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漂亮的小朋友。”

  医生叔叔夸她“漂亮”，还叫她“小朋友”哎！

  明月觉得自己的脸好像都要烧起来了！

  她跟着钟意上了越野车的后座，害羞到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顾翊从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的女孩子，她把帽檐压得更低、维持着帽子挡脸的超酷姿态，只有露出的嘴角笑得弯弯。

  像是被感染，他的嘴角也轻轻扬起。

  明明去好朋友家做客是很紧张的，可是和钟意坐在一起，明月有种小学生去春游的兴奋感。

  她忍不住扒着车窗往外看，原本要上高速的顾翊不着痕迹临时换了条路走。

  慢慢的，视野里不再是青山绿树，是湛蓝的海，在清晨的光线里宛如撒上了闪耀的星星。

  天空如洗，长长的跨海大桥仿佛没有尽头，连接海面和天空。

  他们的车仿佛是从海里开过去，明月眼睛一眨不眨，嘴巴张得圆圆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所以她没有发现，那辆黑色的钢铁巨兽不着痕迹降速。

  车窗慢慢落下来，海风拂面，顾翊抬眸，后视镜里的女孩笑成太阳花。

  越野车在庭院门口停下。

  钟意目光在长腿叔叔和圆脸妹妹之间来来回回。

  事情的发展应该是这样子的：

  亲哥发现明月一个人过端午节，借自己的嘴跟妈妈提，邀请明月来家里过端午。

  然后，亲哥回家没有走高速，硬生生把半个小时的车程开成一个小时。

  最闷骚的是，亲哥开车沿着海边转了一圈才回家！

  放在小说里，她哥绝对是个教科书般禁欲系，外面白大褂里面军装特别斯文。

  所以，这位没有青春期的禁欲系老男人是喜欢明月吗？

  看不出来啊，顾医生追女孩子这么骚气的！

  后备箱打开，明月背上双肩包，呼哧呼哧把她带来的粽子提出来，紧接着，被顾翊接了过去。

  福尔摩斯·钟意眸色微微一深。

  像明月这样努力生活的女孩子，别说亲哥这样的男人了，她也很爱的好吗？！

  如果她是男生，她一定会追明月的、说不定比亲哥的行为还要令人发指！

  钟婉换了一件天青色旗袍，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笑意盈盈等在门口。

  她温温柔柔对着明月招手，说话的语速很慢：“你就是明月呀，过来让我看看你。”

  明月抿嘴笑着、有些害羞，像只小狗狗突然温顺下来，走到钟婉的身边。

  她听钟意说过，她的妈妈和哥哥一样是军医，是当年非典第一批上前线的人，非常了不起。

  只是这样了不起的人现在坐在轮椅上，让她觉得好难过。

  “你长得这样好，”钟婉拉起她的手，目光是母亲才会有的温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钟婉注意到，女孩子的手虽然纤细、却不像她这个年纪细腻，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心疼。

  明月的鼻子也有些泛酸，她弯着眼睛摇头：“我遇到的都是好人，我一点都不苦。”

  午饭是在顾家吃的，咸蛋黄肉粽在所有菜品里呼声最高，这让明月非常开心。

  餐桌很大，不方便打字给阿姨看。

  她想打手语，却突然想起只有顾翊才能看懂，抿紧了嘴唇。

  顾翊垂眸，右手边的小姑娘手举起来、又放下。

  他侧了侧头：“想说什么，我帮你翻译。”

  明月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学历高的人就是聪明！

  她转身朝着顾翊，软软笑起来，像是失语的人找回自己的语言，每个手语符号都透着认真。

  顾翊轻声开口：“明月说，谢谢请她来家里玩。”

  钟婉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又认真：“是阿姨应该谢谢你，正馋咸蛋黄鲜肉粽呢！以后可要多来。”

  钟意跟着点头：“太好吃了！如果不是怕发胖我一口气能吃十个！”

  明月笑着，手指捏住下巴，而后做了个自由落体的动作。

  顾翊微微一怔，低头问她：“这个是什么意思？”

  明月笑眯眯在桌子上写字给他看：“钟意一口气吃十个粽子，我的下巴都惊掉了！”

  顾翊被她逗得眉眼弯弯，这下是真的笑了，睫毛微微遮住瞳孔，眼缝里都是清朗的光。

  他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弯弯的眼睛里还有她的影子。

  明月移开视线，心跳变得很奇怪。

  但她还是没有忘记，认真和他道谢：“谢谢叔叔帮我翻译。”

  顾翊微微偏头，靠向她面前，无声用唇语回：“这都是我们翻译应该做的。”

  -

  从顾家出发到海边沙滩，只需要走路十分钟。

  白天紫外线太强，他们吃过晚饭才出发，此时海风清爽燥热不再。

  顾翊换了简简单单的深蓝短袖和白色运动裤，比穿军装的时候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清冽少年感。

  这样干净的色系衬得他皮肤更白，也年轻，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只有挺直肩背还保留着职业特征。

  明月开心极了，甚至在靠近海滩时小跑着奔过去。

  她穿白色连衣裙，背影轻盈，如同小小的海鸥振翅飞向蓝天。

  她兴奋得像个小朋友，站在沙滩上，手拎起裙摆，露出纤细的小腿。

  等着涨潮的海水一波一波漫过沙滩，乐此不疲，开心到想要蹦蹦跳跳。

  顾翊穿着宽松的白t恤和不过膝盖的运动短裤，手臂臂弯搭着一件浅蓝衬衫

  ，白皙清俊，肩背挺直。

  天空大海深浅不一的蓝在画纸上无边晕染。

  海风吹乱她的短发，明月笑着回头看他。

  那个瞬间，她美得像油画里的少女。

  明眸皓齿。

  钟意去取景拍照还没回来，明月玩累了，跑到顾翊的身边。

  她刚要席地而坐，才想起自己穿了裙子，坐下来可能不是特别方便。

  她站在原地纠结，对上顾翊的视线。

  顾翊目光微微一顿，便把自己的衬衫递给她。

  明月：“谢谢叔叔。”

  衬衫布料柔软，不像他在医院时、穿在白大褂里的军衬。

  明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衬衫盖在自己的腿上，好像还有他的体温，还有很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

  这让她的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烫。

  目光所及之处，蓝天海岸跨海大桥美不胜收。

  明月拿出手机，每一帧画面都想永远珍藏。

  医生叔叔说会带自己看海，就真的带自己来了。

  明月拍过照片，回头想要和顾翊说一声谢谢，却见坐在她斜后方的他、正在低头摆弄手里的相机。

  他额前的黑发落在眉宇，遮住眼睛，月光却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线条。

  明月发不出声音，便往顾翊身边凑了凑，探头探脑，带着清新的海风味道。

  海风一吹，她的发丝轻轻蹭过他的手臂。

  在明月看到顾翊手里的相片时，那冷白发透的修长手指按下某个按键，相机的屏幕熄灭。

  她有些迷茫地抬头，打字问他：“叔叔，你拍了什么照片？”

  顾翊薄唇轻掀：“月亮。”

  小小的一方天地，他们像是在说悄悄话。

  明月：“可以给我看看吗？”

  顾翊轻轻扬眉，嘴角微挑，有些逗小孩子的坏：“不给。”

  明月皱了皱鼻子，微微鼓起来的小圆脸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小气鬼！

  月光把他侧脸勾勒得漂亮如画，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她的心跳蓦地快了几拍。

  他的眼睛好亮好干净，看什么就能映出什么。

  坐在她身边帮她翻译手语的时候，眼睛里映着她。

  现在，那清亮的瞳孔映着海面，落了月亮和星星，也有她，波光流转。

  明月迎着海风眯起眼睛：“海边的月亮真漂亮。”

  顾翊看着她，那道清冷的声线、慢慢带了笑：“是很漂亮。”

  -

  从海边回到顾家，钟意极力邀请明月和自己睡一间，明月欢欢喜喜答应了。

  洗完澡，两个女孩子挤在一张床上。

  明月双手抱膝缩成小小一团，正在鼓捣手机里的照片。

  钟意没长骨头似的抱上去，明月香香的软软的，像个大大的抱枕。

  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好治愈好喜欢怎么办！

  多好的小姑娘！跟顾翊的话真是糟蹋了哇！

  钟意：“如果我是个男的就好了！我就把你绑回家给我当媳妇儿！”

  明月眨了眨眼睛，小大人似的摸摸她的头发。

  钟意若有所思道：“我们家倒还有个挺优质的单身男青年呢，军医大直博，神经外科医生，头脑过关，脸蛋不错，身材没得讲，腿还那么长，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放在小说里，那可能还是个禁欲系？”

  明白过来钟意说的是谁，明月的脸瞬间红成番茄，打了一行字给钟意看：“你不要乱说！”

  打完，她就把脸埋进膝盖，钟意捏捏她红透的耳朵，笑嘻嘻道：“好了我不欺负你了，快给我点赞！我发了朋友圈！”

  明月的头发蹭得有些乱，这才把小脸露出来。

  她很听话地打开朋友圈，钟意发的照片是九宫格。

  照片里，是蓝天、大海、星空，就连坐在沙滩上的人群都被她拍出电影质感。

  明月点赞，一边看一边保存照片。

  哇！钟意的照片里竟然有她出镜！

  那这些照片里，会不会有顾翊叔叔呀？

  这个想法，蓦地让心跳不正常几秒，她微微皱眉。

  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没有顾翊，小小的失落正在发芽。

  照片翻到最后一张，明月的目光顿住。

  手指点击、滑动、移到照片的右下角。

  穿白t恤的男人背影清俊，和穿连衣裙的女孩坐在一起。

  他拿着相机，目光温柔，睫毛带笑。

  明月把手里的照片放大。

  等她看清屏幕，呼吸猛然一滞。

  在海边的时候，她看到顾翊拿起相机，问他拍了什么，他说月亮。

  而这张照片里，顾翊的相机屏幕里，是她。

  漫天繁星，少年少女闹作一团。

  她和顾翊坐在一起，明明隔着距离，影子却彼此依偎。

  她举起手机，在拍夜空，拍海浪，拍月亮，拍星星。

  而顾翊的镜头里，却只有一个笑眼弯弯的她。

  ——医生叔叔，你在拍什么？

  ——月亮。

  ——海边的月亮真漂亮。

  ——是很漂亮。

  她说的是他眼睛里的那个。

  而他说的，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