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谁走？”

  面前,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手心向上，做出邀请姿势的三双手。

  “……”陈河站在这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罗场中,怔了半秒。

  他深呼吸，告诉自己别慌。

  “要不……你们三个一起？”

  “呵。”面对三张一模一样的脸,陈河觉得可以替自己想一个体面的死法了。

  “救命！”这时，一声尖叫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陈河抬眼望去，只见不知何时笼罩在四周的雾气悄然散开，身边不远处便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身穿华丽长裙的女人偶然从橱窗的倒影中看见陈河身边巨大的螳螂尸体,顿时扔了洋伞，慌不择路地向着街边跑去，尖锐的声音几乎能震破玻璃。

  “救命！有怪物！”

  一石激起千层浪,街上的行人怔了一瞬后拔腿便跑，乱成一团，好像陈河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瘟疫携带者。

  陈河：“…………”

  这真是……

  太棒了！

  他轻咳一声,随手朝旁边一指,正色道：“来不及多说了，快跑！”

  说完他在莱因哈特、南波万、万籁的注视之中后退两步，逆着人群的方向一转身。

  动如脱兔。

  只有淡定的尾音还飘荡在空气中。

  陈河：“来追我,谁追上了我,我就……”

  原本并肩而立的三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冒出火星。

  蓄势待发的修罗场变成了长跑大赛，在人群混乱的尖叫声中,陈河一拖三，跑得潇洒。

  他边跑边环顾四周，只见街上路人众多,他们穿着和路德金类似的复古西装或长裙，行为、外貌、职业、身份都各不相同，惊慌的反应更是生灵活现。

  街边咖啡店被人撞开门，门铃声叮咚，有人被踩了脚发出痛呼；报童被人撞倒在地，怀里的报纸纷飞得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的绅士扶着墙壁稳定住身体，高呼：“不要慌！巡警已经来了！让女士先走！”

  嘈嘈杂杂，吵得人耳朵疼。

  “要说这是幻觉，也太真实了吧。”陈河心道。

  就在这时，掌心的手表侧面突然弹出蛇一样的机芯，两枚尖齿深深扎进陈河的手掌之中。

  他回过神来，想起大螳螂临死前镰刀所指的方向，转了个身，边跑边朝街边看去。

  “一般说来，引导性npc临死前给出的都是重要讯息。”陈河嘀咕。

  大约转了几个弯，眼前的景象渐渐明朗，只见街道尽头突兀地拐了个弯，连接一条阴暗的小巷，一间不大的服装店伫立在小巷内侧。

  陈河“咦”了一声，驻足打量。

  店面平平无奇，陈旧的木制店招上刻着一串不明所以的花体字，摇摇欲坠，在风中发出“吱呀”怪响。

  店门外橱窗的位置放着两具木制模特，左侧模特的身上穿了一件制作考究的三件套西装，而右侧的模特则身穿一件粉色的、缀满轻纱、蕾丝、宝石，看上去格外华丽的女士蓬蓬裙。

  身后传来脚步声，身穿紫荆花制服的巡警在路人指点下追到巷口，黑色长靴敲击街面，黑发蓝眼，目光锐利。

  “先生，请出示身份证件，”

  陈河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怔了一下，在巡警的枪口指向自己后不再停留，伸手一推，进入服装店内。

  门铃声响起，店内有人轻笑一声：“欢迎光临。”

  声音有种奇妙的韵律，让陈河想起了月光下的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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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来者是客，请问有什么需要？”

  巡警的追击和路人的尖叫声被关在门外，陈河指着左侧模特身上的西装，顺口道：“买件衣服。”

  “抱歉，这套衣服是非卖品。”店主道。

  陈河也不挑剔，随手指向墙上挂着的另一套西装，道：“那就这件吧。”

  “抱歉，也是非卖品。”

  “这件呢……”

  “抱歉。”

  被连续拒绝了数次后陈河余光看见门外和巡警一起杀过来的万籁三人，上前两步一拍柜台：“这也不卖那也不卖，你还开什么店？随便给我来一件，只要能穿就行。”

  “抱歉客人。”藏在暗中的店主用平板无波的语气道：“小店内所有的礼服都是客人提前预订好的，如果您要购买，请先付订金。”

  陈河：“……”

  “当然，不买也行，您可以直接离开。不过外面的客人看起来像是等不及了呢。”

  “能让异端裁判所的成员亲自来抓捕，您犯的可是重罪。”躲在店铺最后方的房间内，与明亮的橱窗相隔一道天鹅绒幕布的店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称得上愉悦的笑容。

  “如果想要逃离他们的注意，不妨试试我们的服装。每套衣服都量体定制，保准让人焕然一新，唯一的麻烦……”

  “就要看客人您付不付得起代价了。”他轻快道。

  窸窸窣窣，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店铺深处响起，像是昆虫啃食树叶。

  黑暗的最深处，一道庞大的身影悄悄举起刀锋。

  “怎么样，想好了么？”

  陈河没回答店主的话，他在橱窗前面走来走去。

  焦虑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

  “还没决定？”店主催促，“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我敢保证他认不出你。”

  陈河停下脚步，用手撑了一下下巴。“啧啧，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你这是黑店啊！”

  “……”

  没等店主发出“咔咔”怪笑声，陈河在它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道：“身为人民公仆，像你这种黑店一贯是我们重点打击的对象。我不是刻意针对你……”

  “你干什么？！”店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只见陈河快步走向门边，一把扯下橱窗两侧的窗帘，阳光“哗啦”一声倾泻进来。

  他拿着窗帘布在身上比了比。

  “让你见识一下社会主义的光……这个怎么卖？”

  “不卖！不卖！我是不会拿窗帘做衣服的！这是对我专业素养的侮辱！”一只纺织娘缩在柜台后方的阴影里，拿宽大的翅膀遮着脸，气急败坏道。

  “哦。”陈河把窗帘缠成印度人样式的纱丽，在胸前打了个结：“也行吧。”

  店主：“……”

  它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和面前的男人究竟哪个更像是混黑的。

  阳光从撤去了窗帘的橱窗照进室内，店铺一下子明亮起来，连地面上的灰尘都照得一清二楚。只见挂在墙上、货架上、模特身上的礼服在光线下褪去精美的外表，变成一张张崭新的人皮。

  这些人皮经过了妥善保养，皮肤柔润一如生前，金色的发丝熠熠生光，恰如礼服上点缀的金线，一双双蓝色、黑色、绿色的眼睛，像是令人喜爱的蓝宝石、黑曜石、祖母绿纽扣。

  能够想象到陈河怔在原地迈不开脚的样子，店主解气地“嗬嗬”笑了两声，道：“怎么样，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