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作者:映在月光里      更新:2022-08-15 19:52      字数:7184
  冬日天黑得早,加上天气阴沉得乌云都快掉落在人头顶,刚过午后不久,屋子里已经光线昏暗。

  炭盆里的炭,不时哔啵一声,散发出阵阵热意,闷闷的,压抑得令人心烦意乱。

  弘历面无表情坐在榻上,手撑着炕桌,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富察氏。

  她正哀哀哭泣,涕泪横流,原本秀丽娇俏的脸,此时惨白着,微微浮肿。

  哭了一阵,突然她一咬牙,惨白中涨出一些潮红,挪着膝盖往前扑了几步,趴在了弘历脚下。

  仰着头看向他,喉咙里挤出丝声音,如同夹道里穿过的风般,尖锐着喊了声爷。

  “爷,妾身阿玛向来谨慎小心,哪敢做出逼死人的事情?妾身还没有进宫时,阿玛哪怕是得了东家一把葱,过阵就要让额涅送两只鸡蛋还回去。哥哥与小弟平时老实忠厚,连脸都未与人红过,他们哪里来的胆子,敢随便抢占人家财,逼得人走投无路?爷,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雍正御驾一早启程回宫,圆明园与紫禁城离得不远,因着圣驾走得缓慢,过了中午圣驾方回到宫里。

  弘历要操心着圣驾安危,一路上车马奔波,他骑在马上,穿着大氅仍旧被风吹得全身冰凉。

  回宫后还没有安置好,雍正把他叫去了养心殿,将参揍翁国图的一堆折子扔在了他面前,脸色铁青令他去处置,要还受害百姓一个公道。

  弘历大致看了下折子,心里门清。

  哪怕是有人趁机拱火,翁国图只要没做过这些事,绝对没人敢冤枉栽赃他。

  此时,弘历的太阳穴好像是扎进了一根刺,伴随着富察氏的哭声,不时跳动拉扯着疼。

  听到富察氏的哭诉,弘历嘴张了张,淡淡说道:“此事无需查,案子再简单清楚不过。你阿玛的账目不清不楚,完全就是一本糊涂账,旗下的百姓皆可作证,你让我查,是要我徇私枉法,仗势欺人,把你全家保下来?”

  富察氏哭声一停,惊慌失措地望着弘历,难以置信摇着头:“爷,妾身万万不敢。爷,妾身只是不敢相信,阿玛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爷,您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妾身只能求着爷,只有爷了啊!”

  富察氏哭得撕心裂肺,全身冷汗津津,内务府选秀进宫之后,就基本上再没再与娘家人见过面。

  怀了身孕生孩子,她不是后妃,父母双亲不能进宫来陪她。

  过年过节时,她的份位低,父母没有诰命,没资格进宫领宴,她连远远一面都见不到。

  肯定是故意有人要陷害他们,因为她生了大阿哥永璜,被人嫉妒眼红了。

  她没给家人带来任何好处不说,反倒连累他们成了靶子,她的永璜,是挡了人的路了!

  听说傅丹薇经常见娘家人,又是拿又是送,富察氏心底的悲怆,变成了愤恨,几乎把她烧了个大洞。

  富察氏尖声哭泣,不断求着弘历:“爷,阿玛他们是无辜的,妾身想求爷,让妾身见阿玛哥哥他们一面吧!妾身不相信,妾身要亲口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弘历眼神冰冷望着富察氏,脸上的讥讽,终于浓得快要挂不住。

  富察氏起初不过一个包衣奴才,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生了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些年,弘历亲眼看到她富贵逼人起来。

  哪怕她在高氏与乌拉那拉氏面前,都没怎么低过头。

  富察氏不知道自己的改变,更不明白翁果图的变化。

  弘历以前认为富察氏聪明伶俐,加上温柔小意,对她总是多加宠爱。

  他自嘲一笑,到底看走了眼。富察氏是聪明,聪明得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就落了下乘。

  富察氏见弘历无动于衷,心中一片冰冷绝望,心一横,重重磕了个头,哭道:“求爷定要查明,这些人是冲着大阿哥来的啊!”

  弘历的脸色瞬间大变,沉声呵斥道:“闭嘴!我怜你家人出事,对你多有忍耐,没曾想你却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永璜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冲着他去有什么好处。永璜没了,他就只剩下了永琏一个独子。

  富察氏这是直接意有所指,其心可诛!

  永琏被雍正带在身边养着,富察氏只怕是嫉妒得眼睛血红了!

  永琏是他的嫡子,雍正先前发那么大的脾气,待一提到永琏,脸色马上柔和了下来,叮嘱他要多看着些。

  永琏乍一回到宫里,估计不大习惯,先让他与三格格兄妹俩在一起玩耍,跟在傅丹薇身边,等到熟悉之后,再回到养心殿。

  别说翁果图一家,就算把她嘎哈里富察氏全族加起来,都抵不过永琏一根头发!

  弘历呼吸急促,咬牙厉声道:“你这是在给自己,给永璜招祸事!蠢货!”猛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富察氏顿时像被抽去了骨头,趴在冰冷的地上,心如刀绞。万念俱灰中,丝丝缕缕的恨意在一点点吞噬,撕咬着她。

  宫峦叠嶂,乌云被风卷到了头顶,天色更加昏暗了几分。弘历疾走一阵,脚步慢慢停下来,没了屋里的闷热,脑子却清明不少。

  身后隐约传来富察氏的悲鸣,混在风中,在夹道中回旋。

  弘历回头望了一眼,眼神沉沉,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过了一阵,弘历裹紧大氅,转身朝中殿走去。

  穿过回廊,三格格清脆的笑声透过槛窗传出来,空气中飘散出一阵阵甜香。

  弘历呼出口气,脸上浮起了笑,加快脚步走了进屋。

  屋里的甜香更浓,弘历看到母子三人围成一团,在一起说笑着,纳闷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傅丹薇抬起头,迎上弘历含笑的眼,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顿,起身福了福身,三格格与永琏跟着一起请安。

  三格格迫不及待说道:“阿玛,我们在烤饽饽吃。”

  地上放着小炭炉,炭炉上搭着一个铁架子,上面放着几只乳白的饽饽,已经烤好的一面,鼓起一个个焦黄的泡。

  弘历失笑,“现在吃了饽饽,等下就吃不下饭了。”

  三格格脆生生说道:“吃得下。额涅说晚上吃铁锅炖鱼,可好吃了。”

  弘时不由得笑出了声,脱下大氅,走去暖塌上坐下。

  傅丹薇拿起夹子,翻过了饽饽烤另外一面,“今天他们没吃什么点心,嚷着叫饿,烤几个饽饽先让他们垫肚子。”

  解释完,傅丹薇看了眼弘历,随口问道:“爷不忙吗?”

  “刚回宫,还没安顿下来,有什么可忙的。”说到这里,弘历想到富察氏家中那档子糟心的事,话语一顿。

  “冬日干燥,仔细着上火,少吃些。”弘历干巴巴说道。

  弘历的转折太生硬,傅丹薇笑了下,指着角落里放着装了清水的铜盆:“有水,没先前那么干了。”

  弘历顺着看了一眼,笑说道:“屋子里久未住人,哪怕天天清扫,都有股子霉味,放了水,霉味就更重了。咦,你这里倒好。”

  他深呼吸了口气,“你熏香了?”空气中除了甜香,似乎还有股橘子的清香,清新香暖。

  “没有。”傅丹薇指着角落里的炭盆,“我在里面加了几块橘皮。”

  “怪不得。”弘历斜倚在软垫上,炕桌上摆着茶水,随手提壶倒了一碗,转头四看:“宫里住着逼仄,还是园子里住着好。”

  傅丹薇深以为然,长春仙馆虽不算大,正院住着还算宽敞。

  干西二所只是三进院落,前殿是弘历的正院与读书之处,其他地方再塞进他近十个女人,好似空气都稀薄了些。

  傅丹薇头也不抬,随口说道:“人太多了,屋子小,就显得挤。”

  弘历掀起眼皮看了傅丹薇一眼,她面色寻常,夹起烤好的饽饽放在碟子里,对三格格说道:“烫,还不能吃。”

  三格格双手捧着碟子,呼呼吹气,“我知道的,不会吃。”

  傅丹薇夹了另一只给永琏,同样叮嘱了一番。

  永琏乖巧说好,铁架子上还剩下了最后一只,弘历看着傅丹薇夹在碟子里,拿到炕桌上放着,并未招呼他吃。

  随后,傅丹薇提着炭炉走了出去,回来之后,手上多了冒着热气的布巾。

  傅丹薇在暖榻上坐下,三格格与永琏两人自觉走上前,伸出小手,傅丹薇拿着热布巾,给他们分别擦拭干净。

  三格格擦完之后,小心翼翼伸出小手指,试探着去碰触饽饽,惊喜地说道:“额涅,不太热了。”

  傅丹薇擦着永琏的手,转头看着她笑:“烫到了可不许哭啊。”

  弘历此时全身暖和起来,人松弛不少,见到三格格的谗样,说道:“我帮你掰开,这样凉得快点。”

  手还没有碰到饽饽,三格格已经急着扑上去护着了:“阿玛没洗手,不能碰。”

  弘历手尴尬地停在那里,片刻后悻悻收了回来,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竟然嫌弃起你老子来了。”

  永琏已经擦完了手,傅丹薇换了块干净的布巾,准备擦拭自己的手,弘历笑着把手伸了过去,“给我也擦擦吧,省得三格格嫌弃。”

  傅丹薇将帕子放在了弘历手上,拿起了另外一块。

  弘历握着帕子,不满斜了傅丹薇一眼,擦拭着手,问道:“我的饽饽呢?”

  傅丹薇心情挺好,一个饽饽而已,她拿起自己的饽饽,掰了一半递给他:“不知道爷喜欢吃,没有烤那么多。”

  弘历眼角抽动,先前他还在说干燥不要多吃,傅丹薇是故意取笑他的吧?

  接过饽饽尝了一口,外面烤得酥脆,里面软和,带着一股浓浓的牛乳香气,没平时的饽饽甜得发腻,吃上去正好。

  “这样烤了倒好吃。”弘历赞不绝口,几口吃掉了饽饽。

  三格格与永琏小口小口咬着,吃得眉开眼笑。弘历情不自禁跟着笑,逗着三格格说道:“三格格,额涅都分给阿玛吃了,你为何不分给阿玛吃一些?”

  三格格胖乎乎的身子背转过去,嘟着嘴说道:“额涅分给阿玛了呀。”

  弘历虚点着她,看向傅丹薇笑道:“你瞧她,真是护食。”

  傅丹薇见弘历心情好似不错,以为许嬷嬷先前前来说,他怒气冲冲去了富察氏院子的事情是错觉。

  也许真是生性凉薄,富察氏的眼泪起不了作用,还有种可能,他另有打算。

  吃完饽饽,坐着吃了会茶,陪着三格格与永琏玩耍一会,很快就到了晚饭时辰。

  晚上吃三格格说的铁锅炖鱼,傅丹薇很遗憾场地限制,不能围坐在柴火灶边,用大铁锅现煮,锅边贴上锅边馍,那样吃起来才过瘾。

  傅丹薇只能吃简单版本,先在大厨房里煮得差不多熟了,盛在小锅里送上来,加炭火当锅子那样吃。

  厨房送来了两种口味,大酱咸,给永琏与三格格吃的锅子里面,傅丹薇没让加大酱,鱼稍微煎了下,加一半高汤,一半鲜牛乳。

  煎过的鱼煮过之后,汤底乳白,随后加白菜叶,豆腐,上面撒上些许的青葱,一清二白,光看上去,就令人食欲大开。

  傅丹薇的锅子里面,则加了麻辣底料,等煮开之后,接开锅盖,现撒一把翠绿的蒜苗进去。

  弘历闻着香气,忍不住口舌生津,“这个吃了好,暖和。”他夹了一块豆腐放在碗里,小心咬了一口。

  豆腐炖久了之后,混入了鱼肉的鲜,再加上蒜苗特有的鲜辣辛香,吃进去之后,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抚慰。

  “就是一锅乱炖罢了。”傅丹薇回了句,便细心给兄妹俩挑着鱼刺,先舀了豆腐,淋了一些汤汁在上面让他们吃着。

  三格格尝了点汤,喜得眼睛都弯了:“额涅,好香啊,还有点儿甜。”

  傅丹薇忍俊不禁,夹起挑了刺的鱼肉,蘸了点汤喂到永琏嘴里:“吃点鱼肉。”

  永琏眯起眼笑,懂事地说道:“额涅您先吃,我与妹妹可以先吃豆腐,等您吃一会后再帮我们挑鱼刺。”

  弘历顿了下,对傅丹薇说道:“你吃你的,让奴才进来伺候。”

  傅丹薇说道:“没事,很快就挑好了。”

  弘历没再劝,舀了些鱼肉豆腐放在她碗里,说道:“这个味道真不错,额涅不能吃辣,倒可以吃永琏他们的锅子。”

  他唤来李玉,吩咐道:“你让厨房送道永琏吃的锅子去永寿宫,说是我的孝敬,天气寒冷,这道锅子吃起来正暖和。”

  傅丹薇看着西洋钟,说道:“都这个时辰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这里离永寿宫远,锅子送去就冷了。不如明天让厨房把方子,一并送去养心殿与永寿宫,做法简单得很,厨子一看就能做出来,他们心思灵活,还会琢磨出许多花样。”

  李玉本来要领命退出去,听到傅丹薇开了口,便站在了那里,迟疑地等着弘历决定。

  弘历顿了下,傅丹薇把他补得周全了,雍正那里没有忘记孝敬一份,点点头说道:“倒是我心急了,你说得对,不如给方子。”朝李玉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弘历吃了几筷子,看了傅丹薇一眼,微笑着说道:“乌拉那拉氏也喜欢吃辣,不如给她送个辣的锅子去,让她沾沾你的光,尝下你院子里好吃的。”

  “好呀。”傅丹薇笑了起来,说道:“爷不能只记着乌拉那拉氏,哪能厚此薄彼,其他人也问问吧,喜欢吃辣的,一并送道锅子过去。”

  弘历脸色微变,唔了声,说道:“时辰不早,算了,下次再问。”

  过了一阵,弘历似乎不甘心,抬起头问道:“给乌拉那拉氏送锅子,你不乐意了?”

  傅丹薇诧异问道:“爷从何得来这种想法?哦,对不住,是我太笨了,没想到爷只想着乌拉那拉氏,一并送的话,就显不出爷对她的看中。”

  弘历噎住,瞪着她说道:“我只是知晓她喜欢吃辣,便随口提了句,你倒回了一大堆。说到底,你还是小心眼,舍不得给罢了。”

  “如有人得了道方子,那得藏起来,当作传家宝传家。”傅丹薇笑了下,徐徐说道:“我没想过藏私,不过一口吃食罢了,孝敬谁不是孝敬。”

  弘历的脸,不知是吃了辣,还是因为傅丹薇的话,火辣辣的。

  她拿方子送给雍正熹贵妃,这是应有的孝道,却断没有她身为福晋,还要拿她所说的私家秘方,孝敬侧福晋格格的道理。

  怀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弘历随口敷衍了句,沉默吃着饭,没有再说话。

  傅丹薇笑笑,垂下眼帘,掩去了眼里的嘲讽。

  吃完饭,弘历喝着茶,让奶嬷嬷把兄妹俩带了出去,傅丹薇神色微凛,心道总算来了。

  果然,等到永琏三格格离开之后,弘历说起了翁国图惹出来的祸事:“死人都抬在他家门口去了,哭着闹着要偿命,今儿个恰好汗阿玛回宫,闹这么大,消息岂能不传到汗阿玛面前之理。汗阿玛震怒,他生平最恨贪污中饱私囊,下令彻查。”

  弘历说着这些,眼神在傅丹薇身上打转,见她神色平静听着,略微停顿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我要如何查,这件事是明摆在那里,富察氏哭天抢地说有人栽赃陷害,吵得我头都疼了,哭着求我,让我还她阿玛家人一个公道。你瞧瞧,成天尽是些糟心的事儿。让我查,我还查什么查?”

  “我不懂这些。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想要秉公处理,就督促着官府去查案。想要这事悄无声息过去,就草草结案,赔苦主一些银子,让他们不要闹了。”

  傅丹薇微笑起来,看向弘历说道:“端看爷想要如何处理了。”

  弘历目光灼灼,凝视着傅丹薇,片刻后蓦地笑了:“你懂得倒挺多。”

  傅丹薇没想过装无知,再说她要教导永琏,装无知只会露马脚。

  “这些事情多了去,只管去穷苦百姓住的大杂院走一走,听听他们背后的那些事,只怕比西游杂记都要离奇。”

  傅丹薇神色自若,看着弘历认真说道:“我娘家家道败落,家中兄弟姐妹又多,家里穷,体会比别人更多些罢了。对了,上次见到二哥的时候,我拿了些银子给他,让他去填补家用。家里一大家子人,加上侄儿侄女们,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年节难过呐!”

  弘历怔怔望着傅丹薇,傅丹薇坦然迎着他的目光,朝他一笑。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二哥是君子,风骨仍在,能屈能伸,不拘泥与眼前的困境。阿玛去世之后,二哥把偌大的家扛了起来,正梁不能歪,不然一家子都得歪了。”

  “你说得对。”弘历耳根莫名发烫,语气凝涩。

  护着翁果图轻易而举,毕竟是大阿哥永璜生母的娘家,雍正最多只骂他几句,并不会过多追究。

  他是大清以后的君王,是大清的脊梁,自上而下,要是他开始歪掉,下面的官员们开始效仿,就是从根子开始烂了。

  弘历苦笑一下,口齿黏连起来:“最近筵席多,让富察氏报病吧,好生冷静一段时日,不要出来了。”

  傅丹薇沉吟了下,说道:“她总归是大阿哥的额涅,爷不让富察氏出来见人,让别人怎么想大阿哥?再说富察氏身在后宅,家人就算杀人放火,她根本无从得知。爷真要为她好,就该让她站在人前,省得别人以为爷厌恶了她。”

  弘历神色微变,惊讶意外一闪而过。

  傅丹薇知道弘历起了疑心,他心思太深沉,从进屋时开始,就已经在不动声色试探她。

  从开始布网时候起,傅丹薇就深思过弘历的反应。

  富察氏与弘历当年都是初经人事,那种隐秘难忘的初次愉悦体验,哪怕弘历生性再凉薄,都会怜惜她一二。

  上次雍正当场考她们的学问,从富察氏全身而退,傅丹薇就看出了弘历对她的偏爱。

  这次翁果图出了事,雍正让他去处理,他没有先去查案,而是先去了富察氏屋里。

  如今弘历居然试探到明面上来了,傅丹薇想笑,正愁富察氏若是要称病不去参加宴席,要怎么把她拽出来呢。

  富察氏怎么能不出现呢,不行的。

  宫里的筵席,庄严中透着喜气,进来领宴的诰命夫人风光无限。

  偏偏寒冬腊月,又是跪又是起,规矩繁琐,风光得能让人脱一层皮。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富察氏一定得体会到。躲在暖和的屋子里,哼唧叫嚷着头疼,那就太舒服了。

  傅丹薇要的是她真病,不是装病,等她病倒后,慢慢享受病痛煎熬,家人离散的痛楚。

  不然,傅丹薇怎么会容忍她这么久,她可是特意选了滴水成冰的天气,尤其是年节喜庆时动手。

  弘历起初听到富察氏话里话外暗指傅丹薇,虽然很生气,心底深处,未免起了些许的疑心。

  眼见傅丹薇这般大度,她连中馈都不管,更别说争权夺利了。

  心里那点疑虑,渐渐消失,弘历眼神柔和了几分,说道:“也是,总归还有永璜,打了老鼠当心伤着玉瓶儿,还是你想得周全。唉,我就担心永璜,富察氏见了他,肯定得哭哭啼啼。不见吧,过年过节的,拦着就不像话了。”

  傅丹薇思索片刻,说道:“我倒有两个提议。”

  弘历看了过去,傅丹薇笑着说道:“一呢,不如让贵妃娘娘先把大阿哥带在身边养着,让娘娘熟悉熟悉如何带小孩子。二是爷去跟皇上提一提,让大阿哥跟着永琏一起,去养心殿养着。跟在皇上贵妃娘娘身边承欢膝下,谁还敢说不像话?”

  弘历愣住,认真思考了起来。

  傅丹薇端起茶碗吃起了茶,茶水的热气蒸腾,盖住了她眼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