人都在感慨,叹气,主要是感叹曾经走过的,那个年代的艰苦和不?易,说?阎卫那么忙,能在生?辰的时候回?来给娘上柱香,是大孝子。

  可阎卫站在原地,却如五雷轰顶。

  昨天阎肇就说?过,阎卫忘了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阎卫没把?这当句话,他以?为自己是吃草根树叶活下来的。

  阎勇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此刻院子里所有人的叹息声就仿如刀一般,凌迟在他心上。

  他生?于57年,生?下来就面临着三年大饥饿,那个年代孩子的存活率极低,他一直以?来确实?不?知道在存活率那么低的年代,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跟阎肇之间的隔阂也特别深,阎肇似乎一直在责怨,怪怨他,可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他极力想跟弟弟和解,但弟弟从来不?屑一顾。

  他以?为弟弟就像首都那些人说?的脾气坏,以?为他不?合群,以?为是弟弟的错。

  可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大饥饿的年月,他一直在吃他娘身上的血和肉。

  怪不?得阎肇一直对他不?冷不?热,怪不?得他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当他责怪娘把?他小小年纪送到首都的时候,当他在首都至少有细米白面吃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娘哺血养大他,还把?他送到了不?饿肚子的首都,自己却要在老家要带着俩小的凭工分赚钱吃饭。

  可他在生?了儿子之后?,几乎没回?过家不?说?,母亲的葬礼都不?曾参加,自己的儿子都没带来给母亲看过一眼。

  米兰口口声声骂的,不?知恩的白眼狼是谁,不?就是他?

  他居然还腆不?知耻,觉得自己拿娘的钱给自己赚点?钱是应该的?

  米兰这病犯不?起来了,她身形敏捷,中气十足,跑回?屋就准备拿包,出门,应该是想去跑关系,看能不?能把?米芳给捞出来。

  进门就见阎卫居然拎着她的包要出门。

  “阎卫,你要干嘛?”米兰问。

  “还小旺的钱。”阎卫说?。

  “还钱就还钱,你拿我包干嘛,哎我的表,我包里有药,哎我心脏痛,快拿来!”米兰叫了起来,因?为阎卫在剥她手腕上的表。

  她脖子上有条金琏子,上面缀着一块玉,阎卫也一把?摘了下来:“就现在,债券带楼,家里你那些所有的包,表,金条,那全都是小旺的。”

  “阎卫你疯了,啊我心脏疼,我要发病了!”

  这声发病短暂吓唬到了阎卫,他愣了一下,米兰继而说?:“你别忘了我妈的恩情,你再这样我立刻发病。”

  是了,其实?苏文死?时阎斌拍过电报,让他回?家,说?他娘想见他。

  他儿子刚死?,米兰心脏病发,随时要死?的模样,不?肯让他走,他就没敢来。

  当时王戈壁还劝他,他娘疼的始终是俩小的,他心里孝敬,爱娘就行了,没必要搞形势。

  可他的儿子尚且死?于他怀中,他目视着儿子闭眼,痛彻心扉,几欲不?能活。

  他的娘呢,他哺血让他长大,送他

  上首都不?饿肚子的娘呢,至死?都没盼到儿子归来,又是怎么闭的眼?

  “老子不?但要看你发病,还要跟你离婚。”阎卫吼了他此生?最硬气的一句话。

  他甩开米兰出了门,一步步挪到自家门前,还未进门,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门槛外面。

  六月早升的明月,隔壁的灯火,电视里呼啸而过的那一声子弹响,和桌子上微明微灭的三柱香。

  青烟缭缭,直上夜空。

  曾经风吹篱笆月洒窗,娘就坐在那扇窗户里,一直在等着他归来吧?

  罪人呐,他活了三十多年,罪而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留言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