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无事生非
作者:椒盐小甜饼      更新:2022-08-02 05:20      字数:35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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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容徽这才轻轻松开了扶着棠音的手,抬步走上前去。

  刚走到近前,成帝便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伸出一双枯枝般的手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浊黄的双眼往外凸起,沙哑的语声混在剧烈的喘息中,近乎难以辨别。

  李容徽便略微俯身下去,侧耳细听了一阵,才勉强听清,他说的竟是:“国师……你快将国师召回宫。是朕错信了南明子……只要有国师的丹药,朕便能长生不死……朕愿以半壁江山相赠……”

  时至今日,他竟还妄想着,以服食丹药来供自己修炼成仙,长生不死。

  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李容徽轻垂下羽睫,掩住了眸底的轻嘲,只淡声开口:“父皇,凌虚道长虽是儿臣举荐,但毕竟是方外之士,并非是儿臣的幕僚。如今他已离宫多日,儿臣也不知他的行踪。”

  成帝握在他腕上的手骤然收紧了,只是终究是身子亏空之人,即便是激动至极,手上也多大力气,左不过,在他冷白的肤色上,留下了几枚淡淡的指印罢了。

  李容徽淡看了一眼,平静开口道:“但既然父皇有令,儿臣会即刻差人查下去的。”

  他说罢,便单手自袖袋里取出自己的印信,当着成帝的面递给一名随行的宦官,命令道:“将这枚印信转交给瑞王府中的盛安,令他即刻差人寻着凌虚道长下落。不惜任何代价,昼夜兼程,务必将人请回宫中。”

  那名宦官不敢耽搁,忙双手接了印信,急急退下了。

  成帝见此,紧握着李容徽手腕的手指也脱力般的松开了,无声垂落在软枕上。

  整个身子也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软在榻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帐顶盘恒的五爪金龙,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容徽见此,便也缓缓收回了手,只轻声开口:“父皇可还有什么想与儿臣说的?”

  成帝却似耗尽了满身的力气一般,只直勾勾地看着帐顶,再没有开口。

  李容徽静静地等了一阵,便也直起身来,淡声道:“既然父皇没有其他吩咐了,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他独自转过身去,往宝幔垂落处踏出了一步,却在宦官们伸手为他掀起宝幔的时候,复又回转过身来,轻声开口道:“儿臣的长亭宫离寻仙殿颇有些脚程,宫中又不得骑马,儿臣担心若是凌虚国师有了什么消息,再赶来寻仙殿禀报,这一来一回,恐怕会误了大事。”

  他说着略停了一停,见成帝面上果然显出几分焦急之色,这才复又开口道:“不知儿臣可否携家眷,在寻仙殿偏殿中借住。若有了什么消息,也好及时与父皇禀报。”

  成帝气息急促,说不出话来,只勉强一点头,算是答应了。

  李容徽便也不再多言,只谢过了成帝的恩典,便转身出了宝幔,带着棠音一路往殿外行去。

  大宦官伏环要伺候在成帝身边,故而未曾出来相送,前来引路的,是另一名常在御前伺候的小宦官。

  能来御前伺候的,自然没有蠢人,他眼前着这许多皇子一同入宫,李容徽却是第一个得见天颜的,想必是在成帝心中的分量不同。

  因而,他也不曾绕路,直接就将李容徽与棠音带到了离正殿最近,装饰最为华美的一间侧殿之中。帮着两人安置了,又笑着说了一句:“奴才们就在前院里伺候,你有什么吩咐,唤一声便好。”便也识趣地退下,反手合拢了槅扇。

  雕花槅扇轻轻一合,殿内的光线便也随之暗淡下来。

  棠音却也不曾立时去开旁侧的长窗,只是抬手去牵李容徽的袖口,无不担忧地轻声道:“国师已走了数月,若是脚程快些,想必都快出了大盛国境了。你便这样答应下来,届时若是寻不着人,抑或是寻着了人,却治不好圣上的病。届时圣上迁怒下来,会不会牵连到你?”

  “那也是数月之后的事了。”

  ——而就今日的情况来看,成帝恐怕是熬不到能来问他罪的时候了。

  李容徽心不在焉地轻应了一声,旋即往后退开一步,生平第一躲开了小姑娘的手。

  在棠音微讶的目光里,他左右环视了一圈这座陌生的侧殿,旋即紧步往浴房的方向走去。

  棠音抬步跟进了浴房里,却见李容徽独自取了块干净的布巾,于盆中过了水,一寸寸地将手腕上成帝方才抓握过的地方细细擦拭了一遍,直洗得肌肤都微微泛起红意了,这才随手将用过的布巾弃入杂物篓中,抬眼看向棠音。

  面对着小姑娘讶然的目光,他只轻抬了唇角,缓缓伸手,替她拢了拢被朔风吹得略有些散乱的鬓发,轻声道:“住在宫中的这些时日中,若非必要,尽量别往寻仙殿正殿中去。”

  棠音轻轻点头,眸底却仍有些迟疑。

  不说旁的,单单只是寻仙殿中那股散不去的腐臭味,便已足够让她退避三舍。只是李容徽这般单独挑出来说了,再联合上他方才的举动,总令人觉得有些古怪。

  她犹豫一下,还是放轻了嗓音问他:“可是圣上的病,有什么不妥?”

  “我并非医者,倒是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李容徽眸色微凝,只低声道:“只是如今这等形势之下,能小心些,便还是小心些为上。”

  棠音听他这般说,眸光也是轻轻一颤,只伸手牵了他的袖口,愈发担忧道:“那我能不能去一趟玉璋宫,见一见昭华。好让她也小心些。”

  “你不必担忧昭华。”李容徽平静开口:“如今俪贵妃统领六宫,是成帝最为信任之人。且昭华又非皇子,没人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对她下手。”

  李容徽说罢,又替她整了整斗篷的领口,只轻轻笑了道:“与其担忧昭华,不如担忧担忧你我,这些日子里,你我怕是不得闲了。”

  棠音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语中的深意,只随口应了一声,便将随身带来的香药放在傅山炉里点了,想着去一去寻仙殿中带出来的余味。

  淡青色的烟雾方自傅山炉里蒸腾而起,偏殿的槅扇便已经被人叩响。

  棠音只道是外头服侍的下人们送了东西过来,方抬步往槅扇处走,李容徽却已先她一步行至了槅扇边上,随手将其打开。

  外头立着的,是一位身着蟒袍的男子,身后跟着的女子,衣着华贵,妆容精致,却仍旧掩不住方生产完的虚弱憔悴之色,其后,便是一大列的从人,为首的两名嬷嬷分别抱着两名婴孩,想是那对才降生不久的双生子。

  正是新得了两名皇嗣的八皇子。

  “七皇兄,七皇嫂。”八皇子随口唤一声,也不待人相请,便大步走进殿来,目光迅速环视过殿内的布置,见没什么改动与添置,不似是要长居于此的模样,眼底的阴霾之色才略散了几分,语声却仍是傲慢:“听闻七皇兄入宫,却不住自己的长亭宫,倒是来了寻仙殿。可是嫌长亭宫破败了?”

  棠音正吩咐候在庭院中的檀香与白芷进来看茶,听见此言,也知道是来着不善,秀眉便也微微一蹙。

  “长亭宫路远,借住寻仙殿,也只是为了方便侍疾罢了。”李容徽却似并没听出他语声中的讽刺之意,只轻笑道:“如此说来,八皇弟居住的兴南殿,也是在宫中偏僻处,想必来寻仙殿一趟,也并不方便。”

  他说着,抬步走到那两名嬷嬷身边,随意落下视线,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双生子,骇得本就憔悴的八皇子妃面上愈发褪尽了血色,慌忙自嬷嬷手里将孩子抱过,走得离李容徽远了些。

  想是听过宫里的一些传闻,唯恐他对孩子下手。

  李容徽也并不在意,只微抬了唇角,淡声开口:“且八皇弟还有两名幼子,出行更是艰难。想必父皇也应当赐居了吧?”

  八皇子本就是个性子暴戾的,听李容徽这般一说,面上的神色立时阴沉了下去,只冷冷道:“李容徽,我劝你别再痴心妄想。若是你如今肯在父皇跟前为我美言,那来日,你便还能继续做你的瑞王,否则——”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眸底阴鸷一片,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李容徽淡看了他一眼,只轻笑道:“怎么不唤皇兄了?”

  他说罢,只将视线遥遥落在那被抱远的双生子上,淡声道:“是得了后嗣,便忘了礼义廉耻了吗?只可惜,父皇的皇孙可不止两位。若说喜欢,似乎也是二皇兄家的那对龙凤胎更惹人疼爱些。”

  “毕竟,那对龙凤胎早如今已经会说话,还会走会跑,自然是比襁褓中的婴孩更为有趣——八皇弟这般看着本王作甚?若是父皇喜欢,如何不见有所赏赐?”

  这句话说得委实诛心了。

  方才八皇子妃抱着孩子往旁侧躲去的时候,无意中,便也离棠音近了些。

  棠音敏锐地察觉到,这两对双生子身上,也残留着寻仙殿主殿里的气味,想是来见他们之前,便已抱着孩子见过了成帝。

  可无论是孩子身上,还是奴仆手上,都未见什么赏赐。

  不过想来,以成帝如今的近况,也很难再对新得的皇孙有什么喜爱之情了。

  毕竟,新得的皇孙越是生机勃勃,就愈衬得他老迈而充满死气,令人心生惶恐。

  果然,八皇子的脸色转瞬便阴沉如水,只恨恨咬牙,怒视李容徽半晌,终于还是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去找他二皇兄麻烦了。

  待他们一行人走远了,棠音兀自摇了摇头,轻声对檀香与白芷吩咐道:“将茶水都撤了吧。”

  “还是不必撤了。”李容徽带着棠音于椅上坐下,示意白芷与檀香将室内的地龙烧得旺些,这才轻声开口:“一会,还得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