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舟头朝外！”

  “看着些，拿把好桨，别拿破木头棍子糊弄老子，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码头上，黄序身着行装，正在吆五喝六。

  几个水匪则忙着置备小舟、船桨。

  “你要出岛？”

  范闲来到了黄序身后。

  听到范闲的声音，黄序身形猛地一怔，浑身气焰顿时消退，缩起了脖子。

  他缓缓转头，强笑着看向范闲：“七、七杀舵主。”

  不是他怂，是这位七杀舵主的凶性太大，死在他手里的上一任二当家的尸骨，还没凉透呢。

  “你要出岛？”

  范闲不理会黄序的神态，重复了一遍问话。

  黄序不敢隐瞒，点头解释道：“您知道的，我负责的是打探消息和接引新人，总不能一直呆在岛上，这就要回去继续经营着清江客栈了。”

  “嗯。”

  范闲点了点头，道：“一起吧，我也有点闷了，正好出去逛逛。”

  唰！

  黄序后背起了一层汗。

  且不说他不愿意和这位爷一路同舟，就算是他能压下心中的恐惧，可岛上自有规矩，每个人进出岛都要经过大舵主或者观隼舵主的同意。

  连他这个经常要奔波于岛内外的当家的，每次进出也都得去观隼舵主那儿一趟。

  “呃……”

  黄序一时犹豫，不知道该怎么推辞了。

  “怎么？不合适？”

  范闲的脸冷了几分，左手大拇指挨上了刀柄边缘。

  见到这一幕的黄序，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阳脊滩众水匪当中，他与七杀舵主‘叶庆’相识最早，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如何还能不知道，七杀舵主这个意思，就是要对自己动手了。

  只怕下一刻，或者下下一刻，这叶庆就会使出那恐怖的拔刀术，一招解决自己。

  念头至此，黄序咽了咽唾沫：“呃……我、我想起自己有东西没拿，这就去取，取回来之后，再与舵主一同出岛。”

  说完这话，他撒丫子朝着岛内跑去，看着有些慌不择路。

  黄序一走，码头处的其他水匪开始紧张起来，生怕这位七杀舵主将气撒在自己身上。

  不过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七杀舵主在二当家黄序走后并没有生气，而是找了一处平地盘膝坐下，横剑膝上，静静等待着。

  另一边，黄序匆匆忙忙，调动所有真气，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岛上阁楼所在的小院处。

  “哐当！”

  黄序推开院门，叫喊道：“舵主、舵主大人！”

  阁楼顶层的窗口处，露出一袭白袍的观隼舵主的上半身。

  他居高临下，皱眉俯瞰着黄序：“何事如此惊慌？”

  黄序喘着粗气道：“叶庆要和我一起出岛！”

  “什么？”

  观隼舵主眼中迸发出精光，跃下阁楼来到了黄序身边：“怎么回事？”

  “是这样……”黄序将码头上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听完后，观隼舵主垂着头沉思起来：“叶庆、出岛……”

  半晌，他抬起头来：“你告诉他，出去也只能在清江客栈活动，若是他同意，你就带着他出岛，一路上仔细着他有什么异常，随时报告给我。”

  黄序嘴唇动了动，问道：“若是他要去清江客栈之外呢？”

  “若他有这个要求，你要他来找我。”观隼舵主负手而立。

  黄序站在原地，一张老脸发苦：“舵主，您觉得我能监视得了他，和他正常沟通得了吗？”

  “要不……舵主您和我一同去清江客栈吧？”

  “你说什么？”观隼舵主以阴冷的眼神看向黄序，看得黄序心中发毛。

  “胆子这么小，你怎么做的水匪？”

  他训斥了黄序一句，而后将情绪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地道：“和你说句实话，大舵主已经派了高手暗中盯着他，岛上就剩你这么一个当家的了，大舵主不会让叶庆有机会对你出手的。”

  “你放心过去，要是真拦不住他，就不用拦了。”

  “不用拦了？那就好，那就好！”观隼舵主的话，黄序只听进去了对他有用的这一句，连连点头。

  没等观隼舵主有什么情绪，他就连道：“那我去码头了，不打扰舵主您了。”

  说着，黄序朝着观隼舵主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观隼舵主站在院中，望着黄序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

  什么大舵主的高手、不会让叶庆有机会对黄序出手，都是他随口胡诌的。

  黄序，一个胆小怕事的旧水匪罢了，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在乎。

  但若是能用他来试探出叶庆的真实目的，或者让自己有理由对叶庆下杀手，那这人就算死得其所了。

  事实上，无论是他还是大舵主，都没有完全消除对叶庆的怀疑，否则也不会让叶庆只留在龙脊岛了。

  对于阳脊滩来说，龙脊岛属于可放弃的部分，真正的核心只有阳神岛。

  所有投奔的江湖豪强，都得经过长期的试探，才有可能踏上阳神岛，真正加入阳脊滩。

  大舵主虽然看重叶庆，这一点上却也不会例外。

  ……

  码头处。

  黄序姗姗而来，见到坐在平地上的范闲之后，他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中带着慌乱。

  他来到范闲身边，还没说话，就见范闲睁开了眼，平淡地望着他：“观隼舵主同意了？”

  他知道自己去找观隼舵主了？

  黄序心中一紧，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倒。

  他正准备强提着力气辩解什么，便见范闲潇洒起身，朝着小舟走去：“走吧，你摇橹。”

  这叶庆，竟然知道观隼舵主会同他出岛？

  黄序心中一阵惊疑，动作却不敢耽搁，连忙跟着上了小舟，解开麻绳，摇动了船橹。

  不得不说，黄序身为水匪，基本功还是十分扎实。

  在他的操作下，一叶小舟轻快地滑行于湖面，范闲持刀而立，站临船头，衣袂随风飘摇。

  两岸蒹葭留不住，轻舟已过碧湖湾。

  足足半个时辰后，黄序将小舟停在一处芦苇荡边，对着范闲恭敬道：“七杀舵主，到了，接下来我们得步行一段路了。”

  范闲没说话，跟着黄序跳下了小舟。

  黄序在前边拨开芦苇走着，又小心翼翼地道：“七杀舵主，您知道我这清江客栈是有伪装在的，所以到了客栈，我就不能叫您舵主了。”

  “您看，叫叶先生……怎么样？”

  “可。”范闲惜字如金。

  黄序得到了回复，也不敢继续说什么，安心带着路。

  范闲精力高度集中，看似淡漠地行走着，实际上从在码头上了小舟开始，就在想办法记着这条水路。

  虽然湖面上的画面依旧是千篇一律，但他好歹算是强记下了一些不同，眼下正在脑海中一遍遍强化着记忆。

  “到了，叶先生。”

  黄序恭敬的声音，打断了范闲强化记忆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