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笑眯眯地打了一圈招呼,然后问莱因哈特：“摄像头拍到我了吗？”

  冰封般的神情融化了些许,莱因哈特抬起头,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起法庭上用来直播的摄像头已经被人再次打开了。

  在他的注视下负责留存现场记录的书记员手不觉抖了一下,将摄像头向旁边偏了一个角度，正对着陈河的脸。

  于是莱因哈特点头道：“拍到了。”

  陈河仿佛听见了他的话,先是向此时正在观看直播的所有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然后又问：“我现在帅不帅？”

  “……”

  没见过陈上将的所有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功勋卓著的军部高官会是视频里表现出的这种性格,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然而莱因哈特少将却一派平静,甚至是熟练地回答道：“你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好看。”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股莫名的气氛，两人之间的熟稔和默契让人插不进去手。

  已经结婚的人还好，在场凡是没结婚的都觉得胸口像是梗了一块石头,堵得慌。

  如果有来自绿晋江的水友在这里，就会告诉他们,这叫做“冷冷的狗粮往嘴里冰冷地塞”。

  “老师。”确认了自己被拍得很帅之后陈河再次看向阿诺德上将。

  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老上将否认他的身份,就像刚刚否认视频和音频证据一样。以副首相为首的一部分人想起陈河还在时联邦政府遭受到的针对,更是忍不住冒出冷汗，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阿诺德，指甲忍不住嵌进掌心里。

  副首相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把阿诺德上将当成心中的救世主,毕竟他每天早晚总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在心里祝阿诺德早日退休或者早登极乐，如果哪天没有，一定是吃太撑了。但此刻,他心脏剧烈跳动，嘴唇轻微翕动，不断对自己道：“告诉所有人,他是假的、假的！他是个冒牌货！”

  然而事与愿违。

  阿诺德用复杂的眼神看了陈河足足半分钟的时间，他点头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陈河。”

  “您这句话我就姑且相信了。”陈河向他点头致意，一枚银色的卡片在手指间飞快旋转着，像一朵绽开的莲花，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聚集在他的指间。

  “老师，大家已经这么熟，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注意到阿诺德上将的目光看向这张芯片卡，陈河的笑容加深。

  “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这场公审继续进行怎么样？毕竟我很期待之后的结果，相信联邦的上百亿公民也一样。”

  一名卫兵小声在阿诺德上将耳边说了什么。

  “收看此次公审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百零八亿，几乎将直播平台挤爆，又加了三十个服务器才可以勉强运转。”

  “不可能！”副首相耳边也传来同样的消息，因为主管的是网络文化方面，他断然否定道：“今年年初统计的联邦网民人数只有一百亿，剩下的八亿人是哪来的？”

  “他们说话方式有些奇怪，联邦语也不标准，喜欢发的弹幕更是跟现在的流行格格不入。有人质疑这些网民的身份，他们就说……”

  “说什么？”

  “说自己是华夏星人！”

  “联邦二百六十多颗注册居民星里根本没什么华夏星！去追查这些网络信号的来源！”

  “查不到啊……”下属诉苦道：“我们不是没试过，可信号在到达某一点时突然就消失了，就像被虫洞吞噬了了一样！”

  一想到虫洞副首相就想到死而复生的陈河上将，一想到陈河就想起十几年前他给联邦政府找的那些麻烦，如果说鸡飞狗跳能评奖的话，那么陈上将一定荣获终身成就奖，能进名人堂那种。

  “把那些弹幕让我看看！”副首相无可奈何，只能打开光脑，输入下属提供的直播间号码。

  一进去就是——

  “来了！”

  “占座！”

  “陈导加油！”

  “陈导买的这个翻译软件真好用，就是跨世界直播有点网络延迟，不过可以忍。”

  “跪求英文版！不是说跨界直播吗为什么只有中文！你们这是种族歧视，我要投诉！”

  “歪果仁看什么美食直播？你们有美食吗？非要看建议你们学中文，或者在线翻译也行。”

  “好了别理那群老外，前排兜售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旁边的腿收收。”

  “……”

  “这都是什么鬼！”副首相风中凌乱，只觉得面前这些弹幕虽然都是联邦通用语，但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些华夏星人都是从哪个旮沓拐角里冒出来的？！”

  不过他没太多时间用来思索这些，因为阿诺德上将短暂地迟疑片刻后，对上曾经最信赖倚重的学生的目光，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他的轮椅来到台上，西蒙略带慌张地让开，阿诺德就坐在了最后一个陪审员的位置上。

  他没有看西蒙一眼，默许了这位曾经的护卫队长继续站在自己身后。

  西蒙低头望着上将的背影，发现老人的脊背突然有些佝偻了。

  莫名地，他心头涌上一阵难过。

  “下面针对莱因哈特·瑞文少将的罪名逐条展开举证与质证程序。”官道。

  公诉人，也就是首相的法律顾问在全联邦上百亿人的目光下起身了。

  他感觉自己手有些抖，拿不稳手中的证据。事实上他已经后悔了帮助首相扳倒莱因哈特少将这一行动，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道：

  “莱因哈特·瑞文少将与虫族勾结叛国一事证据确凿，没什么可以质疑的余地。”

  “嗡！”一声，尖锐而愤怒的声音几乎要戳破屏幕。

  “肃静！是谁在法庭上喧哗！”官背对着投影屏，看不到自己身后被陈河拎在手里的虫族女皇已经愤怒至极，几欲冲到前方，用镰刀一样的前足割了公诉人的鼻子。

  “放轻松。”陈河伸手在它的翅膀根揉了一下：“听清楚了么？他说你和我家小孩勾结背叛人类。”

  “嗡！”虫族女皇又是一声惨叫，从紧身小皮裙的花纹和翅膀形状可以看出它是一只蜜蜂，此刻这只体型与样貌都与人类相似的蜂后纤细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皮绳，绳子末端握在陈河手中。

  因为愤怒它忍不住扇动翅膀向上飞，就要飞到星舰顶端时陈河用力一拉皮绳，女皇“出溜”一下滑了下来。

  它继续愤怒、继续向上飞，然后陈河又一拉。

  “出溜”，又滑了下来。

  法庭最前方的投影屏不知何时被升级了一下，开始同步播放华国网友们的弹幕。

  “啧啧”，弹幕被翻译成联邦通用语，仿佛□□裸的嘲笑。

  “女皇实惨。”

  “女皇实惨+1”

  “女皇：你们人类互相陷害就互相陷害，别拿我当幌子，我这像和人勾结叛国的样子么？

  ”

  “不像，像一只风筝。”

  公诉人：“……”

  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些不着调的言论，强行争辩道：“那么如何解释莱因哈特·瑞文在补给尚未到达的情况下获得多场胜利的事实？”

  他拿出军部的文件，投影到法庭上。

  “据我所知，自从去年四月之后军部给银河军团的补给便一直未送达，而班符里克符迪沃伊星并不是一颗资源丰富的星球。就算银河军团有储备的能源，但食物问题要怎么解决？要知道长途远征所消耗的营养剂是正常状况下的好几倍，一旦缺乏某种元素摄入，宇宙军在太空中会出现多种不适应症，根本不可能投入战斗。”

  “所以，”他给自己的论述做了个总结：“要么瑞文少将其实并未取得这些胜利，一直在谎报军情，要么他与虫族勾结欺骗联邦，再或者某些居民星违反了规定偷偷在向银河军团输送物资！”

  证据确凿，有理有据。

  这三条里任意一条都称得上叛国罪，不过程度有轻有重。公诉人觉得自己十分机智，他忍不住抬起头，等待莱因哈特的回答。并且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善良，居然在这种时候给被告人留有选择的余地。

  然而莱因哈特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细看神色间居然还有些嘲讽。

  “等一下，”他正要开口，陈河道：“这个问题我能回答！”

  “请无关人士不要扰乱法庭秩序。”法官回过头。

  下一秒，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陈河一招手：“小杰，把炊事班刚做好的午饭拿过来……对了你没偷吃吧？”

  “没有！”杰诺斯表情憋屈地走出指挥舱。

  陈河：“让我们继续先前的问题，其实银河军团之所以能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保持战斗力，是因为他们学会了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

  “贫穷！”

  “抠门！”

  “勤俭节约！”

  弹幕里一瞬间冒出多个答案。

  陈河打了个响指，否定了水友们的话。

  “不，”他道：“是世界上没有我们华夏人一口吃不下的。”

  “如果有，那就两口。”

  水友们心悦诚服，“正解正解。”

  陈河：“回到正题，银河军团获胜的秘诀就是就地取材，发掘隐藏在自己身边的美味食材，并且用华夏星独特的烹饪方法将它们变成一道道佳肴。”

  公诉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他站起来，身体前倾，道：“你该不会说银河军团在宇宙里吃虫子吧？”

  “对啊。”陈河问：“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这是彻彻底底的谎言！有本事你现在吃给我看！”

  一盆麻辣小龙虾“duang”一下怼在陈河鼻子下面。

  杰诺斯一脸谁欠了他八百万联邦币的表情，道：“拿来了。”

  陈河：“谢谢。”

  他拎起一只红彤彤、油汪汪、散发着辣椒香气的小龙虾，先是掰开虾钳嗦了一口，随后飞快剥壳剔肉，将带着金灿灿虾黄的小龙虾肉在屏幕前面晃了晃，然后塞进嘴里。

  虽说是“小”龙虾，但其实最小一只也有陈河身高那么高，每个部位的口感都不一样，陈河有条不紊地拆分着，虾钳雪白细嫩，虾黄鲜美可口，虾尾麻辣弹牙，肉质紧实。

  屏幕上原本还能看到陈河的脸，但龙虾一出，便被“吸溜~”“吸溜~~”的弹幕完全盖住，只能听见陈河道：“吃了，你现在信了么？”

  公诉人：“……”

  最令人悲哀的是，他似乎被华夏星人那些魔性的弹幕感染，刚一开口，也忍不住发出“吸溜”一声。

  陈河安静两秒，把筷子一放，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回响。

  他道：“你说完了，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

  “联邦政府这些年来每年征收上万亿军费，但真正到达各军团的不过十之一二，故意控制军费开支让前线无法彻底剿灭虫族，放任虫族每隔几年便侵扰边缘星系的安全，这些行为是为了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法庭之外，整个联邦都震惊了。

  “这是真的么？”一开始公众还心存疑问，但很快一份记录了政府军费开支的账簿开始在各大网站上流传开来，和先前的视频与音频采用了同样的发布方法，令政府方面无法追踪。

  这份账簿上的某些记录和陈上将、莱因哈特少将积累下来的威望一起动摇了公众的想法，他们开始愤怒起来。

  “巨额！严惩蛀虫！”

  “不能让前线战士流血又流泪！”

  “边缘星系每年数百万人的牺牲不应成为贪污犯的踏脚石！”

  “我们的巨额税费究竟花到了谁身上？！”

  这些声音公诉人暂且不知道，但他在陈河接连不断的诘问下已经左支右绌，无法自圆其说。

  某一瞬间他觉得法庭上的位置颠倒了，自己成为了被审问的犯人。

  “伦纳德、刘易斯、瓦伦西尔、克莱夫……”

  终于，在陈河一个个准确报出了参与亏空军费的家族名单和大致数额，在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说出前，公诉人的意志崩溃了。

  他口不择言道：“这是为了维护人类与虫族的平衡！发展构建两族之间的新关系。”

  背后的弹幕实时反驳：“呸！人虫之间只有吃与被吃的美好关系，一定要说例外的话那母虫可以在参与劳动改造后成为我们社会主义的一员，为建设生态友好虫族养殖产业而发光发热！”

  陈河：“那么被虫族掠夺的能源，侵略的星球怎么说？”

  公诉人：“联邦有上百颗星球，而且每年都在开发探索新星域，被破坏一两颗又有什么关系？正好把难民迁到其他需要开荒的星球上缓解人口压力！”

  连陈河都为这种政客的无耻沉默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但直播间内的千千万华国水友一点也不语塞。

  他们——

  “呸！完全是胡说八道！属于国家的土地一寸都不能让！”

  “对！谁知道上面会长出什么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吃撑了肚子疼所以把火锅剩下的新鲜牛肉鸡胗鸭肠煮了给猫加餐，结果猫貌似也吃撑了，哼唧了一早上摊着肚皮让人替它揉肚子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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