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雷池
作者:颜欢      更新:2022-06-27 19:08      字数:2676
      “抉择的确是有,但是不是‘更好’之策,眼下却还有变数。”言及此处,唐江生左右检查了一遍提前布置好的静音符,并无不妥后,将身体微微前倾,用极小的声音轻语到,“姐姐就没有考虑过,仓礼城成为‘战时陪都’的可能性?姐姐入仓礼,可是提前知晓了什么?”

      “什么!战时陪都——?”听到唐江生提出这个猜想,饶是以贵妇人的定力和见识,都不免大惊失色,若非提前布置的静音符发挥作用,只怕整个车队都能听见贵妇人惊诧不已的喊声,“迁都一事,非同小可!你从何得知?红口白牙,你可莫要瞎猜妄言,当心引火烧身!”

      贵妇人反应激烈,双目圆睁,情不自禁地抓住唐江生的臂膀,警告他当心祸从口出,而对于“选址陪都”的这一推测,贵妇人别说去甄别,连考虑的念想都不曾有——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战时陪都”这个话题极为敏感,牵涉极广,无异于国家机密!贵妇人虽然在钱家小有声名,但还远未到可以参议卫政的地步!有道是“知道越多死的越快”,贵妇人此时离不惑都还差两三年哩,她可不想早死。

      “姐姐既然不相信我,那就当我在放屁好咯。”

      唐江生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意地看向车内帷帐,绝口不提方才的“战时陪都”一事,真就如同刚刚放了一个屁般,事后烟消云散。

      马车之内的气氛一时尽显尴尬,不过尴尬的只有贵妇人,唐江生则几乎没受什么影响,除了自己比食箸宽不了多少的臂膀还被贵妇人抓在手里挣脱不开,隐隐生疼外,暂时也没有啥大碍——只有贵妇人的脸上挂满了纠结煎熬之色,仿佛此刻坐的不是马车,而是油锅。

      有一说一,贵妇人的反应其实很真实,并不如何夸张——与唐江生不同,她可以说是土生土长的卫国人,尽管因为灵力适应性不足,导致无法修行,但由于嫁进了钱家,是故对修行界还是有所了解的。

      可“了解”归了解,在了解的程度上,贵妇人眼下是肯定不如唐江生的……生死危机大家都有,但除了斗智,唐江生还渡过无数次凶险斗法,这是贵妇人所不具备的经历——不仅如此,唐江生活到现在,其实是生于卫国,长于周国,学成于天明宗天元子!而对唐江生来讲,真正在他心中不可撼动的存在,唯有天元子一人而已!除了他的师尊,别说卫国,就算是周国、天明宗、宗主陈黎,在他眼中都算不得什么。

      身心为形,形即是桎梏,从某种意义上讲,亦为枷锁!而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因果则为锁链,因此从古至今,真正做到无忧无虑,超然物外的凡人、修士、生灵,其实是不存在的……就算曾经出现过,也会由于斩断了和世间的所有联系而使其本身无限趋近于无!唯一剩下的,怕是只有其“存在”能够作为尚存的唯一证明,死后,便是无。

      人世有贤达,曾言“吾之死而人识,吾生;吾之生而人忘,吾死。”

      这句话虽然否定了联系普遍存在的客观性,但却从精神方面深刻地揭示了万事万物的相互联系——只不过比起像贵妇人这种眼界格局仅限于卫国的普通人来说,唐江生的家国意识无疑就要弱上许多!身上的负累轻上不少,相似条件下自然就能飞得更高,看得更远。

      “你继续说,仓礼城为何会被卫主选为……定仓礼城战时陪都的有利条件在哪里?”吸进肺里的是冰,呼出来的却是火——毫无疑问,贵妇人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天人交战后,已然凭借自己的思维觉悟跨出了雷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畏葸不前不是我的作风!”

      看着贵妇人坚定不移的神情,唐江生不由得为之一愣,毕竟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贵妇人若就此打住话题,那唐江生自然不会上赶着“抖机灵”,对他和贵妇人体验都不好,严重一点还会伤及感情——可是眼下不同了,现在是贵妇人主动“要求”他继续说,不仅如此,唐江生甚至还从贵妇人的瞳孔中看到了火苗一样的光簇!

      天明宗藏书阁中有很多描述这种眼神的词句,无数国家之兴亡也与当权者目中的这种眼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雄心!或者说,野心!吞吐山河,振策宇内!想常人所不敢想,做常人所不敢做!

      说真的,唐江生完全没有想到会从贵妇人眼中看到这种眼神!以为贵妇人只是对时势有些见地,想要跟他和睦友善地探讨探讨,最多也就是不放心夫君儿郎,想要从他这里验证一些推测,仅此而已。

      可事实证明,贵妇人并不是那种一辈子只想着相夫教子的普通妇人,即便她现在还没有这个意识,但其骤然转变的态度以及如饥似渴的眼神已经充分暴露了她的本质——不安现状,争勇斗狠!征服欲、控制欲之强,只怕不比所谓的国主、宗主弱多少!野心的火簇没有点燃之前,他以为什么都没有,然而当火光照耀一切时,唐江生这才知道,自己唤醒了一只庞然大物!世间若动荡难平,与她定脱不了干系!

      “失去虞山的卫国要想拉扯出纵深防御的空间,最好的措施就是迁都,即便不迁都,也要提前选好战时陪都,那么陪都选在哪里便是重中之重。”

      “从地图上看,卫都现在之选址,其地势较东南平原而言实在太过低洼!金乌关和仓礼城就是它伸出去的两个拳头,虽孔武有力,但还是暴露了中部国土防守空虚的破绽。”

      “万幸的是由于素苍江流域支流众多,水分充足,土壤黏重,经年累月之下,形成了一大片滩涂沼泽,算是为中部地带提供了一定程度的缓冲!若是西齐军意图采取‘中路突破’的战术,只要兵锋被阻,迎接它的便是金乌关和仓礼城的左右夹击!且就算西齐成功攻下卫都,以卫都的地势,也只是钻进了卫军提前布置好的口袋阵中!”

      “换而言之,比起将有限兵力囤积在破绽明显的旧都,选择一个战略位置相对不那么抢眼的仓礼城作为陪都则更便于调兵遣将——而仓礼城明面上作为扼守虞山跟东齐的要冲,就算大张旗鼓地集结军队也并非就那么令人遐想!一定程度上还能起到混淆视听的迷惑作用,当然了,秘密集结自然是最好的,兵者诡道,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唐江生口若悬河,如下坂走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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