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云轩早晨六点猛地睁眼,瞪着圆溜得眼睛慌忙翻身起来，给杨威打电话，问昨儿晚上查寝了没。

  杨威那边睡得迷迷糊糊,柏云轩听他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杨威！”柏云轩喊。

  “啊，啊没查。”杨威还在梦里。

  “那就好。”柏云轩挂了电话后浑身松劲儿，又躺回了温暖被窝里。江一柯早被折腾醒了,瞧着他大清早惊恐得模样就想笑。

  “这学期过完这房子就退了。”江一柯伸手把人揽怀里。

  “退了？你要走啊？”柏云轩又慌了。

  “你哥毕业估计和粱峰住，我后面换个大点的房子。”江一柯拨弄他耳边的发丝，“到时候你搬过来。”

  “同居啊？”柏云轩又露着张纯真脸，江一柯点头。

  “情感专家说了，同居可能会导致感情热度降低的,你到时候嫌弃我把家里冰箱零食吃光了，或者我半夜说梦话,我弄脏屋子了,你到时候”

  “哪个专家说的？”江一柯被他一连串的如果搅得脑子晕,笑着勾他耳朵，“姓柏的专家是吗？”

  柏云轩抬头望他笑,“我还自行补充了一下。”说完翻身下床，站在镜子面前刷牙，刷一半又跑去卧室喊，“江哥,今天我给你做饭。”

  江一柯在穿衣服，拉下半边的衣角，擦肩而过的时候抚了对方的头,“好，等下去超市。”

  “棠姐给我发消息了,说这两天再去一趟福利院。”柏云轩吐了嘴里的泡沫，“她让我去电视台实习。”

  “可以，别太累了。”江一柯准备剃胡茬，柏云轩转身倚在水池上帮他剃，两个人挤在洗手间里非粘着抱着，出来的时候衣服上挂了一大片水渍。

  “下午炖个鸡汤给我哥送过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柏云轩边说边打电话，对面嘟了两声，梁峰接的电话。

  “我哥怎么样了啊？”柏云轩耳朵边夹着手机，蹲下穿鞋。

  “他啊”梁峰突然叹了口气。

  “怎怎，怎么了？”柏云轩吓了一跳。

  “你说一个病人怎么手劲儿还那么大。”梁峰好像不是在和柏云轩讲，倒像是转头故意讲给柏沉松听，“我一晚上没合眼啊，这人揪着我耳朵就说让我好看，这是一个病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嘛。”

  柏沉松在对面，“你别血口喷人，你削苹果能把皮削我脑袋上，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嘛。”

  “那是苹果皮面膜。”

  “你少胡扯。”

  柏云轩：“要不，要不我先挂了。”

  江一柯在边上听的一清二楚，穿个鞋都在笑，柏云轩嘟囔一句，“这两个人是在幼稚园认识的吧。”

  嘟————————

  “喂。”杨威的给柏云轩打的电话。

  “你怎么还没来上课？等会儿该点名了。”杨威那边吵。

  柏云轩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什么上课，今天不是没课吗？”

  “不是调课了吗？上周五，你忘了？老胡的课你也敢忘，我说你喂？喂！”

  柏云轩挂了电话扯着江一柯就往外冲，说话也不利索，“我我我要完蛋了！”

  “几号楼？”江一柯问。

  “3号。”柏云轩等电梯急得原地跺脚。

  “好。”

  最后他被江一柯扯着去了地下车库，摩托一脚油门下去，柏云轩半边头发都飘了，死死拽住了江一柯的腰。

  车子一路撒到了学校教学楼门口，像一阵风，保安看着摩托尾气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电话联系。”江一柯冲着柏云轩的背影喊了一句。那小子使劲点头，没空说话。

  进教室的时候好死不死又和人家教授撞上了。

  俩人抬眼一对视，柏云轩张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肚子好疼啊，厕所人好多啊。”

  教授：“”

  装的挺像。

  几百号人的教室做的满满当当，黑压压的一片，柏云轩进去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杨威人影，窜着步子钻去了后排唯一的空位儿。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雨，整个天都阴沉沉。江一柯车开到半路上就开始阵雨，劈里啪啦的打在车窗上。

  车门一开，雨后的潮湿和冷气扑面而来，他一脚踩下去，水花溅开。

  柏云轩临时有事儿上课，买菜卖肉这事儿交给他了。那小子也没说需要什么菜。

  江一柯在超市推着购物车，站在蔬菜区那块儿，手里举着百合，皱眉看了半天，心想这蒜头怎么长得这么清秀。

  他就是个生抽老抽都分不清的人。

  柏云轩这会儿在教室里无聊听课，偏头望了一眼窗外，瞧着雨劈里啪啦的砸，他撇嘴趴在了桌面，也不知道江一柯能买到什么菜。

  嘟——

  手机震动了一下，江一柯发来了十几张照片。

  ——你挑挑看。

  柏云轩开始了“云逛超市”，用红圈圈一个一个圈出来，还得叮嘱拿几个，拿什么样儿的。他怕江一柯会直接把超市菜铺子搬回家。

  这事儿江一柯还真能做出来。

  江一柯少说也拍了四五十张照片了，每个角落都没放过，连猪肉铺子旁边放的猪猪摆设都拍了一张。

  柏云轩认真挑菜，这个可以打个勾，这个不行画个叉。

  最后一张江一柯手一抖没拍清楚。

  柏云轩皱着眉头埋低身子研究了半天，自顾自的嘀咕，“这什么东西啊？”

  “我觉得像茼蒿。”

  “是嘛。”柏云轩还扬着调着琢磨。

  旁边的人笑喷了，柏云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偏头和人家老师互相眨巴眼看着，“老，老老老师！”

  “我看你琢磨挺认真的。”那老头又朝着手机上瞄了一眼，“是茼蒿，你瞧那叶子，炒着好吃，记得少放点儿油。”

  “好。”柏云轩说完把头埋下去了。

  教室里笑了好一阵儿。

  江一柯还给他发：？？？？？

  柏云轩：！！！！！

  江一柯：被抓了？

  他还猜出来了，挺神奇。

  柏云轩发了个苦瓜脸表情包，可怜兮兮的，说自己丢死人了。

  江一柯仿佛没看见，又拍了冰激凌柜照片。

  ——要哪个？

  柏云轩不嫌弃丢人了，又开始埋着脑袋挑冰激凌，人家老头在上面都想敲他一棍子。

  那张照片上被他圈了七八个红圈，快圈不下了才住手。

  看了一眼表，还有最后半个小时，柏云轩终于舍得抬头听课。铃声一响，他抬起屁股撒腿就跑，路上的雨水还没有干，一脚踩下去扑哧响，他喘着气儿一路冲到了小区楼上，敲响了房门。

  江一柯套了件背心，太热，浑身都是汗，估计也是刚进来没多久，他开门笑，“回来啦。”

  “你肯定饿坏了，怪我把上课的事儿忘了。”柏云轩记得慌忙拖鞋，撸着袖子就朝厨房冲，急得都没抬头看江一柯。

  排骨在抄水，鸡汤也开了火在炖。柏云轩低头切西芹的时候嘴角一冰，江一柯倚在边上手里拿了冰激凌给他喂。切两下侧头吃一口，吃的鼻头嘴角粘的都是水。

  厨房不大，大夏天闷在里面难受，冰激凌都化的格外快。

  柏云轩手里举着锅铲，被人用手臂环着，后背靠在来料理台上，向后弯了腰。燥热的温度，明火，滚烫汤水的咕噜声，还有柏云轩大口的喘气声儿。

  江一柯压着人亲了半天，亲到锅里的排骨都快扑水了才松开。

  “你不饿了？”柏云轩伸手把火关小，又被人拉着抱着。

  “饿。”江一柯从后面抱着人，两个人热的浑身是汗，粘腻的皮肤碰在一起像粘了胶水，分不开。

  柏云轩又仰头和他接吻，再一次把菜炒糊了。

  等端上桌的时候，他还偷偷踹了江一柯一脚，“全怪你。”

  “怪我。”江一柯就只是笑，一点儿没有真诚认错的样子。

  鸡汤还在炖，等会儿出门前盛出来给柏沉松送过去。三菜一汤加一份肉，倒是也够了，就是柏云轩累得够呛，瘫在沙发上手都不愿意动一下，还得让人喂着拽着才起来。

  “我想去冲个澡。”柏云轩躺着，小细腿翘在沙发背上，大叉着腿，手臂摊成一条直线。

  江一柯还在吃饭，夹了点儿青菜。柏云轩这小子做饭味道还是不错，就是做一顿饭把自己累了个半死，以后江一柯估计也不会让他做了。

  “我抱你去？”江一柯仰头喝瓶里的冰水，眼神看过去，柏云轩懒洋洋的偏头笑。

  “好。”柏云轩手一伸，嘴里催着像在撒娇。

  他被人打横抱着进了浴室，从怀里跳下来，伸手准备脱衣服，“我十分钟就出去。”

  “嗯”江一柯脚步半点没挪，就站在原地，倚在墙上盯他。

  “你不出去啊？”柏云轩撩起半边衣服愣着没动。

  江一柯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嘴里一句，“我帮你洗吧。”

  柏云轩脸一红，顿了两秒，“你想得美。”

  江一柯是被水喷出来的，柏云轩推不动他，也踹不动，磨人，说好话什么招都使了，江一柯就是不出去。

  最后他举着淋浴头朝着江一柯身上喷，硬生生把人喷了出去。

  江一柯抹了一把脸上水：“你太暴力。”

  柏云轩在里面喊：“你无理取闹。”

  江一柯倚在门上笑，浑身挂水，“你以前不这样儿。”

  柏云轩揉洗发水，回：“你以前也不这样儿”

  “我以前什么样儿？”江一柯非要缠着问。

  “不说话，板着脸，死面瘫，大流氓”柏云轩自顾自嘟囔，说一半发现外面没动静儿了，“但我喜欢，什么样儿我都喜欢。”

  “我进去了啊。”江一柯突然说话。

  “你进来我跟你拼了。”柏云轩吓得往后缩。

  门锁咔嚓了两下，柏云轩在里面哇哇叫，江一柯故意逗他，掰了两下不掰了，靠在门上一直笑。

  柏云轩在里面骂骂咧咧的嘟囔。

  脑袋上还滴着水，一出门就被人一把搂怀里，几天没见了似的。腻歪了半天，把身上的水都蹭干了。

  “热死了，你松开我。”柏云轩嘴里这样说，手上抱的比谁都紧，脑袋还埋在江一柯胸前蹭，心口不一表现的淋漓尽致。

  “汤，汤，汤我的汤！”他突然推开江一柯扑向了厨房，拖鞋都飞了，光着脚在地砖上跑。

  江一柯快速冲了个澡，开车带着柏云轩一起朝医院奔。

  进了病房发现没人，柏云轩还转着脑袋瞪着眼睛在房里找了半天。

  门口外面突然传出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柏沉松：“你是不是有病。”

  粱峰：“我照顾你怎么还有病了？”

  “我哥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能骂人呢。”柏云轩心想这粱峰再怎么烦，起码也照顾了那么久，怎么着也不能骂人，那不都成狼心狗

  柏云轩肺字还没想完，抬头瞄了一眼他哥，愣了，“唔。”

  柏沉松脑袋上用纱布绑了个巨大的蝴蝶结，那人臭着张脸，恨不得把人吃了。粱峰还在旁边伸手，把蝴蝶结给他摆正了才行。

  “我明天就出院！”柏沉松迈开腿就要走，结果伤口痛又走不动，嘴上气势汹汹，脚底下跟乌龟似的朝房里挪。

  他突然转头冲着梁峰，“不知道扶一下！”

  那人笑着把人扶进去。

  “额头是什么东西？”柏云轩进去把餐盒放在桌上。

  “冰袋非要给我绑着。”柏沉松瞪梁峰，“下次绑你自己头上去。”

  “太热了，这屋空调坏了。”梁峰靠在边上儿，他转头望柏云轩，“我店里有点儿事，几天没回去了，我去看一下，晚点就过来。”

  “好，你去，我在这儿看着就行，这两天辛苦你了。”柏云轩还是懂事儿的，他掀开保温盖子，“我给你煮了鸡汤，你吃一点吧。”

  “我店里你们还没去过，等好了一起喝两杯。”梁峰说完跨步走了，估计是急事儿。

  “最近还好吗？”柏沉松支起半边身子看他。

  柏云轩手里端着鸡汤给他递过去，“挺好的，江哥挺照顾我的。”

  江一柯坐在后边儿削苹果，抬头看了一眼。

  “快放假了，本来想这两天带你去海边的，现在也去不了，过两天就出院就好了。”柏沉松也确实好久没仔仔细细看他了。

  “那个女人还找过你吗？”柏沉松问。

  柏云轩摇头说没有。

  两个人就聊了些生活上的事儿，柏云轩看着他吃完了碗里的食物，把碗收拾好，让柏沉松好好休息。

  “我去下洗手间。”柏云轩出门朝走廊尽头的男厕走。

  里面空间大，看样子没人，柏云轩上了个厕所，站在镜子面前洗手哼歌的时候，最角落里的隔间突然哐的一声砸门声，东西撞击上去的声音。

  柏云轩吓得回头，就见到隔间下面伸了只手，无力从缝里探出来，不动了。

  “医，医生！医生！”柏云轩冲到门口使劲儿吼。

  走廊里的医生风一搬冲进来，一把推开了厕所隔间的门，从里面拉出来一个男孩。

  他嘴角粘着点微黄的物质，还有一点意识，角落打翻了整瓶的药物，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柏云轩吓的靠在洗手池上半天没动，心脏疯狂的跳动。

  走廊里动静儿太大了，闹得病房里的人都探出头看。

  江一柯冲进来抱了人，柏云轩那会儿才缓过神儿，他透过洗手间的门朝外看，看到人们慌张的样子，人群和医生围在一起，堵的不留缝隙。

  场面太熟悉，最外围有个小孩儿颠着脚在看，被大人拉着朝远处走，三步一回头，懵懂无知。那副样子和柏云轩记忆力的画面重合，他当年也是那个挤不进人群，被人拉着走的小孩。

  只不过那次在地上躺着的人，不是陌生人罢了。

  江一柯抱着他说没事儿了，柏云轩手探在他腰间，感受着温热，埋在对方脖间沉沉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