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胡刺客便是杀害闾权都尉的西胡人首领？

  这个消息，在范闲意料之中，又在猜测之外。

  无他，据记载，西胡闾权都尉身份尊贵，杀害闾权都尉视同背叛草原，先前虽然猜到了西胡有内乱，但范闲还真没想到，竟然会乱到这种地步。

  京都之外，西胡人自相残杀，九品高手杀害闾权都尉！

  他挥挥手，命白马义从将驿丞带下去关押，自己则重新打量着全程都在闭目养神的西胡刺客。

  “大人，”高达挠着头凑了过来，疑惑道：“您是怎么看出来驿丞有问题的？”

  范闲瞥了一眼他，笑道：“如果你是驿丞，在我来到驿馆时，是会驱赶其他房客巴结我，还是会赶我走？”

  “原来如此，竟然这么简单？！”

  高达张着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范闲抬手，帮他合上嘴巴，来到了囚笼跟前。

  他看着闭目养神的西胡刺客，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用的是字正腔圆的西胡官话。

  唰！

  那名西胡刺客猛地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落在范闲身上，待看清说话的是个汉人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范闲不以为忤，继续用西胡官话道：“你是谁的人？”

  西胡刺客不为所动。

  范闲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不过好在他这些年，学了足够多的这种看似无用的知识。

  他运转天一真气，仔细观察着西胡刺客的任何细微动作，而后循着回忆，将西胡的官职一个接一个，用西胡话说了出来：

  “右贤王？”

  “右谷蠡王？”

  ……

  “单于？”

  “左贤王？……原来你是左贤王的人？”

  便在范闲说到左贤王时，西胡刺客的眼皮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心脏的跳动声也加快了些许。

  这正是被说中心事的表现。

  范闲平复体力的天一真气，略显虚弱地扶在车辕上，看向恢复平静的西胡刺客：“左贤王是单于之下第一人，又是单于太子，为何要杀闾权都尉？”

  “你们来京都，不仅仅是要刺杀我这么简单吧？”

  这一次，西胡刺客吃一堑长一智，没有丝毫的微表情。

  范闲本就没想着，庆帝都没办法的人，自己能三言两语问出结果，他耸了耸眉，吩咐白马义从盖上黑布，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路上，他还有很多的时间来啃下这块硬骨头！

  午后，莫泉带着人来到驿馆，随着带来的，还有一份言冰云传到京都的西胡调查密报，称是陈萍萍让带来的。

  范闲临行前曾去监察院找过，并没有结果，显然是被陈萍萍藏了起来，不知他为何在这时又突然让莫泉带了过来。

  密报当中，提及西胡的右谷蠡王与右贤王反目为仇，右贤王联合日逐王侵吞了右谷蠡王的草原，右谷蠡王这才入寇定州。

  至于三人争端的背后原因，言冰云还在继续调查。

  范闲收起密报，对着莫泉道：“这边的尸体、驿丞交给你处理，将这件事的调查权抢到院里的手上，那名西胡刺客我还有用，就不留给你了。”

  莫泉已经听范闲说了事情经过，点头答应下来，并无异议。

  待交接之后，范闲一声令下，传旨队伍继续向定州进发。

  京都通往定州的官道平直，再加上全军都是战马，翌日早晨时，范闲等人便穿过沙州，到了定州境内。

  一路上，范闲又去试探了那位西胡刺客两次，却一无所获。

  时近巳时，阳光逐渐变得伤人，官道两旁草地树枝上的露水被蒸干。

  一行人在日光的照晒下，也有些人困马乏。

  便在队伍行进速度降下来不多时，随着王启年加入传旨队伍的方德柳找到了范闲。

  “大人，附近可有高地？”方德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符合他性格的急切。

  范闲望了望四下平旷的地形摇摇头：“定州少山，周围都是草原，间或有小树林，并无高——”

  “完了！”

  方德柳猛地一拍脑门，急切道：“大人，老祖……老瞎子我听到西北方向有马蹄声渐行渐近，最少上千骑，不知是不是不怀好意的骑兵？”

  西北方向？上千骑？

  范闲霍然转头，望向西北方，那里有一片树林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他已经知道了方德柳的厉害之处，不敢掉以轻心，转头高喝：“全体戒备，警惕敌袭！”

  哗啦啦……

  有着范闲的威望在，原本已经有些懒散的队伍顿时抖擞起来，在官道的东南方向列队整齐，白马义从在前、仪仗队在后，随时准备着搏杀。

  虽说此地尚是定州腹地，军备严整，不应当会有上千骑突然出现，来截杀自己，但多次遭遇刺杀的范闲深知，越是觉得安全的地方，对手便越会趁机下手！

  事实证明，范闲的谨慎没有错。

  半刻钟后，官道附近的地面猛烈震动了起来，紧接着，一道道气势夺人的快影从西北方向的小树林当中奔驰而出。

  只是，在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赵将军等骑兵神情大骇。

  “野马群！”

  “大人，是野马群，我们挡不住的！”

  赵将军朝着范闲高喊道，目眦欲裂。

  野马桀骜难驯，在许多时候对驯马有着绝对的压迫力，而且野马成群奔跑起来，向来是一条直线，绝不拐弯，遇林入林、遇水涉水，乃是草原上第一等难缠的生物。

  若是上千骑兵，范闲等人还能挡住，但上千皮糙肉厚、悍不畏死的野马成群结队跑来，三千骑兵都得仓皇逃窜！

  轰隆隆……

  说话间，野马群已经到了近前，众人避无可避。

  范闲咬咬牙，两股真气竭力运转，拔出挂在马颈的长枪，化作一道长虹，跃向领头的头马。

  “大人！”

  “大人，我来助你！”

  高达与叶仁一持剑、一挥戟，跟上了范闲。

  “破！”

  临近头马近前，范闲暴喝一声，手中长枪索魂般递出，生生钻破头马头骨，嵌入了其脑中。

  “吁——”

  头马哀鸣一声，生机全无，只是那壮硕的马身，依旧朝前窜了几步，撞得范闲真气鼓荡，后退几步。

  “嘭！”

  叶仁全力以赴，长戟生生砸断了两匹野马的蹄子。

  “嗤！”

  高达欠着身子，长剑划过一匹野马马腹。

  三人仗着身形与武艺，躲避着群马的践踏，将一匹匹马杀死在原地。

  只是相较于上千匹野马来说，这终究是杯水车薪，野马群很快越过范闲三人，撞入了队伍当中。

  赵将军带兵正面抵挡，范闲三个衔尾杀马，一时陷入了鏖战。

  虽然失了头马，但野马也被激出了凶性，嘶鸣着埋头冲撞，很快冲开了赵将军组建的防线，朝后方的仪仗队撞去。

  仪仗队众人四散逃窜，面若白灰，现场一片混乱。

  “咻——”

  千军一发之际，现场突然想起了一道尖锐的口哨声。

  惊奇的是，野马群听到口哨声后，竟然一个个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朝来路狂奔而去，留下一地马尸。

  死里逃生，众人都长舒着气，疑惑着野马的突然撤退。

  范闲却走到仪仗队，死死盯着被黑布笼罩的囚笼——方才，那声让野马退去的口哨声，来自这里！

  “哗——”

  范闲手中长枪挥动，挑开了黑布。

  囚笼内，西胡刺客盘膝而坐，嘴角翘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用西胡话对着范闲道：“你们被人设计了，来的不是野马。”

  范闲眉眼敛了敛，冷冷看向西胡刺客：“你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