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北齐与南庆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苦荷静极思动，去了一趟北齐都城。

  这趟出行，知之者寥寥，唯有北齐太后、小皇帝、长宁侯三人。

  苦荷一来一去，仅仅停留了半个时辰，留下了一份名单，带走了一个请求。

  留下的名单是肖恩被捕前，在定州埋下的密谍。

  这些密谍已经与北齐失散多年，苦荷希望长宁侯能够善用，对齐庆之间的战事起到帮助。

  而苦荷带走的请求则是——长宁侯偶然发现庆国内部有个君山会，势力庞大，好似是庆国朝堂上某位大人物的底牌，长宁侯身边没有高手可用，于是请求苦荷派出一位徒弟，打探君山会虚实。

  否则他们若是对这个组织一无所知，将来两国战事爆发，必定要吃大亏。

  后来战事被范闲联手大皇子消弭后，海棠朵朵回到了北齐。

  在海棠朵朵向苦荷密奏了大皇子的反战意识后，苦荷决定放弃利用定州的北齐密谍，可惜为时已晚，长宁侯已经先一步联络上了这些人。

  “所以苦荷让你化名去了北蛮，牵制西胡，从而间接减缓定州压力，不让那些北齐密谍搞出大事？”

  范闲开口发问，打断了海棠朵朵的叙述。

  “唯有这样，才能让齐庆两国国力保持均衡，战事不再爆发，老师拿出名单的本意，也在自保，而不是掀起战乱。”

  海棠朵朵点了点头，又道：“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突破大宗师的契机。”

  范闲眉头一凝：“突破大宗师的契机？”

  海棠朵朵神情平淡：“老师的路不可复制，于是按照天一真气的特性，为我指了一条路——行万里路，明世间道。”

  说着，海棠朵朵掀了掀嘴角：“北蛮一行，证实此路可行，我回上京后，险胜大师兄半招。”

  范闲蹭地站了起来！

  狼桃可是苦荷首徒，北齐九品第一人！

  海棠朵朵胜了此人，在天下九品当中，稳居前三之位，哪怕是加上那些隐世的高手！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短短几个月时间，海棠朵朵的实力竟然真能精进这么多？

  大宗师之路，真的被海棠朵朵走通了？！

  “这才只是开始，要想成为大宗师，还有很长的路。”

  海棠朵朵斜睨了范闲一眼，似乎有些讥诮他的反应。

  范闲坐回椅子：“而后，你便辗转来到了渭州？”

  海棠朵朵点点头：“君山会的事要私下调查，所以老师找了一位八品师姐，扮做松芝仙令，继续在北蛮吸引视线，而我暗中来到了渭州调查君山会。”

  “慈山县外，我恰逢其会救了你，但君山会势大，我不到暴露的时候，便让王启年和五竹帮我瞒了下来。”

  自己当初，并不是多心。

  范闲眼神闪烁，继续听海棠朵朵说着。

  “今早，我原本是想擒下君山会的一个重要人物，结果对方深恨我，做出了我预料之外的埋伏……”

  后边的话不用说，范闲也知道了。

  海棠朵朵重伤逃走，后来遇到了自己。

  范闲感兴趣的，是海棠朵朵话语中的用词：“深恨？”

  “慈山县，是我通过农户之口，将徐继礼运货之事告诉了王启年，借五竹的手，杀了黑蛟。”

  “而今早与我一战的那位白鹿，是黑蛟的妻子。”

  海棠朵朵似乎真的不再对范闲隐瞒，解释起来很干脆利索。

  范闲点点头，这才恍然。

  杀了人家丈夫，人家定然会拼命反击，这毋庸置疑。

  思索片刻后，范闲道：“现在你已经暴露，我也和君山会对上了，我们的讯息，可以互通有无。”

  语毕，范闲看着海棠朵朵，等着对方的反应。

  很显然，海棠朵朵所了解的君山会详情，远比自己多，趁这个时候，自己刚好可以多了解一些。

  海棠朵朵沉默了。

  范闲眉头一皱，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开口。

  良久，海棠朵朵道：“慈山县令的密折，是我让他写的，他与徐继礼的联系，是我切断的。”

  范闲袖中的双手猛然攥紧，看向海棠朵朵的眼睛。

  海棠朵朵微微侧头，望向窗外。

  范闲长出了口气，神情有些恍惚。

  先前他已经有了推测——慈山县令上密折、县令与徐继礼的联系被斩断，是有人不想让他继续查下去。

  眼下听到海棠朵朵的话，他如何还能不知道，对方是怕自己陷入君山会的险境，才出此下策。

  只是看海棠朵朵一反常态的目光……

  范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对着海棠朵朵道：“黑蛟已死，以白鹿的性子，不会放过我……”

  说到这里，范闲愣了愣。

  他突然想明白，海棠朵朵去找白鹿，只怕还有另外一重打算——让白鹿没办法找自己报仇。

  他再度深深看了海棠朵朵一眼，沉声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君山会迟早会直接找上我，有关他们的情报，我知道的越详细，就越能制定对策。”

  海棠朵朵点头，缓缓道：“我只查到了君山会渭州分支，他们有上四下八十二祖，分别有代号。”

  “我所查到的有四人——上四中的白鹿、火狐，下八中的黑蛟、苍蜈。”

  说到这儿，海棠朵朵认真地看向范闲：“除了君山会的信息，我还可以告知你一个有关徐氏的额外情报，作为代价，你得从渭州抽身而退。”

  范闲闻言，轻笑道：“你以往可不与我做交易，你越是这样，我反而越好奇，越不会放弃这件事。”

  海棠朵朵目光闪烁，眯眼看着范闲。

  范闲起身后撤半步：“现在是你重伤，我轻伤，想要打人，你也得掂量一下强弱。”

  海棠朵朵剜了范闲一个白眼，双手微抬，似乎很想将桌上的短斧拿到手中。

  尝试了好几次后，她最终放弃，看向范闲：“直接告诉你也无妨，徐氏是在用一些货运行马车的夹壁来藏着财物，悄无声息地送往慈山县，至于徐继礼收到财物后会怎么送往京都，你都知道了。”

  说着，海棠朵朵嘴角翘了翘：“还有一件事，我也可以告诉你。”

  “徐氏豢养了三支马贼，除了杀入徐天麟家的那支马贼被灭口，还有两只马贼尚在山林，还没有被你们庆国的宫典找到。”

  “而我，恰好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