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 一百二十六 章
作者:秀木成林      更新:2022-03-02 20:31      字数:3814
  一个根基不稳的家族倒塌, 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本身有漏洞, 有心人再狠狠推一把, 立即呈现摧枯拉朽之势。

  可惜事发当时, 岑保权却没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工作安排在一个清水衙门当闲差的他又翘班了,一大早就把自己的心腹招来。

  “说说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本来懒懒躺在摇椅上抽烟的岑保权,一个烟蒂仍在对面的心腹头上,怒道:“见红了都没能把事情办下来!现在居然让人跑了,还说找不见?!”

  难怪他这么生气,他选择的突破口就是那个刚正不阿的郝厂长,这人固然油盐不进, 但弱点也明显, 堵着他的妻儿就没跑了。

  现在告诉他, 人伤了但没吓服, 偏偏还让对方把妻儿都接跑了, 一家人全部都不知去向,昨天找了一天都没能找到?!

  “我错了岑少,请您原谅。”

  心腹有苦说不出,他确实使人盯着家属区, 看见大货车接人也赶紧跟踪上去。但奈何李洪摆脱人能力一流,两三下就跟丢了,姓郝的都不知藏哪找也找不见。

  “接人那货车肯定是姓姜那娘们她哥的, 他们肯定知道姓郝的藏哪。”

  事实上一跟丢人, 心腹就立即指挥人去姜家四合院附近蹲守, 可惜并没发现郝家人。

  “蠢货!”

  岑保权骂了一句,他是要谋算姜宁的东西的,彼此肯定不和,除非直接使用暴力,否则肯定撬不开对方的嘴。

  然而他要是有这能耐直接使用暴力,他还用这么曲折迂回地宰肥羊吗?像李家的表兄们那样直接拿着批条批货得了,干净利落不违法,多好啊!

  想到这里岑保权呸了一口,李家大房二房那几个表哥果然不是亲的,他做小伏低想凑上去一起干,人家却毫不犹豫拒绝,甚至二房那个李老四,还隐隐带了不屑。

  岑保权一时暗怒一时嗟叹,他姑母只生了个闺女,不是带把的管啥用?等以后李家下一辈当家了,恐怕两家关系会疏远很多。

  姑母也是个没用的,连两个继子的心都拢不住。

  隐忧重重,岑保权也是怕以后没着落,才想着现在尽量能多捞一点是一点,省得将来什么保障也没有。

  他越想越烦,拎起烟灰缸砸过去,“没用的东西,滚!”郝厂长这步棋暂时下不下去了,他得先琢磨另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砰!”

  “哎哟!”

  烟灰缸砸到人了,不过并非那个心腹。岑保权手上准头不够,烟灰缸堪堪擦过心腹的肩膀,砸向后面的房门。

  就是这个凑巧,门在这一刻被人从外打开,那沉甸甸的玻璃烟灰缸砸在来人肩膀上,进门那个身着时髦喇叭裤t恤的油头粉脸男青年立即捂住肩膀,龇牙咧嘴痛叫一声。

  要是其他人敢在岑保权谈事时直接撞进来,他保证发火的,但眼前这青年例外,对方是他的死党,廖家的小儿子,廖成才。

  廖家比岑家强上不少,有底蕴的中层人家,可惜一众出息子孙中夹杂一个纨绔,和岑保权混成死党。

  “啥事成才?”

  岑保权心一紧,廖成才父兄得力,脸上鲜少出现过急色,眼下却匆匆进门一脸惊惶。

  “糟了权子!”

  说起这个,廖成才也顾不上揉肩膀了,“权子你要糟了!”

  “啥?”岑保权一惊,他?

  “咋回事?!”

  廖成才家里全都是精英,他虽然不成器,但收到消息也比旁人快得多,“余家的余启成知道吧?”

  他飞快说道:“他今儿早上向组织上举报,说你几年来多次胁迫个体户,抢夺他们的财产。”

  郝家速度很快,仅仅一天多的时间,就布置好一切。连从前摄于岑保权淫威不得不屈服,却始终耿耿于怀的个体户都找出了好几个,作为苦主兼人证。

  余家是郝家的心腹,余启成接了命令挑开序幕,来势汹汹。

  廖家人耳聪目明,立即警告了廖成才,让他不许再与岑家接触。岑家他们不屑,平时小儿子不争气就算了,现在关键时刻可不能拖家族后腿。

  要知道郝家身后还有一个大的派系,动作这么大肯定得到领头的张家允许的,官场的大风浪往往针对的不是一家一户,要是不想掺和,那明哲保身是必须的。

  廖成才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不过他对岑保权这死党真够意思的,居然顶着对父兄的畏惧,翻窗跑出来通风报信。

  他当时被父兄厉声喝骂,脑子乱哄哄也记得不大真,想了想又惊叫一声,“权子,我爸说了,余启成还告发你手下有一个犯罪团伙,经常使用暴力胁迫。”

  “据说这团伙本来是农民,贫农出身一直安分守己,被你诱导煽动,唆使其犯罪,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必须从严惩处,以儆效尤。”

  这罪名弄大发了,虽说改革开放,但农业还是国家的根基,一旦这黑锅扣严实了,恐怕李家有心也捞不了岑保权。

  那位于风暴中心的岑家,还能好吗?

  岑保权浑身冰凉,脑子轰轰响,怎么会?怎么会被人知道的?!

  不可能的,他一向谨慎万分。

  况且就使唤几个泥腿子而已,哪来这么大的罪名?!

  对方要是死活不干,他强迫得了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是两厢情愿的事!

  郝家!郝家!该下地狱的郝家!

  岑保权一下子想到去年他弟弟打伤郝家小儿子的事。该死的,那郝小子滚下台阶碰得厉害,小孩子打架阴差阳错谁也不想的。岑家已经伏低做小,和个孙子一样赔礼道歉了。

  郝家不也接受了吗?

  这一年多都风平浪静啊!

  该死的!该死的!

  岑保权垂在身边的两只手已经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了,秋凉时分,他被吓出了一头一脸大汗,往昔那从容骄矜的面具,再也戴不下去了。

  “权子,权子,你咋办啊这回?我爸说这事大发了,你家大概就是个开头,后面还厉害着呢!”

  张党最终很可能是剑指李家,李家骤不及防忙着应对,还愿意费尽心力捞岑家吗?

  作为引发动荡的罪魁祸首,恐怕炮灰角色是跑不了。

  廖成才虽然不学无术,但长于这种家庭,耳濡目染一些也是有的,很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死党的处境。

  怎么办?

  岑保权一向自诩多智的头脑已经捣成一团浆糊,现在不要说姜宁家,就算他妈姓啥也未必能想得起来。

  脱身?

  怎样才能脱身呢?

  找姑母!对!唯一的法子是让姑母说动姑父,让李家捞人。

  岑保权冲出客厅,急急拎起电话低头就要拨号。不想突然一个巴掌从身后而来,“啪”一声打得他眼冒金星,话筒脱手砸了回去。

  “爸!”

  旋风般冲进来的,正是岑保权的亲爹。岑父指着大儿子怒道:“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老子早就让你差不多就行了,看看!现在弄成这样!!”

  岑父也心慌意乱,他用暴打儿子宣泄恐惧,下手十分狠,岑保权挨了几下也怒了,猛一把推开他爸,“那钱你没花吗?你花得高兴得很啊!”

  一家人花钱时乐呵呵,出了事想都赖他,想什么美事儿?!

  他怒吼:“要不是你那宝贝小儿子把人打残了,能招惹上郝家吗?!”

  父子俩喘着粗气瞪着对方,岑保权一抹脸,“成了,爸咱别争了,先打电话给姑妈再说吧!”

  他爸这些年真被烟酒蒙了心,越老活得越糊涂,一点不复当年帮助姑父时的精明魄力。现在得赶紧打电话给姑母然后上门求助啊!特地从单位回来打他有个卵用?!

  “我已经打过了。”岑姑母听了也惊惶,所以岑父才更慌。

  岑保权拎起电话的手一顿,继续拨号,“我再打一遍。”姑母最疼爱的就是他。

  可是没等电话接通,岑保权先被一副手铐拷住了手腕,公安上门了,冷冰冰地说要将他带回去协助调查。

  这带队的是公安局一个大队长,也是个年轻世家子弟,从他出手的利落程度和不留情面看来,岑保权该完了。

  “爸!爸!”

  岑保权被押着跄跄踉踉往外走,他回头大声喊道:“我摊上大事岑家也绝落不了好!爸你和姑妈一定得让姑父救我!”

  岑父惊慌地应了一声,公安大队长冷嗤一声:“这回李家麻烦也不小,省省吧你。”

  李家树大根深,脱身是肯定能的,但损兵折将估计少不了,还捞你?恨死你都来不及了。

  杨市乃至本省的官场动荡,由岑保权落网迅速扯出一大串,战火蔓延整个杨市,上中下层皆有波及。

  上头争得如火如荼,却和姜宁不搭界,她只知道证据送上去隔一天,郝家就悄悄打发人过来,说没事儿了,岑保权已经进公安局不会再出来了,所谓岑家很快也将不复存在。

  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次有惊无险,事情已经过去了。

  姜宁笑道:“那咱们今晚吃海鲜锅子压压惊吧。”

  家里刚好有海鲜。现在姜家兄弟俩的运输队伍扩张很多倍,分几个小队,兄弟俩却不再亲自领队了。有一条线最后一站是跑海边的,家里海鲜常有。

  这些天一家人跟着悬心牵挂,正好吃顿好的压压惊。

  大家赞同并热烈响应。

  在一家人聚餐之前,姜宁先亲自下厨做了喷香的蚝烙,做了足足三十几个分量不小的,晾一晾装进餐盒里,先让她哥载她去一趟指挥学院。

  丈夫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现在事情解决了,肯定得告诉他,以免他吃不好睡不香的。

  “事儿已经解决了。”

  哥哥在,大门哨的兵哥也在,姜宁不好多说什么。接过两个装满餐盒的沉甸甸网兜,递给丈夫,她俏皮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回家再详细和你说。”

  你别担心了。

  赵向东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一直抿着的唇角也翘起来了,“那就好。”他赶紧接过网兜。

  “好了,你回去吧。”军事学院也忒严了,在门口见一见都是有时间限定的。

  哨岗兵哥低声提醒时间到了,两口子只得深深地对视一眼,依依不舍分开。

  没办法,得再等两天,才能再见面了。

  赵向东一直目送媳妇背影消失,才提着网兜回去。

  他吁了一口气,距离自己毕业,还有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