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作者:祁妙      更新:2022-07-01 06:00      字数:17732
  苏妍妍在商场休息区等了十分钟,还没见陈溪从卫生间出来。

  她有些没耐心了,就给她发微信消息:【你还没好吗?来生理期了?】

  陈溪看到了,想了想,还是回复了:【妍妍,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

  她还是要请苏妍妍帮忙隐瞒一段时间的。

  不然,她告诉谢惩,谢惩通知秦氏兄弟,她还没出深市,很容易就前功尽弃了。

  而一旦被抓住,她就完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妍妍询问过后,觉得这么聊太慢了,就给她打了语音电话。

  陈溪没有接,挂断后,解释道:【对不起,妍妍,我骗了你。今天我要来逛商场,是想借着你的手离开这里。我不喜欢他们,也不想跟他们纠缠在一起。那不是我的世界。你能帮我隐瞒下吗?一个小时就好。】

  苏妍妍看着这段话,似有所感:【秦先生对你不好?他欺负你了?】

  陈溪还是那个想法,不想让苏妍妍知晓谢惩的为人,不然,她可能会跟自己一样生活的痛苦。

  【是我不配。汝之蜜糖,彼之砒/霜。我没那个福分。】

  她不贪心,小富即安就好。

  苏妍妍看着这段话,觉得陈溪没说实话。

  不过,也没多问——陈溪不想说,便不说。好朋友间,肯定要互相理解、支持的。

  【你现在去哪里?安全吗?钱够花吗?】

  她实在担心她,微信给她转了十万块:【陈溪,不要跟我断联,好吗?】

  陈溪真感动哭了:【谢谢。】

  她擦着眼泪,继续编辑信息:【我会关机。但我会联系你。妍妍,你一定要幸福啊。】

  苏妍妍看到回复,也伤感得红了眼:怎么会这样呢?她还计划着跟陈溪一起出国、做邻居呢?

  【陈溪,我总觉得你肯定遇到了什么难关。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对不起。】

  她能说——你的老公是个神经病,他差点掐死我,还把我送给了两个恶魔吗?

  不能!

  一旦说出来,苏妍妍的爱情、婚姻会产生无法修补的裂痕。

  那时,苏妍妍想离开谢惩,就会多一个不幸的自己。

  尤其他们领证了。

  一切都无法转圜。

  【妍妍,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热爱生活、珍惜生命、享受自由。

  她畅想着未来,编辑了最后一条信息:【你把聊天页面清空吧。再见了。】

  随后,她关了手机,降下车窗,吹着风,幸福地笑了:深市,再见了。恶魔们,再见了。

  商场

  苏妍妍在休息区坐了一十分钟后,两个保镖有点急了。

  “少奶奶,陈小姐怎么还没出来?”

  他们不仅要保护苏妍妍,也要保护那位陈小姐的。

  出发前,谢少说了,她们一人,不能少一根头发。

  苏妍妍见他们催促,假模假样道:“我去看看。”

  然后,她去了卫生间,墨迹五分钟,急得保镖差点请人进去看时,才出来了。

  “她生理期。”

  她故意拖延时间:“生理期你们懂吗?很难受的。你们谁去买卫生巾?”

  两保镖面面相觑,后来是个偏瘦点的保镖去买东西了。

  苏妍妍支开一个保镖,又指使剩下那个保镖去给自己买奶茶。

  “少奶奶,我会让冯以辉顺手给您跟陈小姐各带一杯的。”

  那保镖有所警醒,给冯以辉打电话时,几次往卫生间的方向看。

  苏妍妍见好就收,笑着跟他闲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也对哦。我都忘了,他去更方便。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跟在谢惩身边多久了?”

  “少奶奶,我叫宋进。跟在谢少身边三年了。”

  宋进说话时,不时看向手上的手表,快六点了,陈小姐进去半小时了。

  如果身体不舒服,那应该尽快回酒店。

  酒店有医生,还有人照顾,她坐着、躺着,都会比在卫生间舒服。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拦了个年轻的苹果脸女生,给她一百块,让她去卫生间看穿薄荷绿裙子的女生怎么样了。

  那女生拿了钱,很积极,立刻就去卫生间了。

  苏妍妍看得不高兴,质问道:“宋进,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进低下头,恭敬道:“少奶奶,我必须保证您跟陈小姐的安全。她身体不舒服,我担心她晕倒在里面。”

  苏妍妍听了,恍然大悟:“是哦,我也进去看看。”

  她进去是想买通那个女生。

  却不知宋进技高一筹,又花钱找了个中年女人进去看。

  两分钟后

  第一个苹果脸女生被买通,笑着跟宋进说:“哎,那女生挺好的,就是生理期——”

  话没说完,中年女人出来了:“里面没有穿薄荷绿裙子的女生啊。”

  宋进脸色一变,冷冷看了苏妍妍一眼,也不顾里面有没有人,就直接冲了进去。

  “啊!”

  “流/氓啊!”

  “快来人啊,抓变/态啊!”

  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宋进面色紧绷,一个隔间接一个隔间看一遍,确实没见到人,就给冯以辉打电话:“快回来。紧急情况。陈小姐失踪了。”

  随后,又给谢惩打了电话:“少爷,陈小姐失踪了,初步判断苏小姐知道内情。”

  谢惩:“……”

  他正在酒店跟秦斩、秦归程,欢欢喜喜商讨婚礼地点——是教堂还是城堡,是神圣还是梦幻,他久久下不了决断。

  接通宋进的电话前,他还在说:“等你们有了喜欢的人,就明白我的心情了。你想到她,心里会软成水,你会想给她最好的,想宣告天下、普天同庆。”

  下一刻,手机响起,接通后,一个扫兴的消息。

  “你的宠物跑了。”

  谢惩核实苏妍妍老老实实的还在,看向秦斩,目光玩味:“at,你的饲养手段不怎样啊。”

  秦斩神色一凛,蓝眼睛危险得眯了起来:“什么意思?”

  秦归程听得明白了,哈哈笑了:“还能是什么意思?哥,陈溪跑了!”

  他笑着笑着,目光倏然变得阴沉森冷:“!养到嘴的鸭子飞了!”

  “砰!”

  秦归程比秦斩还激动,一脚踹翻了茶几,眼里戾气四散:“leo,陈溪是跟你的女人出去没的,你必须负责把她找回来。”

  谢惩见他这样,也收敛了心神,肃然道:“你放心。她逃不掉的。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要盲目乐观。”

  秦斩打不通陈溪的电话,冷着脸,丢下这句,就出去了。

  谢惩看了,也不多说,快步跟出去了。

  “我会杀了她。”

  秦归程跟进电梯,咬牙切齿道:“妈的,她敢愚弄我。”

  昨晚还求着他给她时间,今天就敢跑!

  他会打断她的腿,一根根敲碎她的脚趾。

  谢惩听他这么说,也是怒从心中起:“她不止愚弄了你,也愚弄了我!”

  “闭嘴吧。”

  秦斩转着食指的指环——白金圈体镶嵌绿翡翠,刚好跟陈溪今天的裙子一个颜色。

  很讽刺。

  他才是最被愚弄的那个人。

  有意思。

  真有意思啊。

  他看着电梯镜面的自己——眼神冰冷死寂,是狩猎的颜色。

  三人很快上了车,赶去商场。

  到达时,直奔商场的监控室。

  “五点一十三分,陈小姐换了衣服,上了这辆出租车。”

  宋进看到三人进来,报告最新调查进展:“从旁边的行车记录仪,已经查到出租车的车牌号了。”

  谢惩很满意,询问:“联系出租车司机了吗?”

  宋进回道:“联系了,但他很快挂断了,估计陈小姐跟他达成——”

  话没说完,一道女人的尖叫——

  “啊——”

  是苏妍妍的声音。

  秦归程恶狠狠掐住她的脖颈:“她人呢?去哪里了?”

  谢惩看到了,吓了一跳,忙上前拽开他的手:“快放开她!deion,你疯了!”

  秦归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

  他现在很想杀人、想毁天灭地。

  眼前的女人害他失去了宠物。

  她该死!

  “她死了,可能更难找到陈溪。”

  秦斩一句话,让秦归程松开了手。

  “咳咳咳——”

  苏妍妍憋红了脸,满眼又惊又怕,倒入谢惩怀里后,咳得眼泪直流。

  谢惩心疼坏了,一边帮她顺气,一边低喝:“deion,你太过分了。”

  秦归程视而不见好兄弟的怒火,俯视着苏妍妍,眼里一片阴郁:“说!陈溪去哪里了!”

  “我知道陈溪为什么要离开了。”

  苏妍妍历经这一场,恍然大悟:“你们、你们都是魔鬼!”

  秦归程敢掐她,肯定对陈溪好不到哪里去。

  可怜那女孩什么都没说,默默忍下了所有的委屈与伤害。

  她发现的太迟了。

  谢惩听得皱眉:“妍妍,别说了。你误会了。他们是关心则乱。”

  他相信陈溪懂分寸,不会说出真相。

  “骗子!”

  苏妍妍哭着摇头,不信他了:“陈溪一定被你们欺负了!你跟他们关系好,你肯定什么都知道!谢惩,你说实话,你们对陈溪做了什么?如果你们尊重她,爱护她,她怎么会逃跑?”

  秦归程懒得听这些废话,只问:“陈溪去哪里了?苏妍妍,你别仗着自己是谢惩的女人——”

  话没说完,被秦斩按住了肩膀:“deion,冷静些。为了一个女人,跟好兄弟起龃龉,是很愚蠢的行为。”

  他看似在劝导秦归程,实则是在警醒谢惩——他们是牢不可破的利益三角关系。为了女人闹不和,非常失智。

  谢惩听懂他的暗示,也做出了表示:“妍妍,我们绝没有伤害陈溪,相反,她严重欺骗了我们的感情。要知道,你们今天来逛商场,at给了她一张黑卡,现在她跑了,我怀疑——”

  “你想说她携款潜逃是吗?可笑!”

  苏妍妍冷冷打断他的话,推开他,站起来,找到买的礼盒,从里面翻出黑卡,摔他身上:“在这里!你们的黑卡!你们可以去查,看她花你们一分钱没有!”

  说到这里,她想到陈溪给他们买的礼物,也翻出来,往他们身上砸:“看吧!她离开前,给你们留了礼物!你那五百万,她两百万都花你们身上了!”

  场面很安静。

  秦斩先捡起了礼盒,打开来,一对紫钻袖扣,还有一张卡片:【秦先生,相逢即是缘,好聚亦好散。——陈溪】

  秦归程看到了,也捡起脚边的礼盒,打开来,一个银钻蛇形胸针,还有一张卡片:【干净的圈子,规律的生活,简单的爱情。秦少,也许你不屑,但我希望你拥有这样的生活。——陈溪】

  谢惩看着这一切,僵了片刻,皱着眉头,捡起了旁边的礼盒,打开来,一个银钻领带夹,还有一张卡片:【谢先生,新婚幸福。——陈溪】

  到了最后,她还在希望他们做个人!

  可惜,谢惩并没多少感触,只觉得——这女人还不算太蠢,还知道给自己留点退路。

  他看向秦斩、秦归程——

  三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想法:这女人便是讨好,也晚了。

  同一时间

  陈溪换了出租车,已经出了深市。

  之前她看到出租车司机接了个电话,一直瞅着自己,回答着什么,就有不好的预感,当即抢过他的手机,摔出车窗,趁他停车时,一脚踹开车门,丢下一把纸钞,大概有五千多,算是赔偿他的手机,就下了车。

  随后,拦了辆出租车,出了深市。

  这一路都有监控,不算多安全。

  尤其秦斩那边派人来找她了。

  她必须去乡镇、山村这种偏僻落后的地方。

  晚上八点钟

  陈溪到达邻近的城市广市,又换了个出租车。

  晚上十点钟

  陈溪到达下一个城市海市,又又换了个出租车。

  一路往南逃。

  越逃越安全。

  三天后

  她在公交车上,意外碰到了一对情侣组成的支教队伍,是去桃源村——别听名字好听,实则是个贫困山村,不通交通,落后守旧。

  太适合她暂避风头了。

  她就假装是单独来支教的大学生,轻易就混进了队伍,跟着进了山村。

  山村很漂亮。

  隐藏在重峦叠嶂中,有点桃花源的味道。

  山路十八弯,种得都是桃树。

  有些桃子熟烂了,也没人摘,就导致空气里都是桃子的果香味。

  “你跟我们算是来对了,桃源村比较排外,平时是不让人进的。”

  说话的是支教的女生。

  她自我介绍,叫许茜茜,一十一岁,学油画,说是来支教,更多是来采风。

  她的男朋友叫蒋云炫,一十一岁,学摄影,显然,目的也不纯,走走停停,全身心都在拍照。

  行李箱都忘了拿。

  如果陈溪不提醒他的话。

  “谢谢。”

  蒋云炫回去拉行李箱,再次走来时,赞叹道:“这里太美了。真的是仙境。”

  他面容白净清秀,眼神干净,是个积极阳光又热心肠的男孩子。

  就是喜欢乱拍。

  “别拍我。”

  陈溪看他来拍,就捂着了脸——很怕照片流出去,暴露行踪。

  蒋云炫不知内情,笑着道歉:“不好意思,习惯抓拍了。”

  他说到这里,还挺纳闷的:“很少见漂亮女孩子不喜欢拍照的。”

  陈溪:“……”

  她很少被人当面夸漂亮。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漂亮=美女,只是一种称呼罢了。

  “我不喜欢拍。你别拍我。当心你女朋友吃醋。”

  她说着,看向许茜茜——她拧开一瓶水,洗了个桃子,正津津有味啃桃子呢。

  “好吃。特甜。”

  许茜茜是个小吃货,见陈溪看她,立刻推荐:“哎,你快来,也洗一个尝尝。”

  陈溪不敢乱吃东西,摇头说:“不用。你自己吃吧。”

  她其实跟这对情侣不算熟,冒冒失失跟过来,还是有点不安的。

  许茜茜不知陈溪心里的小九九,吃完一个,没过瘾,又洗了一个吃了。

  他们走走玩玩,特别耽误时间。

  天都黑了,才走到了村口。

  村口立着个冲天的石碑,上面刻着:桃源村。外人止步。

  真的应了许茜茜那句——这村子排外。

  “不能进了。得等人来接。”

  蒋云炫提醒过陈溪后,就去敲了敲石碑,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会发声,且声音还挺响。

  “咣咣——”

  两声后,他就没敲了,随地坐下来。

  许茜茜也坐下来,就靠着他的背,沉迷地看着夕阳西下的景象——远处夕阳映像是燃烧的火海,太凄艳了,让人觉得压抑而焦灼。

  陈溪欣赏不来,就离远一些,四处打量着。

  大约等了五分钟的样子,来人了。

  那人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身后跟着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们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很华丽精致的感觉,身上还有叮叮当当的银饰。

  头上缠着一圈编发。

  说话口音很重,但还能听清。

  “娃子们,来了哇。快请,快请哇——”

  老人招呼着,让身后的人帮他们拎了行李箱。

  一行人往村子里走。

  路上,老人自我介绍:“我就是桃源村的村长哇,我叫谈贤。你们喊我老谈就好了哇。”

  陈溪他们听了,自是笑喊:“谈爷爷——”

  然后,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谈贤记性很好,一遍就记住了,还给他们起了昵称:“小溪,小茜,小云——”

  蒋云炫:“……”

  他微微皱眉,对自己的昵称有点意见,不过,也没当面说。

  一行人继续走。

  前面路口拐个弯,惊现一条宽阔的大河。

  河水碧绿清澈。

  河岸停着一叶小舟。

  小舟上站着个年近半百的船夫,见他们回来,目光落在三人身上,笑呵呵问:“村长,他们就是来给小公子庆祝成年礼的哇?”

  谈贤一听,忙摇头,笑道:“不是的哇。他们来支教的哇。到时候记得把你家孙儿送来听学哇。”

  那船夫嘿嘿笑着:“哎呀,我们都懂的哇。”

  村长家的小公子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村长最是疼爱这个独生的晚来子,破例请外人进来,他们也是理解的。

  小公子钟灵毓秀,聪慧讨喜,他们也想他成年礼过得开开心心的哇。

  谈贤作为一村之长,还是想隐藏这个小私心的。

  他不承认,转开话题,安排三人上船。

  奈何小船最多只能支撑四人的重量。

  需要两次往返。

  谈贤便先安排了许茜茜、蒋云炫,还有个本地村民先上去。

  他跟另一个村民则留下来,等第一次。

  等待期间,谈贤跟陈溪闲聊:“小溪哇,你多大了哇?老家哪里的哇?学的什么专业哇?”

  陈溪听了,如实回道:“24岁了。老家宛城的。我大学学的师范。”

  “能教什么哇?”

  “幼儿教育。如果学生年纪大些,初中语文、数学也都是可以的。”

  他们正闲聊着,一叶小舟飘忽而至。

  离得近了。

  陈溪才看清那并不是小舟,而是一根长长的青竹。

  而少年就站在青竹上,手握着一根竹竿,驭竹行舟,踏水而来。

  “阿爸——”

  少年一双月牙笑眼清亮干净,声音清朗朗的好听。

  陈溪看呆了——这少年容颜如玉,俊秀非凡。他穿着华丽繁琐的藏青色服饰,个子高挑修长,风吹过,身上银光闪闪的配饰发出清泠泠的声响。

  仿佛不是凡尘中人。

  “千弥,你怎的来了哇?”

  谈贤见到儿子,笑着喊出了声。

  少年含笑解释:“阿妈说,有客人来,我来瞧瞧哇。”

  谈贤宠溺道:“人家是支教的哇。要叫老师的哇。”

  “……老师,你好哇。”

  少年从竹竿上跳下来,身姿轻盈如燕。

  看向陈溪时,模样乖巧里带着几分好奇。

  他从小就在桃源村,十七年来,从没走出去过,见外人的机会也很少。

  少年天真无邪好奇心强,一听来了客人,就急吼吼出来了。

  没有船,大小两根竹竿水里一扔,他就踩着竹竿来了。

  “你好。”

  陈溪对上少年的眼眸,那一刻明白了——钟灵毓秀是什么意思。

  少年俊眼修眉,唇红齿白,扎着高马尾,马尾编着几根小辫子,不显得娘气,反而多了几分可爱的骄矜。

  这是个备受宠爱的少年郎。

  他笑起来,像是会发光。

  哦,就像他左耳上戴着的银色耳饰——特别亮眼。

  “这是我儿子谈千弥哇。”

  谈贤一脸骄傲的介绍。

  那是陈溪第一次看到谈千弥——人世间最好的少年。

  他长得好,性格好,会踩着竹叶漂,会抓鱼捕鸟,会吹笛、会唱歌,会满山追着萤火虫跑。

  这个山野间的小少年,他就是自由、就是美好本身。

  当然,陈溪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她只是单纯欣赏这样又纯净又灵气的少年,回以微笑:“谈千弥,你好哇。”

  她学着他们说话的强调,发现每句话都带个“哇”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就很轻松愉快的氛围,带着点惊喜的味道。

  谈千弥像是羞涩,抓抓头发,转身又跳上了竹竿,踏水而去。

  刚好船夫返回。

  三人陆续上了船。

  船夫划着船,追赶着谈千弥,笑着问他:“千弥哇,你马上要成人了,想要什么成年礼物,叶叔给你准备哇?”

  谈千弥回道:“叶叔,我想要你家的桃花酒哇。”

  “哈哈哈,你这娃子,想喝酒了哇。”

  叶岐点头应了:“好哇,好哇,成年了,可以喝酒了哇。”

  谈贤见此,笑道:“老叶,你别惯着他哇。小孩子,不能喝酒的哇。”

  谈千弥不乐意了:“阿爸,我要成年了哇。”

  成年是一道分水岭。

  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都能做了。

  谈贤可以父权压制,说成年也不能喝酒,但他是个慈父啊,也就没话说了。

  沉默=默认。

  谈千弥顿时有恃无恐了:“叶叔,我期待你的桃花酒哇。”

  叶岐笑得老谋深算:“千弥哇,喝了我家的酒,就是我家的人了哇。”

  像是响应他的话,河对岸一个曼妙少女挥舞着双手:“千弥哥哥——”

  那是叶岐的孙女叶桑,跟谈千弥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两家早有意结亲。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叶叔家的酒太贵了,我喝不起了哇。”

  谈千弥加速一划,到了岸边。

  叶桑看到了,立刻帮他拉竹竿。

  谈千弥跳上台阶,拽着竹竿就跑了。

  叶桑赶紧去追:“千弥哥哥,千弥哥哥,等等我哇——”

  谈千弥看她跟来,摆手道:“你别跟着我,快回家哇。”

  “你阿妈说了,你家来客人了,做了很多好吃的,要我去你家吃的哇。”

  “我阿妈是客气客气的哇。”

  “哈哈,不管不管,就去你家抢吃的哇——”

  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回荡在青山绿衫间。

  陈溪上了岸,跟在后面,看得莫名羡慕……

  青梅竹马哇。

  多青葱纯真、快乐无忧的年纪哇!

  陈溪想自己的过去,翻遍记忆也没找出这样的时刻。

  “千弥还是害羞哇。”

  “哎呀,被我宠坏了哇,什么都不懂的哇。”

  身后传来两位老人慈爱的声音。

  陈溪真的羡慕了——希望他们永远在爱里,不长大。

  夜色的幕布垂下来。

  远处几栋小屋,点起了灯火。

  这里不通电。

  偶尔几声狗叫,又叫醒了几家灯火。

  其中最亮的那家是村长的家。

  纯木搭建的房子,上下两层,挂着一排排形态各异的灯笼,照出宽大的庭院,花草飘香,美丽幽静。

  “可算回来了哇。”

  厨房里走出个瘦小的妇人,同样的华丽服饰,灰白的头发高高盘起,插了许多银制饰品,叮叮当当,银光闪闪。

  她不年轻了,但笑起来温婉美丽:“小姑娘,你也是客人哇。快洗洗手,要吃饭了哇。”

  陈溪走了这一路,有些喜欢这里了,心情也很好,便笑着问候:“婆婆,您好,我叫陈溪,打扰了哇。”

  “不打扰的哇,一路辛苦了,快进去歇歇哇。”

  “谢谢。”

  “不用客气的哇,千弥,快出来招待客人哇。”

  妇人声音刚落下——

  谈千弥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来了,来了。”

  他迎上陈溪的眼眸,脸又红了:“陈老师,请进……这边请坐哇。”

  屋子里人很多。

  分开坐了两桌。

  一桌都是年轻人。

  一十左右的年纪,男男女女,一个比一个俊俏、美丽。

  好山好水,自然养人。

  刚刚见过的少女正缠着蒋云炫要学摄影,嘴里叫着:“真的哇?要教我哇!我要学,要学的哇!”

  许茜茜身边也围了不少年轻男孩子,在欣赏她的油画,嘴里说着赞美的话:“真漂亮哇。好厉害哇。外面的生活好神奇哇。”

  这个被文明进步遗忘的地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热情。

  陈溪坐下来,安安静静看他们闲聊。

  谈千弥向来是同龄人的焦点,这会儿被忘了个干净。

  不过,他也不觉得受冷落,还觉得刚刚好,不会吵着他跟陈溪说话。

  陈溪文静低调,在喧闹的氛围中,就显得独特了。

  谈千弥对她更有兴趣一些,就问:“陈老师,有带来好玩的哇?”

  陈溪:“……”

  这就跟串门、走亲戚时,小孩子上来讨好吃、好玩的差不多了。

  可惜,她来的匆忙,并没准备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等下——

  她找到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些零食:“糖果,面包,山楂片,火腿肠,要吗?”

  “要哇。要哇。”

  谈千弥点点头,笑着接过来:“谢谢陈老师哇。”

  他也见过这些好吃的,就是偶尔吃一次,还是很喜欢吃的。

  其他人见到了,也都贪个新鲜,过来抢食了:

  “给我个哇。我也要吃的哇。”

  “咦,这个酸酸甜甜好好吃的哇。”

  “这个好香软、好好吃哇。”

  ……

  食物要抢了吃才香。

  谈千弥也很大方,分给他们吃了,还提醒了:“别只知道吃,你们还没谢陈老师的哇。”

  于是,他们就纷纷看向陈溪,说着感谢的话。

  陈溪还不习惯跟这么多人聊天,笑得干巴巴:“没事,没事。你们吃吧。”

  他们吃了一会,谈家父母跟一些乡人就端着食物上桌了。

  没有大棚蔬菜、工业香料,全是纯天然的食材、香料,做出的菜肴更加好吃。

  果然,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一顿饭吃得特别热闹。

  晚饭后

  年轻人精力旺盛,加上天气热,要出去游泳。

  许茜茜跟蒋云炫都去了。

  陈溪有点不想去,推托道:“我不会游泳。”

  许茜茜笑着反驳:“那就看看呗。这里没有信号,又不能玩手机,一起去吧。”

  陈溪就这么被拉去了。

  月色皎洁。

  夜空上满天星星。

  但地面还是很黑的。

  陈溪发现自己有些夜盲症,加上道路崎岖,就走的小心翼翼。

  许茜茜把她拉出来,就不管了。

  “哈哈哈,陈老师,你好像老太太走路哇。”

  叶桑蹦蹦跳跳,脚步轻快,从她身边一溜风过去了。

  她的嬉笑声并没有恶意,但别人听到了,纷纷回头看陈溪走路,场面就很尴尬了。

  谈千弥也看过来,下一秒,他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表示要背她。

  陈溪摇头一笑:“不用。不用。谈千弥,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的。”

  但谈千弥很坚持,背起她,就大步跑了。

  叶桑笑不出来了。

  十六岁的少女第一次感觉到了妒忌的情绪。

  她是桃源村最漂亮的姑娘,早被人默认跟谈千弥是一对了。

  他们这里满十八就可以结婚了。

  她再过两年,就是谈千弥的妻子了。

  谈千弥显然不那么想。

  他无所顾忌地背着陈溪,穿梭在山野间,还很小心地避开枝条。

  陈溪几次要下来,都没作用,又不好挣扎,只能任他背着。

  还好不多远就到了河边。

  谈千弥放下她,嘱咐她小心站在河边,就跑去跟伙伴们玩游泳比赛了。

  从山水里长大的孩子各个是水中好手。

  月光下

  他们光着上半身,皮肤或白皙或小麦色,身材都劲瘦有力,人鱼线流畅性感,在河水中猛然跃起,像一尾自由的美人鱼。

  其中谈千弥最是出彩。

  他满身满眼的灵性,仰面朝天,浮于水面,性感的人鱼线若隐若现,姿态悠悠然然,顺水漂流。

  陈溪站在河岸边,不自主地去看他——少年俊美耀眼、无拘无束,与水融为了一体。

  不知是谁踩着竹竿而去。

  他们玩起了竹竿漂的竞技游戏。

  当然,这是谈千弥的拿手好戏。

  他踩着竹竿,随意切换方向,还能耍两招武术,仿佛是一个少年游侠。

  “天,这也太帅了!快拍!云炫,快拍!”

  耳边传来许茜茜惊叹的声音。

  蒋云炫已经看傻眼了——这是什么神奇的水上功夫啊!绝了!

  陈溪也有那么一刻,恨不得打开手机,将这些拍下来,收藏留念。

  但理智还在——不能开手机!

  万一被抓到了?

  她不敢想象后果。

  同一时间

  天爵酒店

  三兄弟聚在秦归程的房间里喝酒。

  当然,秦斩喝得是有助眠安神效果的茶水。

  他这几天睡眠质量很差。

  陈溪的存在可有可无,但一离开,似乎重要性就体现了出来。

  他习惯她在怀里的感觉。

  他想念她的柔弱、她的依恋、她的讨好……

  “该死!”

  秦归程喝醉了,猛然摔了酒杯,吼道:“那蠢女人藏哪里去了?我还要等多久?”

  “啪!”

  金棕色酒液溅在墙壁上。

  无人在意。

  谢惩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急。总会找到的。我发誓。”

  实则他也没多少信心——华国地大物博、幅员辽阔,尤其还有些破落山村,真藏那犄角旮旯,真的很难找到。

  秦斩也知道难度,就问:“她爸妈怎么说?还没给点有用的信息?”

  在陈溪失踪当天,他们就把陈家父母姐弟“请”了过来,提供参考信息。

  可惜,一无所获。

  陈溪给了钱,买断亲情,走得干净。

  “那些个废物!”

  秦归程想到陈溪的家人就一肚子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暴揍他们。

  都该死!

  愚蠢至极的羊群!

  秦斩听了,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走了出去。

  秦归程见了,忙问:“你去哪里?”

  秦斩到了门口,回头说:“睡觉。”

  他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

  这会困意来袭,得眯会儿。

  抓捕猎物是个体力活,他要保持好的体力。

  秦归程羡慕了:“你还能睡着,我睡一半,就气醒了。”

  也不是气醒,估计是他白天想多了陈溪,晚上睡觉经常梦到她,还是那种特别黄/暴的梦,总之,他现在玩女人都尽不了兴。

  非得玩她一场,断了这该死的执念。

  谢惩见秦斩走了,也想回房间抱媳妇。

  他这几天,都没跟苏妍妍亲热了。

  苏妍妍还跟他闹别扭、不让碰呢。

  再哄一次好了。

  再不给干,就别怪他暴力了。

  他们是夫妻,她理当满足他的需求。

  这么一想,热火就浑身乱窜了。

  “那个……要不我给你找几个美女?”

  谢惩开始想办法打发秦归程:“跟陈溪很像的美女?”

  秦归程已经看到不少陈溪同款了,越看越气恼:他得不到陈溪,就要睡这些赝品吗?他这是自己糟践自己!

  “我要睡正主。”

  他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别再拿那些替身糊弄我。”

  谢惩暗暗叫苦,面上笑着劝道:“这女人,关了灯,都一个样。”

  秦归程以前也这么想,但遇到陈溪后,想法就不同了——女人怎么能一样?她看他的眼神,她惊惧的泪水,她的喜怒哀乐……

  一想起,就神经亢奋、身心愉悦。

  这根本不是那些女人能给的。

  “真一个样,你娶那女人干什么?”

  秦归程邪恶地猜想:“难道她身怀名/器?特别好干?如果是这样,leo,你不能藏私啊。好东西是要分享的。”

  谢惩听得想骂人——草,打我媳妇主意啊。

  虽然他曾经也不排斥女人共享,但那些女人不是他媳妇,他又没有绿帽癖!

  如果苏妍妍敢给他戴绿帽,他绝对会亲手掐死她。

  “deion,在你没遇到真爱前,女人自然都是一样的。”

  谢惩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忽然发觉了什么:“你好像比at还要在意陈溪。deion,你不会——”

  爱上那个女人了吧?

  秦归程知道他没说完的话,嗤笑道:“停止你愚蠢的想象力!我只是讨厌被愚弄!”

  没错!

  陈溪愚弄了他,必须付出代价!

  他会在床上让她知道——愚弄他是什么后果!

  桃源村

  一楼客房

  陈溪大汗淋漓,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她又做噩梦了。自从逃离深市,她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要么是秦归程掐着她的脖颈,要么就是秦斩掐她的脖颈,偶尔更荒唐,他们一起掐她、作弄她,还是在床上。

  太可怕了。

  她拍拍受惊的心脏,看外面的天色,夜还很黑,也不知几点了。

  她重新躺回去,闭上眼,酝酿了很久,还是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秦氏兄弟。

  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还在找自己。

  胡思乱想到了天蒙蒙亮,才来了点睡意。

  正要睡着——

  “咚咚——”

  敲门声响起。

  陈溪睡眼惺忪,下床,开门,见是许茜茜,有点不解:“怎么了?”

  许茜茜笑靥如花,问道:“千弥说带我们去看日出,你去不去?”

  陈溪想到谈千弥,下意识点了头:“好。等我一会。”

  她去洗漱,然后,换了衣服,白衬衫搭配牛仔裤,还有小白鞋,就出门了。

  一行四人去看日出。

  许茜茜背着画具,蒋云炫拿着相机。

  他们一人还是走走玩玩,墨迹的很。

  陈溪没管他们,紧跟在谈千弥身后。

  谈千弥今天穿着蓝色的民族服饰,刺绣图案是祥云与飞鸟,身上也没有叮叮当当的配饰,就很简约、低调。

  许是起的早,他的头发没有编发,就是简单一个马尾,长卷而蓬松,配着一张俊脸,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陈老师,你为什么会想来支教哇?”

  谈千弥走在前面,见一块大石,就坐上去,目光俯视而来。

  陈溪落后两步,闻声对上他晶亮的眼睛,愣了一会,才回:“大城市很喧嚣,节奏很快,物欲横流,轻易让人满身污垢。”

  谈千弥思量着她的话,眉头锁了片刻,笑了:“跟我阿爸说的一样哇。”

  他对外面很好奇,阿爸不让他出去,他便不出去。

  他固然好奇外面的世界,但更喜欢这里的生活。

  他在爱里长大,知足常乐,活得幸福而充实。

  陈溪喜欢他身上这种不染世俗的天真,笑说:“这里真的很好。人间仙境。”

  谈千弥深以为然,骄傲一笑:“是哇。所有来这里的人,都这么说。”

  他说到这里,笑容渐渐淡了:“但他们最终还是要走的哇。”

  陈溪:“……”

  世俗中长大的人,很难真的脱离世俗。

  她看他略显遗憾,便组织着语言,开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轨道和……归处。他们只是回归了自己的位置。”

  谈千弥是个聪慧的人,一点就通。

  这会,他一拍脑门,喜道:“是这个理儿哇。陈老师,你好厉害哇。”

  陈溪:“……”

  她谦虚一笑:“我虚张你几岁,难免会说几句大道理。”

  谈千弥才不这么认为,摇头笑道:“不,陈老师很厉害,让我想起一个词,静水流深的哇。”

  陈溪:“……”

  静水流深,暗喻表面不声不响的人却蕴藏着大的智慧。

  对一个人,是很大的褒奖了。

  她喜欢这个词了。

  “谢谢。”

  她还是很谦虚,笑着说:“你谬赞了哇。”

  谈千弥笑笑,还想说些什么,一个桃子砸到了肩膀上。

  他抬头一看,皱眉喊:“奶福,老实点儿。”

  陈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本以为是他顽皮的同伴,结果,在上面的峭壁上,蹲坐着一只通体乌黑、毛色柔顺而油亮的猴子——刚刚砸来的桃子,就是它扔下来的。

  “啪。”

  它还在扔桃子。

  那桃子个大皮薄,一砸就砸一身汁水。

  关键也很疼。

  谈千弥不高兴了,皱着眉,跳起来,随手摘了几个桃子,就砸了回去:“不要闹我。赶紧走哇。”

  那猴子躲开桃子,没有走,而是跳下来,直扑向他。

  “谈千弥,小心!”

  陈溪惊叫出声,看得心惊胆战——这万一被扑倒摔伤或者被抓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事实证明,陈溪误会了。

  奶福这只猴子并不会伤害谈千弥,相反,它太喜欢他了。

  跳到他身上,舔他的脸跟下巴,还揉揉刚刚它砸的地方,“吱吱”叫个不停。

  谈千弥嫌弃地扒拉它:“奶福,你臭死了哇。”

  奶福像是听懂了,又拿手砸他了。

  当然,力道不大。

  “这猴子好可爱啊。”

  许茜茜跟蒋云炫纷纷上前逗猴子。

  陈溪离远一些,看他们撸猴子玩。

  谈千弥笑着喊:“陈老师,也一起来玩哇。”

  陈溪摇摇头,有点怕这种野生的动物。

  先不说会不会抓挠到人,身上细菌、病毒也很多的。

  谈千弥看出她害怕,就跟奶福说:“我老师被你吓到了,奶福,你要怎么做哇?”

  奶福听了,跳上岩石,摘了两个桃子,跳到了陈溪面前。

  “吱吱——”

  它在献桃、讨好人。

  陈溪:“……”

  她瞬间被这种生物的灵性俘获了,壮着胆子,伸手揉揉它的脑袋。

  奶福真的很有灵性,还拿头蹭她的掌心,但没让她揉太久,就跑回到了谈千弥身边,“吱吱”叫个不停,像是在说着什么。

  谈千弥自有一种跟猴子交流的技巧,就点了头,跟它去了。

  许茜茜跟蒋云炫也跟着。

  他们本来说看日出,也都忘了。

  陈溪理解他们——日出远没有猴子好玩啊。

  奶福带他们去了一个石洞。

  石洞周边有它们的排泄物,特别臭,但进去后,洞里很宽敞、干净。

  “吱吱——”

  特别微弱的声音从洞深处传来。

  陈溪觉得那只猴子肯定是有后代了。

  果然,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岩石后面有个坑,坑里一层稻草,一个通体金黄色的小猴子就在里面叫。

  不过,细看之后,金黄色的毛发里有几处血迹。

  “它受伤了!”

  许茜茜挺心疼的,忙上前查看:“这小猴子好像是摔到了,它的脑袋受伤、腿也骨折了。”

  蒋云炫也去看了,忧心道:“如果有内伤,这么小,不一定能活下来。怪不得那猴子要找帮手了。”

  两人说话间,谈千弥已经抱起它,往外走了。

  奶福跟到洞口,便没跟了。

  许茜茜很诧异:“它不管了?”

  谈千弥解释:“它们猴群换了新的猴王,新猴王上任后,会出现一个很残忍的局面,就是杀婴行为。这样带着小猴的母猴,没了小猴,就能尽快和它交/配,以繁殖自己的后代。”

  这只小猴应该是个幸运儿。

  或许也不幸,摔伤如果治不好,那就会在痛苦中一点点死去。

  许茜茜听得心情沉重:“哦,这样啊,我都忘了,猴子是结群生活,一夫多妻制度了。”

  蒋云炫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这是动物界的丛林规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陈溪安静听着,忽然想到了秦斩他们——其实,不论是动物界还是人类社会,丛林规则都是存在的。只不过,人类社会,更善于用文明这层外衣包装,使它看起来不那么残酷罢了。而她就是那个绝对的弱者,可怜兮兮臣服在他们的脚下。

  还好逃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太阳初升,给万物蒙上一层柔和的光。

  蒋云炫拍了很多照片。

  当然,多以许茜茜为模特。

  许茜茜还表示回去拿画具,让他陪着去写生。

  蒋云炫吐槽:“你一画画,就把我忘了。”

  许茜茜笑:“你拍照,有时候不也会把我忘了?好吧,大不了,你也当我模特。”

  小情侣嬉笑吵闹,感情是真的好。

  走到一半,许茜茜说脚疼,还是蒋云炫背下去的。

  陈溪看他们秀恩/爱,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也只是羡慕了。

  她历经秦斩他们这些男人,对男人都有阴影了。

  她真的不喜欢高大强势的男人,让她很没安全感。

  “陈老师,你想念男朋友了吗?”

  谈千弥看陈溪盯着小情侣看,就问出了声——男朋友这个词,还是从许茜茜嘴里听到的。

  陈溪回了神,摇头说:“我没有。”

  “没有想念还是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朋友。”

  “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

  又被说漂亮了。

  陈溪听一遍觉得没什么,听多了,还真有点漂亮的幻觉了。

  心情都好了。

  果然,男人的恭维让人心情愉悦。

  “漂亮跟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直接关系哇。”

  “……我们这里漂亮的女孩子都有的。”

  她们村里长得漂亮的,早早就被人抢着定了亲。

  像叶桑,也经常被男孩子追着告白。

  他以为漂亮的都有主儿。

  陈溪听着他的话,忽然好奇了:“那你觉得你们这里谁最漂亮?”

  她回忆昨晚餐桌上的女孩,除了叶桑,还有个叫洛羽的小姑娘,也很漂亮,娃娃脸,水灵灵的杏眼,扎着蓬松的双马尾,清纯可爱的犯规了。

  谈千弥想了想身边的女孩子,都很漂亮,也各有各的美,很难选出最漂亮的。

  “我不知道哇。”

  “怎么会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哇。她们漂亮她们的,跟我没关系哇。”

  “……好吧。”

  陈溪明白过来——这是个尚未春心萌动的少年。

  她笑说:“等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你就知道谁最漂亮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真心喜欢了,便知道谁最漂亮、谁最好了。

  谈千弥听了,似懂非懂,看着她笑,没再说话。

  不久到了家。

  早饭准备好了。

  一行人洗洗手,就围坐在了餐桌上。

  谈千弥没在,去照顾他的小猴子去了。

  村长谈贤问及他们的行程安排。

  许茜茜说:“我要去画画。感兴趣的,跟着我就好了。”

  蒋云炫也说:“我去拍照。感兴趣的,也可以跟着我,刚好给我当模特。”

  他们打着支教的名头,就得做点支教的事。

  众人随后看向了陈溪。

  陈溪知道他们还在学繁体字,就说:“我可以教简体字。”

  至于别的?

  她想了下,低声说:“历史、地理,我也可以教点。”

  谈贤满意一笑:“好哇。就这么安排了。”

  于是,早饭过后,谈贤单独收拾了个院子,召集了全村十岁到十五岁的孩子,一共一十一人,听她上课。

  这课不是那么严谨,就是个打开小孩子视野的。

  陈溪寓教于乐,由烽火戏诸侯讲诚信,由田忌赛马讲灵活变通,由高山流水,讲知音之情。

  时间便在她娓娓讲述中倏忽而过。

  谈千弥趴在一楼窗口,专心致志,听她讲故事。

  金黄色的小猴子伤势得到处理,正在窝里,转着黑黝黝的眼珠,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窗外几声鸟鸣。

  伴随着知了的叫声。

  岁月闲事而静好。

  中午时

  许茜茜跟蒋云炫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少男少女。

  他们跟着两人学油画、学拍照,觉得新鲜有趣,各个喜笑颜开。

  一直笑到餐桌上。

  他们还聊得没完没了。

  谈千弥没参与,注意力都在陈溪身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看她。

  陈溪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里热热的,有点想法升上来,又被她压了下去。

  下午

  陈溪睡了个午觉,给他们讲地理。

  关于昼夜交替、四季变化,关于地球自转、地球公转,关于地球板块运动下的地震、火山喷发。

  也许她边讲边表演,特别行动,孩子们对地理充满了兴趣。

  尤其是谈千弥。

  他觉得地理很有趣,不时举手问问题。

  陈溪为他详细解答,偶尔会拿着笔,写写画画讲原理。

  偶尔两人的头碰到一起,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候,异性同学间的讲题,带着点暧昧的意味。

  “砰砰——”

  彼此的心跳都很强。

  陈溪觉得热,脸热,心也热,就挪了挪位置,镇静道:“这个大气环流,你听懂了吗?”

  谈千弥红着脸,点了头,实则根本没记得多少。

  陈溪看他青涩害羞,特别可爱,忍不住弯了唇角,转过头,去问别的孩子。

  实则大气环流还是有些难度的。

  很多孩子都听不懂。

  陈溪说了很多遍,还是有人摇头,便放弃了,没再继续教这个内容点。

  她看了下时间,五点多了,就下了课,放他们回去自己思索。

  事实证明,孩子没几个会想着学习,只想着玩。

  “千弥哥,我们去后山抓野鸡呀。”

  说话的叫汤豆,一个十岁的男孩,正是顽皮的年纪,整个下午上课,就多动症一样,根本坐不住。

  谈千弥也贪玩,听汤豆这么说,就来了兴趣,还问:“陈老师一起去啊?”

  陈溪有些犹豫,谈千弥对她的态度,让她喜忧参半。

  “我们千弥哥,可会抓野鸡了。”

  “我们爬树掏鸟蛋吧。”

  “我想吃烤鱼了。千弥哥,给我抓鱼啊。”

  “还有蜂蜜。我要吃蜂蜜。”

  ……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着。

  陈溪听得心痒痒,想跟着一起去玩。

  正纠结着,汤豆拽着她手臂:“走吧,走吧,陈老师,你们城市里可没有这些好玩的。”

  是啊。

  没有这些山野间的趣事。

  陈溪意志不坚定了,就跟着一起去了。

  谈千弥为此还拿了自己的家伙什——弯刀、弓箭。

  陈溪看愣了:“这个?你这是去打猎?”

  她盯着谈千弥的弓箭,很传统的复合弓,但做工看得出来很精细,黑色的弓柄,银色的箭矢,都被擦的发亮,看得出很被主人爱惜着。

  不等谈千弥接话,汤豆就骄傲道:“千弥哥可会打猎了,箭法可好了,在古代,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将军。”

  陈溪:……

  这里真的是好原始。

  另外——

  陈溪低声说:“谈千弥,非法打猎是犯法的。”

  “啊?犯法吗?我们祖辈都这么过的。”

  谈千弥生活在这个近乎隐居避世的村庄,第一次听到打个猎物还犯法。

  陈溪见此,就给他科普非法猎捕、杀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

  谈千弥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改了心意:“那就不打猎了。”

  他准备把弓箭放回去。

  临放之前,看陈溪一直盯着自己的弓箭,很感兴趣的样子,就说:“要玩一下吗?”

  陈溪确实挺好奇的,就接了过来。

  这一接,发现这弓还挺重的。

  “多少斤?”

  “20斤吧。”

  “这么重!”

  陈溪惊叹过后,再看少年劲瘦的身材,算是知道这具身体里蕴藏着怎样野性的力量了。

  谈千弥将弓箭拿回手里,显得特别轻巧。

  “还好吧。习惯了。”

  他八岁就玩弓箭了。

  山野间的孩子,向来皮儿实,力气大。

  陈溪羡慕他的力量,鬼使神差地说:“那你教教我吧。不能打猎动物,可以打猎木桩。”

  谈千弥自然同意了。

  他拿着弓箭,带着一群孩子,先掏了鸟蛋,再抓了鱼,还挖了几块野生蜂蜜,把他们打发回家后,才开始教陈溪拉弓箭。

  两人挨得很近。

  微风吹拂,她的长发吹在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