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小六儿身后，听到这话的范闲，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掌柜既然能在死前都要让小六儿把这东西给自己，那这东西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这么重要的东西，三掌柜竟然敢放在杭州织造局官邸周围，这灯下黑，玩出了不一样的水平！

  “找到了！”

  小六儿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将某块青砖抠了下来。

  青砖背后，是一件被油布包裹的东西。

  小六儿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出来，双手举着递向范闲：“小范大人，这便是师父要我做的事。”

  范闲接过油布，打开看了一眼，这是一沓由书信、文书组成的东西。

  他大致翻了翻，神情一变再变。

  这竟然是传说中那份，三掌柜整理的有关长公主的罪证。

  这东西，不是应该已经被闻梁拿到手，藏起来或者毁掉了吗？

  边上，小六儿看到范闲的神情变幻，解释道：“其实在小范大人南下启程的消息传来之后，师父就一直对我们几个学徒说，某些人为了让他不揭露丑恶，可能会狗急跳墙。”

  “所以，他早早地便开始部署着万一他被杀之后，该怎么将这份罪证传递出去。”

  “最终，在大人到杭州当天，闻梁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大人您身上，师父找到机会让我们几个学徒分别外出一趟，将东西分批带出来，藏在了这儿。”

  说着，小六儿的眼圈开始有些泛红。

  显然，他是想到了三掌柜的死，和三掌柜家宅的那场大火。

  而范闲，现在捧着这一沓东西，只觉得无比地厚重：“三掌柜……”

  他低喃一声，收起这些罪证，带着小六儿朝客栈走去。

  方才翻看的那几眼，让他大致了解到了长公主、闻梁等人在内库、杭州所做的勾当，简直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罄竹难书。

  只要这份东西被公开了，哪怕长公主可以让闻梁顶缸、庆帝偏袒长公主，长公主所受的惩罚，也不会比被发现走私北齐时小。

  怪不得，闻梁会为了这份东西，不惜放弃杭州制造的位置，不惜在杭州城内杀人放火，制造灭门惨案。

  现在再仔细想想，杭州城内的刺杀、城外的圆木袭击，闻梁好像一直都跟着他，观察着他。

  而后来，他想办法假死之后，闻梁失去了目标，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寻找他身上，甚至联合了明经林。

  他原本以为闻梁是想要与明经林联合起来，做什么其他的勾当。

  现在看来，是闻梁有些害怕他已经拿到了这份罪证，所以才躲到易守难攻的阳脊滩上。

  只要这份东西一天不落到闻梁手中，闻梁一天便不会将心放下。

  这次他回杭州，闻梁之所以这份疯狂地行动，除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之外，只怕还存了试探他到底有没有掌握这份罪证的心思。

  想到这里，范闲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最着急的，不应该是我……”

  “那闻梁转移我注意力的原因，会不会在这份罪证当中，有所记载？”

  自言自语间，范闲第一时间回到余庆客栈，安顿好小六子后，仔细翻阅起这份厚厚的罪证来。

  窗外，日落月升。

  范闲坐在窗前点一盏灯，仔细认真地翻阅着，就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后半夜的时节。

  “找到了！”

  范闲翻阅的手一滞，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他手中，是一名匠人写给三掌柜的信。

  信中称，先前在内库被他杀死的那名妹妹在广信宫做婢女的司库，曾经买通了六名匠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更换了一批在最后加工后，就要发往泉州的军械。

  事后，六名匠人先后意外死亡，而这名给三掌柜写信的匠人偷偷听到了司库与马楷的谈话，知道六名匠人是因为更换军械被灭口的。

  这名写信的匠人曾是三掌柜的学徒，所以将这件事写信告诉了三掌柜。

  “马楷，司库……”

  “旧军械要运出去，新军械要运进去，的确少不了熟知工坊的司库和负责防务的马楷的配合。”

  “只怕，这其中也少不了闻梁利用金绶缇骑转移单达下属的份！”

  范闲合上信，自言自语起来。

  他翻遍了所有的罪证文书，唯有这一条，是自己尚未查到，并且与内库有关，爆出来后会对长公主造成毁灭性打击的事情。

  私换军械，勾结杭州织造、内库守备大臣，手下人进出内库如无物，这样的罪名，就算是堂堂长公主，也难以承受。

  因为这意味着，将来长公主也可以勾结禁军统领、内侍头子，更换皇帝陛下的饮食。

  对于皇室中人来说，作恶不可怕，可怕的是做的恶事，有威胁皇权的迹象或可能！

  所以，自己得想办法查查这批军械还在不在，到底有什么问题……

  范闲想着，开始提起笔，给已经是内库甲坊主事的八掌柜写起信来。

  ……

  深夜，月儿弯弯。

  就在范闲提笔写信的同时，高达与手下的五名虎卫，在耿兆及两名监察院人手的带领下，来到了杭州城远郊的某处村子。

  原本，高达是该带着一个编队的六名虎卫的，这样一来，他们七人合力可以对抗九品高手，只是其中一人在卢正浩被绑的时候受了伤，虽然不重，但暂时也没办法行动了。

  不过若是情报准确，就他们六人加上耿兆三人，也足够拿下对手了！

  几人脚步轻盈，朝着目标靠近。

  村子的外围，一座院子内，昏暗的烛火透过窗棂，将一道影子洒在上边。

  而在院中，有一名身着黑衣的大汉手提钢刀，眼神如鹰隼，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房顶上，也坐着一名手提钢刀的黑衣大汉，居高临下。

  高达等人隐于黑暗当中，远远躲在房顶那人视线盲区的草丛当中，低声交流着。

  “高大人。”

  耿兆拱了拱手，道：“根据院里的情报，守在这儿的一共就三人，房顶一个、屋里一个、院中一个，修为都不高。”

  “只是现在的难题是，我们只要从这儿冲过去，必定被房顶那人看到，只怕屋里的人会对卢公子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