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空中的第二法师塔遭受到来自主人的重重一击,整个塔身都被裹在了炽烈的白光之中。

  用秘银篆刻的法阵在高温下溶解，塔身外层浮现出裂缝，细碎的砖石从空中不断掉落,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每一下,都像砸在鲁伯特的心上。

  鲁伯特的嘴唇抖动着、手也抖动着,脸上的表情萧瑟,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就连那头张扬的红发似乎都失去了光彩。

  陈河光是旁观都觉得第二法师有点惨，用绿晋江弹幕的话说——

  “就像是一个刚被公司辞退又被抢走了全部保险金的失业中年。”

  “何止啊，连房子都被一把火烧了。”

  鲁伯特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息下心情，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看窗外只剩下一个骨架的法师塔，带着恨意问第一法师：“阁下这是什么意思？要与我开战么？”

  “你还没有这个资格。”第一法师淡淡道。他伸手一招，地上生出藤蔓，将法师塔被烧毁后掉落一地的魔晶捡起，送到他手里。

  挑拣了一下成色，他将这捧放在外面价值连城的魔晶递给陈河，“拿着玩。”

  “给我这个干什么？”陈河对着光看了看，各系晶石颜色不同,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彩光，煞是好看。

  “我觉得你会喜欢。”第一法师如实道。

  陈河笑了笑：“谢谢，我很喜欢。”

  他愉快地将这一大捧宝石收起来，顺便用绿晋江摄像头拍了个近景照，拜托直播间内宝石鉴定专业的水友帮忙估个价,看能抵几个月房租。

  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瞪向陈河。

  陈河低下头，视线和鲁伯特对上，只见鲁伯特愤愤地问：“你毁了我的法师塔，就是为了这些晶石？”

  “确切地说不是。”第一法师道。

  没等鲁伯特说话，他趁这个机会在陈河面前表白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我又不确定我的人喜不喜欢这些魔晶，当然不会只送这个，”他道：“这些充其量是个添头，我主要是想用你的法师塔放一个大烟花，庆祝我们昨天晚上的新婚之夜。”

  鲁伯特：“你……”

  他看起来要被气炸了。

  可不是大烟花么？因为全大陆最强的火系法师常年居住在塔中，第二法师塔的每面墙壁、每块石砖、甚至每道砖缝都蕴藏着丰沛的火系元素，一旦爆炸开来，掀起的动静不啻于几个禁咒同时爆发，那光芒通天彻地，远在精灵族、兽人族、甚至十几个人类国家的都城全都能够看到。

  这可能是整个大陆最大的一个烟花，也是最贵的一个烟花。道具是第二法师塔，一次性的。

  鲁伯特和他的塔一起沦为工具人，这场秀恩爱行动中最大的炮灰，他的嘴唇在颤抖。

  这时，陈河突然道：“我们谈一个交易怎么样？”

  “就凭你也有资格和我叔叔谈交易？”莱斯利不忿。

  “有啊。”陈河笑眯眯道，他将手搭在第一法师的肩膀上，问：“知道他刚刚的烟花是送给谁的吗？”

  “谁？”

  “我。”手一转，指向自己。

  “不听话的话，我就把你也放成天边的一朵烟花。”

  莱斯利：“……”

  他在心中疯狂咒骂，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狐假虎威的无耻之人？

  更惨的是，他似乎被陈河放的狠话吓住了。

  莱斯利屁股朝后蹭蹭，缩到墙角，一言不发。

  陈河满意道：“鲁伯特师？”

  “……”

  “条件谈成的话，我可以白送你一个塔，不比第二法师塔差。”

  “真的？”鲁伯特头猛地扭向他，生无可恋的眼睛里又重新焕发出光彩。

  “当然，”陈河见鱼儿上钩了，勾勾手指道：“说话算话，只要你这样做……”

  ·

  在一场盛大的婚宴结束后，森林中心的城市渐渐恢复了平静。

  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城市中的大部分魔人已经得知了王苏醒的消息，他们一边欣喜，一边担忧，不知道被第一法师塔封印的魔界裂缝会不会产生变化，假如王要离开，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就在这时，陈河将魔人们召集起来，

  城市北边，能容纳数千人同时在座的市政大厅被收拾好，圆环形的会议桌后面整整齐齐地坐着城市里大部分魔人，而最中心的主席台上则摆放着陈河、第一法师、鲁伯特、莱斯利等人的名牌。

  时间到了，市政厅外侧的大钟被用力敲响，魔人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他们抬起头，看到主席台上方挂起一面横幅，上面用大陆通用语写着——

  《第一届森林城全城人民代表大会》

  “……现在开始！”陈河宣布。

  “吃出太阳系”的其余队员坐领着魔人们用力鼓掌。

  “很好，”陈河点了点头：“第一项议题，成立魔域森林土特产收购中心森林城总部，解决大多数魔人的就业问题。”

  ……

  “第二项，打通森林城、精灵族、兽人族、人族一带一路，通过蘑菇贸易增强森林城与外界沟通，提高魔人地位，加快加强魔人这一少数民族与大陆主体民族的融合进度。”

  ……

  “第十三项，确定森林城往后二十年发展计划，争取在第一个十年将土特产收购中心做大做强，第二个十年以收购中心为据点，布局整个大陆，掌握整个大陆的经济命脉，争取做到谁说森林城一句坏话，我们就让他整个城市的米粮油和厕纸全涨价。”

  ……

  “第十五项，多快好省建设小康森林城，带领全体魔人奔小康。”

  ……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如果将掌声比作潮水，那么市政大厅中掀起的一鼓掌声几乎要将整个大厅淹没。

  魔人们手都快拍烂了，他们听着陈导“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理论，觉得眼前一亮、拨云见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外面大干特干。

  “我们的王究竟是走了什么好运气才能找到这么睿智的王后！”魔人们美滋滋地在心底拍彩虹屁。

  困扰了他们几十年的难题冰消雪融，魔人们意识到，不需要靠深居简出来躲避其他种族的歧视，只要自己发展了、强大了，自然能掌握整座大陆上的魔域森林土特产定价权，进而掌握其他本应属于自己的权利，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下。

  “当今的大陆上，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珍稀药材仅仅魔域森林出产，百分之三十的矿石、百分之二十的魔晶同样只有魔域森林才有，假如我们从此封锁出口途径不允许这些药材和矿石出口，那么全大陆一大半的药剂师会失业，同时几乎所

  有自然系法师都会因为缺少施法材料而转修其他系，缺少自然系法师，各国的农产品必定减产，不得不依赖于进口魔域森林的大蘑菇大坚果大瓜子，到那时，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会答应我们的所有要求，包括承认森林城的独立地位，以森林城的货币作为支付货币。”

  “这，就是经济一体化，占据市场支配地位，掠夺性定价……”

  魔人：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呱唧呱唧鼓掌。

  而能听懂的人……

  莱斯利坐在椅子上，屁股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他感觉椅子上像是突然生出了针一样，扎得自己浑身不舒服。

  天哪！药剂师恍惚地想，我这些天居然是在和这样一个可怕的人作对，我竟然到现在还没死！我的命实在是太硬了！

  他不由看向叔叔，只见鲁伯特法师脸上充满深思熟虑，他用手抚了抚胡须，做出最终决定。

  陈河越过半张桌子，和鲁伯特对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后，拿手拍拍桌子，道：“安静！”

  “下面，进行最后一项议题，关于聘请鲁伯特师担任土特产收购中心副总经理的重要通知。”

  一石激起千层浪。

  魔人们久居森林中心，大多没听说过大陆第二法师的名声，不过王后已经用自己高屋建瓴般的思想彻底征服了他们，因此对于空降一个副总经理大部分人没什么意见。

  接有意见的……是鲁伯特法师的亲侄子。

  莱斯利猛地扭过头，惊道：“叔叔，什么时候……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打你了？给你塞毒蘑菇了？”

  鲁伯特：“没有。”

  “那你怎么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鲁伯特：“因为塔，你认真听。”

  陈河道：“关于鲁伯特师的薪资支付方式，我昨天已经与他达成一致意见。”

  “以第一法师塔作价十亿森林币，利率百分之54，鲁伯特法师和森林城贷款取得第一法师塔的使用权，同时他的月薪为50万森林币，按月支付，等到购买第一法师塔的本息全部付清时，这份雇佣合同即宣告解除。”

  鲁伯特法师手捋着胡须，满意点头。

  魔人们：“……”

  莱斯利抓狂了：“叔叔，你是不是疯了，或者数学不太好？你的月薪连每个月要付的利息都不够喂！照他们这么利滚利下去，你就算给他们打工到死也凑不够买法师塔的钱，还要欠他们一笔高利贷！”

  鲁伯特：“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买？”

  “毕竟我打不过那位，”鲁伯特叹了口气：“但是又想得到塔，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照那位陈先生的说法，我虽然背上了10个亿的债务，但是我早买早享受了啊，反正等我死了塔贷就不需要还了。”

  “你怎么知道不需要还？”莱斯利问。

  “嗯……”捻胡须的动作一顿，鲁伯特法师看着自己的侄子，目光中少见的浮现出一丝愧疚。

  他道：“反正那时候我都死了，如果一定要还的话，就你来还吧。”

  莱斯利：“…………”

  “放松，”鲁伯特安慰侄子：“你已经靠我的身份在外面张扬了这么多年，帮叔叔偿还一点点利息不过分吧？”

  “这是一点点的问题么？”莱斯利揪着头发，郁闷道：“叔叔，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让你连和他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甘愿接受这种不公平条件？”

  他的目光偷偷看向坐在陈河身边的男人，不敢多看，怕自己的目光收不回来。

  陈河昨天说，敢看他的人超过10秒就把莱斯利的眼睛挖出来放烟花。

  鲁伯特：“……”

  他忌惮地顺着莱斯利的目光看了一眼，低声道：“他的身份其实你也清楚。”

  “他就是曾经用法师塔封印魔界的第一法师，被抵押的那座塔是他的。”

  “什么？”莱斯利骤然听到这个惊天秘闻，非常震惊，“我只听说过第一法师的称号，但却没在任何书籍上看到过有关他相貌、姓名和身世的记载。”

  第一法师就像一个影子，活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

  “所以，他究竟叫什么名字？”莱斯利好奇地问。

  “噤声！”鲁伯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低声道：“第一法师的名字之所以不为人知，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

  “你不知道他当年杀魔物的时候有多恐怖，久而久之，其余的人渐渐只用‘第一’这个名称代表他。”

  说到这里鲁伯特不免带了一丝妒忌，就是因为“第一法师不喜欢自己名字”这个可笑的原因，他才被迫屈居第二这个位置，一待就是十几年。

  “要让我知道是谁给第一法师起的名字……”鲁伯特自言自语。

  “说到底，叔叔你还没说他究竟叫什么，还是说你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鲁伯特看了眼四周，见第一法师一直看着陈河，没注意自己，于是对侄子招手，“你过来，这个名字我只告诉你一个，千万别说给其他人听。”

  “好的。”

  鲁伯特对着莱斯利的耳朵轻声说了三个字。

  “……”莱斯利听过之后，正准备低声重复一遍，冷不防陈河突然拿起话筒，放在他嘴边。

  于是：“南波万！他叫南波万！”

  声音回荡整个大会议厅，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魔人们：“……”

  “吃出太阳系”：“…………”

  惨遭掉马的第一法师南波万：“………………”

  直播间内的绿晋江水友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陈河，他依然保持着无辜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不好听么？我觉得很好啊！这可是我千挑万选才选出的好名字。”

  面对目标是成为大陆第一法师的小鬼，他当初简直有如神助一般地吐出“南波万”三个字，并且，一语成谶。

  陈河直到如今还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自豪。

  作者有话要说：鲁伯特：贷款买塔，先用先享受，赚了！

  陈河：我看似失去了一个塔，但等副总经理还不起贷款塔还要被收回来，四舍五入等于赚了一个打白工的副总经理。

  皆大欢喜。

  昨天写到名字这里，早上又看了一遍觉得卡在这儿不好，于是多写了一点，就稍微晚了点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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