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高木警官手上拿着一份店老板刚刚从电脑上打印下来的资料走了过来。

  西田谅接过翻了翻，找出他们的那一单子，然后又往前翻了一页。

  “就是这些吗？”伊达警官接过后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却缓缓皱起。

  “这位警官……？”西田谅有些不安。

  “阿芙佳朵。”伊达航低声喃喃道。

  这是一款意式甜点，杯底部是意大利浓缩热咖啡，上面会放一颗冰淇淋球，最后为了增添甜味和口感，还会在表面撒上焦糖，浓郁香甜，又会带上一丝咖啡的醇厚。

  伊达航并不常吃甜点，除了妻子娜塔莉喜爱的那些以外，就只认得“阿芙佳朵”。

  因为这确实是零号最喜欢的甜点。

  之前他们几人每次强行硬拽着零号出门，都得拿这个甜点作为诱惑。

  他合上手中的资料，并没有特意去看一眼身边的零号。

  他知道零号极为敏锐，自己只要稍露破绽，就会立刻被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伊达前辈？”

  高木接过伊达航还回来的资料，有些疑惑。

  “这倒是有点意思，”伊达警官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在这个时候收了收，他转向一旁的三濑与西田，语气有点严肃，“还麻烦你们二位把事发经过再完完整整跟我复述一遍。”

  目暮警官走过来跟高木对视了一眼，高木警官的眼中有些迷茫，他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伊达前辈到底发现了什么。

  两人再次陈述的内容跟之前也没有太多差别，在亲自了解具体情况后，伊达警官又让高木带他去甜点店案发现场内部再看看。

  原本因为零号而出来的众人再次回到了甜点店中。

  零号默默跟着人流走，虽然哪怕到甜点店只有几步的距离，但是他的身边四周依旧空出了一大块区域，似乎没有人敢靠近他。

  虽然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有些心酸，但是零号却很满意。

  如果他们连看都不看自己就更好了。

  “不过，为什么你会注意到相隔有些距离的零号？”伊达警官看向三濑女士，“我记得零号那个位置，如果你想从店中看到对方，至少还要特意走出来几步。”

  三濑美沙低声回道：“因为我曾经看过一些侦探小说，有些凶手会在案后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作品。”

  “欣赏？”

  三濑美沙有些疑惑对方为什么会特地捡出这个词汇。

  伊达航哈哈一笑：“没什么，只不过一般回到案发现场的凶手有两类，一类是普通有目标的凶手，他们回到案发现场一般是想要获取警方调查的内容，以确保自己的身份是否安全；还有一类就是像三濑女士您口中说的，会专门欣赏自己‘作品’与周围人的反应，比如，专门以杀人为乐的连环凶手。”

  之所以会用上“欣赏”二字，就说明对方似乎已经默认凶手是某个连环杀人犯。

  零号听着二人的对话，对于现在的情况倒是清晰了不少。

  从一开始自己被指认凶手的时候，这位三濑女士似乎并不知道那位与他身形衣着相似的黑风衣男子是否是偏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类型。

  虽然当凶手与受害者之间无任何社交关联的时候，凶手是连环杀人犯的可能性确实要高上许多，对方自然也可以因此作为判断的依据，但是从一开始就将在“同一家店里曾见到的人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件事情与“对方是凶手”直接联系起来，过于牵强了。

  完完全全是在对警方进行言语上的引导。

  是为了将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那位身穿黑风衣的男子身上吗？

  零号不相信这是作为妻子在丈夫去世后做出的非理性判断，毕竟死死咬着一个人是凶手，并且甚至还能提供出对方确实曾经在场的证据，若说这不是提前准备好的，他根本不相信。

  但是，这里又有一个问题。

  既然对方当时会特意离开甜点店几步去寻找那位黑风衣的男子，那么就说明原本他们可能就是这么约好的。

  也就是说，按理说案发现场除了自己这个意外以外，应该还有名跟他相似的男子存在才对。

  刚刚虽然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的人，但是从身边人的反应来看，那个男子并不没有出现。

  是对方看到当他被无辜指认从而发现自己中计赶紧离开，还是——

  零号想起刚刚那位伊达警官看着单子资料时突然的几秒沉默。

  或许，事情要复杂许多。

  零号在心里慢慢呼出一口气，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么轻松自在。

  如果伊达航真的认识他，他的未来真的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的过去，那么就不可能只有伊达航一个人认识他，他可能未来还会遇到更多自己不认识的“熟人”。

  而在这个柯学的世界里，“熟人”可能意味着“朋友”，也可能意味着“仇人”。

  可恶！

  当一个社恐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为什么他还要为未来的自己还债啊？！

  原本哪怕是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已经很不自在很抗拒了，这次直接来一个现在的自己就根本不认识，但是偏偏对方还认识他的情况……

  零号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动脑子，哪怕出现各种突发情况，自己也能救自己一命。

  但是懒习惯了，根本连动都不想动，更别说是动脑子。

  如果路上碰上了一个认识自己的人，自己是不是还要通过对方跟自己聊天的内容、肢体语言、说话感情色彩来判断自己跟对方的熟稔程度关系，然后再进行相应的回复？

  想想就很累吧。

  而且他是社恐吧？

  未来的他为什么要进行社交啊？

  不可能吧，他未来不可能变得那么健谈然后认识一堆人吧？

  零号脑子里想象了一会儿每天微笑热情的自己在街上跟各种人点头打招呼寒暄的场景。

  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零号拉了拉自己的黑色风衣，把自己包裹得更紧一些。

  密密麻麻的人群或者是异性多的地方，他的恐惧本能就会直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本能之所以叫做本能，就是因为自己无法控制。

  零号知道相比于之前自己曾经生活的和平世界，在这个柯学的世界里，自己还要多考虑一项“如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如果到时候突然一把刀刺过来，他怎么可能躲得掉啊？！

  如果能杜绝自己出门的所有需求就好了。

  零号的思绪又飘到了本丸，这么说起来，在本丸里摆烂好像也不是很糟糕的样子……

  然后下一秒刀子精冒着黑雾眼睛猩红的模样再次浮现在自己脑海之中。

  ……

  嘶！！！

  算了吧，跟这种极其危险情绪不定莫名其妙的刀子精相比，人类可能还更好把控一点。

  零号的内心缓缓流满了泪水。

  比如说这次案件，三濑美沙每次将视线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虽然会因为异性的目光反射性地变得僵硬，但是好在对方本就怕他，而且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所以视线在自己身上的停留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三秒。

  这种情况只要自己稍微努力努力，也不是不能克服的。

  比如说闭上眼睛，就能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零号又想摆烂了。

  另一边的高木警官带着伊达前辈简单地说明了一下现场情况。

  一直以来悄悄躲避零号视线范围以内的柯南也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但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危，脸上依旧挂着天真无邪的标准小学生表情。

  “案发现场留下血迹的地方只有这两处，”高木警官指了指一处桌脚边上留下的一道，又指了指桌面上的一摊小血泊，“因为是一招毙命，动手的速度非常快，所以并没有太多溅出来的血迹，桌面上的这些是从受害者脖子伤口处流下来的，但是桌脚的这一处我们暂时还不清楚是怎么来的。”

  伊达航叼着牙签单膝蹲下来看了看桌脚处，虽然很短，但确实是非常整齐的一道血迹。

  但不像是溅出来沾染上的，反而像是被染着血的东西划到了一样。

  “那电力系统呢？”伊达警官又起身问道，“之前你们说死者死亡之前几秒店里突然断了电。”

  “这个，”高木警官继续道，“经过鉴定似乎是人为，我们在配电箱上发现了一些划痕，似乎是通过某些手段让其跳闸了。”

  零号看了看桌脚的位置，又看了看电闸的位置，觉得自己可能懂了什么。

  同样觉得自己可能懂了什么的柯南悄悄看了一眼零号，在看到对方确实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小手扯了扯身边一位警官的衣摆。

  然后发现是目暮警官。

  ……

  柯南心里腹诽着您又不是被什么奇怪的黑衣组织盯上的人，怎么不站在前方一线要跟着他一起躲在后面，但脸上还是一张乖巧的笑容。

  “怎么了，柯南？”目暮警官弯腰问道。

  “呐呐，目暮警官，”柯南小声道，“您能不能帮我看一下，就是门框那边大概中间的位置是不是也有一道很奇怪的划痕呀？”

  “嗯嗯？让我看看，”目暮警官循着柯南刚刚说的位置走过去看了看，回来后一脸惊讶，“确实是有。”

  话音刚落，柯南微微低下头，眼睛反光，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