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小做作
作者:张大姑娘      更新:2022-04-01 08:56      字数:6452
  小支书拿出来信纸,看了下时间,写信去了。

  给国中写信呢,跟国中的联系一直就很密切,两个人还是处的非常好,就是表达一下自己来了这段时间的整体感受呗,到底是不一样的这里,这里光是生活就能学到很多东西。

  他来这边第一天,张西爱就跟他说了,“人长了眼睛是用来看东西的,嘴巴是用来填饱肚子的,脑子是用来记忆跟思考的,懂吗?”

  声音很淡,“你要学的是生活,改变自己前半生的生活很难,但是你是个比较仔细的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学的很好。”

  说的话,整天显得自己特能耐一样的,小支书不服气她。

  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你教我做事,你做事成什么样子啊?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样。

  打哪以后啊,就盯着西爱了,我心态好,我学习看看你,你几点睡觉我几点睡觉,你几点起床我几点起床。

  结果就很被动,你说晚上睡得早,他寻思早上起来能早点起来呢,穿好衣服去扫院子,刘妈人家都打扫完了,“起来了?”

  “嗯,西爱呢?”

  “还在睡呢。”

  小支书看了看时间,七点钟了,已经很晚了,他这人起的就特别早,七点钟还是挨到那时候的。

  西爱不起来呢,家里吃早饭就稀里哗啦的,能分成好几拨的。

  第一波的,张平张建国这样的上班档的,人家吃了饭得早早的去单位,绝对不在家多待一分钟的,吃完走了。

  就简单点的稀饭,昨晚上的剩菜,然后吃点馒头呗。

  王红叶给捞出来俩鸡蛋,跟稀饭一起煮的,然后捞出来洗洗,“你等着下班了,去买点羊肉吃啊。”

  “副食店不能买啊?”

  “不一样,线儿胡同那里有一家菜市场,里面有卖羊肉卷的,要多少给弄多少,味道一点膻味也没有,说是从口外来的呢,你得看着点,喊着人薄一点儿,我爆炒羊肉吃。”

  张平就不吭声了,西爱吃那就吃呗,“买多少?”

  “两斤就够了。”

  “能够啊?”

  “够了。”

  家里人多,吃饭都是分开吃的,不然一桌子都坐不下来,羊肉贵啊,她拍打着手上的面!面,“早先的时候,就回回吃羊肉,大家伙儿都不吃,羊肉牛肉卖的便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兴了,这羊肉比猪肉贵多少啊。”

  张平就是个工具人一样的,骑着自行车就走了,张建国就跟个隐形人一样的,扶了扶眼睛,也跟着走了。

  但凡是张平在他前头,他也就剩下个呼吸了,人家就特别的不操心,特别的没想法,你们说什么都行,说什么都好,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要问他,真的白问。

  仔细想想这样的人也是挺有福气的,刘妈就说了,“西爱爸爸啊,你说回回话也没有一句,人安静的很。”

  “他就那样子,我嫁进来这么多年,他就话少,就早先梅如在的时候——”

  说着说着,抬眼看了一眼西爱的窗户,没吭声了,早先梅如还在的时候,他不是这样子的,跟梅如两个人,好像是说不完的话,人也好像是开朗一点的,看着暖气一点的。

  明菊跟宁宇森得晚点儿走,明菊坐下来喝汤,看着桌子上还有菜呢,切好了,就放在那里的。

  心里就有数了,果真等着吃饱的时候,王红叶就喊西爱起来,“西爱,你起床了。”

  “吃点饭,不吃饭不行,吃完了再睡。”

  看西爱起来了,然后就去炒菜去了,早上起来给炒的芹菜鸡蛋,芹菜给切得碎碎的,然后加鸡蛋,倒在锅子里面热油炒一下,炒一盘子,刚好西爱洗漱完吃饭。

  这时候,她才跟着西爱一起吃饭呢,张德顺跟宋慧萍也跟着一起吃,烧的玉米面儿汤,吃馒头咸菜。

  “早上起来吃糖蒜就好了,突然想吃糖蒜了。”

  “吃,我等着去你姥姥家,你舅妈每年都做的,前两天就喊我说给你拿点儿,我一直没去呢,我吃了饭去,中午就回来了。”

  一盘子菜,你说就是给西爱吃的,老人呢,吃几口就不吃了,喝点粥吃点馒头就觉得很不错了,那小咸菜比菜好吃。

  伸伸早就走了,他吃饭呢,不固定,跟谁吃都行,有时候自己吃,刚去工作,就很忙,自己心里也很紧张,就想着干好这份活儿。

  吃完了,西爱就去晒会太阳,小支书就看她自己那看不出来一点的肚子,人家在那里,像模像样的扶着,然后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把南瓜子磕着。

  还戴着个帽!帽子呢,不用问也是怕晒黑了。

  你说有的人都那么白了,怎么就还在意这个呢,来气。

  “唉,你最近看书怎么样,会不会啊?”

  西爱闲的大概无聊,看小支书在院子里树底下看书呢,这院子一上班,人就走光了,老人都去街上晒晒背去了,院子里安静的很。

  “嗯,正常,毕竟你基本上没有底子。”

  小支书一噎,“你怎么吃南瓜子,不是刚吃完饭?”

  他就很神奇,有的人嘴巴怎么能那么馋呢,真的就是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在吃东西,要么就是在等东西的路上,一家子人上班不一个地方的,都能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谁路上路过包子店,谁回家给她捎个糖葫芦什么的,一清二楚。

  她就等着吃就行了。

  小支书不明白啊,吃饱了就吃饱了,你怎么就还能吃得下去呢,“你不撑啊?”

  “你搞笑,吃饭难道要吃饱啊?”

  西爱就觉得这小土老帽怪有意思的呢,知道看不惯自己但是又不能怎么样,她就可着劲的得罪人呢,“不是我说,吃饭七分饱,你能不能控制好自己,人吃饭不能吃太多的,不然看书容易困,知道不?”

  她就很少吃很饱,除非是特别好吃,特别高兴放松的时候,那就随意吃,吃到吐。

  但是她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自己的上午茶了,她都给自己安排妥当了,下意识的就控制好自己,不然上午茶吃不进去了啊?

  小支书撇过脸去,然后撇嘴,觉得真行。

  拿着笔在纸上轻轻的落笔,重重的写下来四个字,又懒又馋。

  所以他就思考了,一个人又懒又馋又不干活,她怎么就能生活的这么好呢?

  怎么就赚那么多的钱呢?

  老祖宗教的人勤劳本分,节俭养德这些玩意儿,对人家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这问题就一直很困扰,他不懂。

  晚上伸伸下班了,他外院拉着伸伸,“你说,你老婆,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过得这么好呢,我仔细想想,以前在东北的时候,那机关大院的都说你老婆有福气,我想想还真是对哦。”

  !伸伸就不太懂,“嗯,她不太爱干活,以前院子里很多人都喊她懒婆娘了。”

  说完自己笑了笑,他跟西爱说过一次,她干不干活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那家务事能不沾手就不粘手,机关院儿里也不知道怎么传到,就说懒。

  这年头,这样的女孩子,真是被人背后说小话的。

  “所以,你就说她怎么就能成功的呢?你看啊,人家对象找你了,你人多好啊,脾气多好啊,那就没见你发过火。再一个你看人家家里疼的跟什么一样,一家子等着吃饭。人家也有自己事情,赚的钱那是人家几辈子赚不来的钱。”

  伸伸顿了顿,他这人也很老实本分了,想了想有什么说什么,“她天赋好,聪明,从小就喜欢研究土壤种子这些的。”

  老天爷赏饭吃。

  这个逻辑就很混乱,小支书也没弄清楚,他就着魔了一样的。

  自己吧唧吧唧的看着伸伸,刘妈嘿笑了下,“你来,我跟你说,你这孩子跟我们家儿子一样,虎气。”

  “没事,说会话,我吃个面包,也不饿。”

  他也想听听呢,刘妈挽着袖子,在那里做鞋底呢,拿着锥子针一阵一阵的扎,“人呢,越是聪明,越是看不出来,你瞧着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是人家不干,不是不会,人家那脑子啊,不跟我老婆子一样想着怎么吃饭怎么洗衣服,人家全用来想别的事情了。”

  “这脑子一直转的人,能不聪明吗?”

  “越是懒的人啊,其实越聪明一点呢。”

  刘妈看的透透的,就伸伸这么晚回来,西爱是很少去给煮个面之类的,有剩饭就自己吃一口,没有你就煮点这样子。

  伸伸也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家里人剩饭也吃。

  真是好般配。

  伸伸自己听着刘妈说话就笑了,嘿然一下,大晚上月色也朦胧,但是五官都松快了很多,他下班了,也喜欢人说说话,“嗯,她不是很喜欢干家务,也少操心。”

  其实心里想说,我老婆很笨了,人家直接就说不喜欢干,不是不会,就是不喜欢,你不能逼着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吧,明摆着呢。

  她智商又不是不够,难道家务还不会?

  就是不愿意。

  人家也不操心,就想着自己怎么吃喝玩乐的,整个人生啊,就是围绕自己转悠的,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人结婚,然后我喜欢去做什么事情我就去做,我按照心意来,其余事情一律不操心。

  她心思在自己身上了,她想做的事情,卖了命的去干,人家的投入比你看到的要多得多。

  一般人呢,你就说小支书,来读个书都不敢,为什么呢?

  因为他想很多,他有很多牵挂的事情,他心思杂。

  小支书自己躺在那里,就想着刘妈那一番话,想着伸伸的话,想着西爱的所作所为。

  终于知道曾经伸伸跟他说的了,西爱人很简单,心眼不坏,很直,有点孩子气。

  人是不是应该跟她那样活呢?

  小支书觉得,瞧着人家这不好那不好,十指不沾阳春水,用伸伸的话说,就是小做作。

  他们家的小做作,就是张西爱。

  但是人家把时间精力,用在该用的地方了,好吃好喝好玩了,然后在该干事业的时候,把自己整个沉浸式的投入进去了,那种感觉,真好啊。

  小支书是没看过西爱那种沉浸式工作的状态,不过他想,肯定很好,很不错。

  他突然就很兴奋,西爱说跟生活学习。

  小支书觉得这大概就是跟生活学习了,宽容一点的去发现身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的优点,然后学习,然后改善,生活教会我们其实很多很多。

  想着想着,给西爱加了一点光环。

  又懒又馋换成了与众不同。

  他自己就好像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第二天对西爱态度就很不一样了,自己不会的地方,就巴巴的去问西爱。

  “你有什么梦想吗?”

  “没有。”

  “我有。”

  西爱嘴一下子就歪了,瞅了他一眼,觉得你一大早上学习也就算了,还想着跟我谈梦想是不是?

  这玩意她不是很喜欢谈,自己知道就行了,别人没有办法讲的,除非是特别亲近特别支持你,跟!跟你一直一个心眼的人。

  小支书的梦想,不用说她也知道,赶紧抬起来手,“我散散步,一会说。”

  自己散步去了,她得多走走不是,毕竟是个孕妇。

  算计着今年冬天就能生了,生在腊月里,下雪的时候,多美啊,人家一睁开眼就能看雪花儿。

  自己去转悠着买零食去了,街上有告示栏呢,热热闹闹的,西爱一把拽住那老秦家的孙子,问一句,“干什么呢这是?”

  “西爱姐,这出来新政策了,这第一个来访的外国交响乐团来演出呢。”

  “哟,好事儿啊,有眼福了呗。”

  “没钱看,白搭。”

  小秦嘿嘿笑,护着西爱一把,“我爷爷说您身子重了,人多的地儿呢,您就甭看了,您有钱啊,去买票去,看那交响乐团去。”

  眼看着西爱走了,等回头的时候,自己去抄了一份儿通知,给送西爱院子里去了,“您爱看新闻,给您看看,这外面报纸啊,没有街道上面的仔细,以后有什么事儿啊,我来跟您说说。”

  扭头走了,门口遇见张平下班了,乐呵呵的,“大爷您家来了,晌午了。”

  “嗯,家里吃饭啊?”

  “不了,爷爷等我呢。”

  一溜烟就不见了,张平看的闷半天,骑着自行车进院子,“你说这老秦家,真是不容易,好容易回来了,剩下小秦这么一个独苗苗儿,还得自己照顾着老爷子,糊弄着一口饭吃呢,我头两天瞧着这孩子跟一群妇女挖野菜去吃呢,铁定是家里没粮食了。”

  这小秦,就是当年这巷子里面数一数二的买卖人,老秦家小酒馆的独苗苗孙子,那时候形势不好,他家里属于地主成分,小秦妈妈,就是老秦头的儿媳妇,也是地主家的闺女,她家里人跑南边去了,剩下她一个给人揪斗,最后愣是人没了。

  那时候小秦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呢,要不是张平那时候护了一下,指不定也没了。

  这孩子是记着好呢,特特的来给西爱说说新闻的。

  西爱手里拿着一份光明日报,上面刊载了一整个篇幅的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她仔仔细细的从头!头到尾读几遍,笑了。

  觉得这事儿真不赖,“这以前啊,是光喊口号了,现在啊,终于知道做实事了,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动动手指头。”

  张平不爱谈政治,这回也跟着说一句,“可不是,现在厂子里面可忙,你是不知道啊,那原先的时候要大炼钢铁,一家子按着人头交铁,我记得是一人一斤半是吧,家里铁锅都拿去化了,你说那杂七杂八的东西那纯度能一样吗?一大半都是不能用的,现在还得提纯呢,提纯出来不够费事的。”

  全是糟践东西。

  现在好了,就跟一股春风吹遍大地了一样的,什么牛鬼蛇神啊,都过去了,到处都是向着太阳的,张平一颗小红心噗通噗通的。

  西爱点点头,她看好那交响乐,“我出钱,谁看的举个手,带你们长见识去了。”

  结果就没有一个人举手的,不来劲,对这个不感兴趣,还不如去看说相声的。

  西爱就看伸伸。

  “嗯,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一起去吧。”

  可高冷了,然后加上一句,“你不知道,可好看了,那舞台上人都好看,能蹦能跳的。”

  “你看过啊?”

  “没有。”

  “那你知道?”

  “我聪明,我有脑子,我会想。”

  西爱撇嘴,不高兴,一群小土帽子,不看省钱了,“你们不去看就拉倒,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欣赏到这样的舞台效果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你说除了我,谁还能带你们去看啊,你们就作吧。”

  那手摊着很无奈,眼神却很欠揍,看过白皇后没有?

  就那种感觉,那种调调,那种劲劲儿的。

  她带大家去看看国外交响乐团,那就跟多好多大的事情一样,上纲上线的,还顺带夸夸自己,多孝顺的好姑娘是不是,那意思是你们得珍惜我。

  给王红叶笑的,多稀罕人的姑娘啊,她现在就觉得西爱回来多好啊,知足了,人孩子在身边,比什么都强,“你问问虎子看不看,年轻人去,你看了回来跟我说说就是了。”

  “能一样吗?”

  “一样的,我看你比谁都漂亮,看你就够!够了,不用看那什么交响团。”

  这马屁拍的,西爱一下子就笑了,人也不叽歪了,“吃饭,吃饭。”

  拿着筷子吃肉可真凶。

  你说乐团是什么,伸伸也不是很清楚,他也没那品味跟层次,这过去全国人民哪里见过人家国外的交响乐团呢,就样板戏看呗,跟西爱俩人去了。

  伸伸弯腰坐下来,顺便就给她花儿绽放一般的裙摆给收拾起来了,两边一提溜,然后给她塞两腿中间去了,这样子就不会掉了,兜住了。

  西爱那小手,还在另外一侧捕捉痕迹的让自己的裙摆绽放呢,可有仪式感了,穿大裙摆的裙子,人家掐腰的,然后戴个小帽子,那裙摆呢,刚刚好,坐下来的时候铺展开,多美啊。

  结果给他一把捞起来掖起来了,西爱也不好说什么,趁着他不注意,自己抖擞开了。

  凡尔赛嘛,一定要不不着痕迹,我的裙摆很漂亮,我只是随便坐,都这么漂亮,都这么配我,我配,真配,跟我配的一脸。

  看着舞台上,觉得自己就是小焦点。

  伸伸一低头,怎么看见那裙摆又掉下来了,自己弯着腰,又给捡起来了,“西爱啊,你这裙子都掉地上去脏了,我给你看了,你这样打个结,就不掉了。”

  西爱微笑,“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啊?”

  “我愿意掉地上。”

  “你就气死我,这衣服挺贵的吧,你就掉地上这么脏,回头给人踩了怎么办?”

  手脚麻利的给打个结。

  西爱生怕给旁边人听到了,凑到他耳朵边咬牙切齿的,“刘伸伸,你个憨批,我裙摆在地上才好看,你刚才都给人听到了,都笑话我。”

  “笑话什么啊,好好的衣服,料子多贵啊,你不是说这样的衣服洗了就不好看了,你得爱惜下,灯都灭了也没有人看到。”

  愣是给人打结了,打的好好的。

  西爱坐正了身体,看着舞台,已经开始了,她觉得自己心态是真好啊,但凡是心态不好的,做作一点儿的,真能给旁边这位天灵盖都掀开凉快凉快了。

  脑子里面都是热豆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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