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身为江南路的鱼米之乡，三州通衢，纵然这段时间风雨不断，但百姓们的生活，却依然繁华如旧。

  “兄弟们，今儿个真过瘾呐！”

  “不说了，等过两日我的工钱发了，换我请大家喝酒！”

  “就等毛哥你这句话了，下次我怎么也得喝他个两斤。”

  “扶着点毛哥，别绊着。”

  某间酒楼门口，几个醉汉勾肩搭背，从里边往外走着。

  与此同时，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正准备进酒楼。

  “咚！”

  酒楼的门不大，双方擦肩而过，斗笠男的肩膀与醉汉撞到了一起，连带着头顶的斗笠也被撞掉，露出了斗笠下略显阴鸷的脸。

  “什么眼神，走路不看着！”

  “我毛哥在这儿呢，你不知道等我们过去了再走！”

  那醉汉被撞得胸口发闷，仗着酒胆喝骂起来。

  这事说不上是谁有问题，按照正常情况，对方定然得理论几句。

  谁知，那斗笠男却仿佛有急事一般，在被撞掉斗笠的一瞬间，就赶紧抬袖遮住了脸，顺势左右瞧了瞧，捡起斗笠草草扣在头上，溜进了人群当中。

  “诶……诶？”

  醉汉一腔怒火撒了个空，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呸！贼眉鼠眼，什么玩意！”

  他继续搀着那位毛哥，朝着街道上走去。

  而在酒楼附近，两名青年汉子，却在双方发生冲突的第一时间，就将视线落了过来。

  在看到斗笠男的脸后，两人瞳孔不约而同地紧缩。

  其中一人从怀中拿出一副画像扫了一眼：“没错，是闻梁，我跟着他，你去禀告大人。”

  语毕，他收起画像，迅速缀上了那斗笠男。

  而另一人，则左右看了看，脚步匆匆朝某处走去。

  一刻钟后，这人已经身处余庆客栈某处厢房。

  “闻梁出现了？”

  这人对面，王启年听到禀告后，眉头紧锁。

  他思索片刻，将视线落在边上一人身上：“白先生，你怎么看？”

  坐在王启年边上的，正是先前假扮范闲的白温济。

  现在范闲已经在安江县对马楷发难，白温济自然不需要假扮了，但还是留在了余庆客栈。

  以他八品的实力和在市井的情报眼线，在这种时候能帮上不小的忙。

  “咳咳……”

  听到王启年的问话，风寒未愈的白温济轻咳两声，思索着道：“王大人的监察院和我的情报网搜寻了这么久，都没有范闲闻梁的踪迹，他现在突然冒出来，定然有蹊跷。”

  “有金绶缇骑帮忙，他没什么事情非得自己出门一趟，想来应当是知道了小范大人在北边破除他的阴谋，想要用他本身引小范大人回来。”

  “王大人。”白温济正说着，有一人来到了门外。

  正是先前跟踪闻梁的那人，他在门口拱手道：“闻梁的修为太高，属下跟丢了。”

  闻听这话，王启年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又一人来到了门口。

  那人也是负责乔装后在街面上找情报的监察院人手，他对着屋内行礼道：“王大人，属下在东城发现了闻梁，可惜跟丢了。”

  ……

  “大人，属下在南城见到了闻梁，被他跑了。”

  “王大人，闻梁出现在织造局附近，属下没跟住。”

  “大人，属下在城门口发现了闻梁，暴露踪迹被他打晕了。”

  ……

  在那两人汇报之后，短短一会，先后有十几人来向王启年汇报见到了闻梁。

  屋里，白温济放下了手中的炭笔，淡笑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他故意暴露行踪，就是想要让我们将情报上报给小范大人，引小范大人回来。”

  在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杭州城的地图，上边用炭笔标注了监察院人手见到闻梁的地点。

  这些地点连成了一条杂乱无章的线，将闻梁的活动轨迹串了起来。

  按照这个轨迹，闻梁得在一个地方暴露之后，立即隐藏身份赶往下一个地方，这才能保证被下一个地方的监察院探子看到，这正佐证了白温济的观点。

  “没错，这老小子有心机，不然的话以他心狠手辣的程度，不可能只是将城门口那个兄弟打晕。”

  王启年也点了点头，嗤笑道：“他这是阳谋，摆明了告诉我们他在故意露面，我们还不得不将这消息告诉我家大人。”

  “上报是一定要上报的，不过他这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蹦跶，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白温济看着杭州城的地图，意有所指。

  王启年拱手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范闲走前，吩咐了他可以多听听白温济的意见，有用的听，没用的记下来打小报告。

  白温济倒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为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蹦跶，他暴露了太多东西，我想，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逃不过这处。”

  白温济说着，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圆圈。

  王启年目光一动，看向白温济：“白先生的意思是，我们预先在这儿设伏，拿下闻梁？”

  “不。”

  白温济摇摇头，笑道：“王大人仔细看看，闻梁去的这些地方是有讲究的，就算是被我们围住了，他也可以顺利借助地形或者环境逃走。”

  “是故，我们不能设伏，而是应当在接下来这个地方守株待兔，等到闻梁之后小心地缀着他，寻找机会下手，甚至找到他的窝点，将他一网打尽。”

  说着，白温济搓了搓指缘，微微皱眉道：“眼下唯一困难的是，闻梁乃是八品高手，想要找一个能跟踪他且不被他发现的人，没那么容易。”

  听着这话，王启年也蹙起了眉头。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我去。”

  王启年和白温济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海棠朵朵揣着口袋，慢慢踱进了屋子。

  方才那话，正是出自她的口。

  她看着王启年与白温济，出声道：“有州军在，你们的安危不成问题，我去跟踪闻梁，最为合适。”

  “这……”

  王启年有些犹豫。

  海棠朵朵是九品上的高手，又有多次潜入庆国的经历，跟踪闻梁的确不成问题，他也猜得到，海棠朵朵之所以要揽下这个活，一方面是要找回先前被闻梁调走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找到那名北齐叛谍。

  只是这位圣女大人毕竟是北齐人，自家大人若是在，会同意吗？

  海棠朵朵却仿佛看穿了王启年的想法，平静地道：“范闲那里我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