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尚书，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庆帝声音平静，但在场百官皆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陛下，动了真火！

  当朝陛下心机深沉，谈笑风生间将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天下文臣之首的林相林若甫也只能看陛下脸色行事。

  朝堂上绝大多数官员，仕官十几载，从未见过庆帝发这么大火气。

  臧正检举信中的内容之严重，可见一斑！

  韩志维听到这话，更是浑身颤抖，一双嘴唇也开始发白。

  “敢问陛下，信中所呈罪状，究竟有哪些？”

  当朝大学士舒芜站了出来，他虽然不掌权柄，但却是陛下的中枢参赞，又兼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向来德高望重。

  有了舒芜发声，其余官员也都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庆帝身上。

  庆帝抬手将信纸递到了身边的侯公公手上：“念给他们听。”

  说完，还没等侯公公开口，他又道：“简短些讲出来。”

  侯公公点头称是，拿起书信草草看了起来。

  片刻后，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书信放在御案上，扯着尖细的嗓子对着朝臣高声道：

  “臧员外郎告，刑部尚书韩志维私设囚笼一桩、强抢民女十三桩、戕害百姓二十一桩、杀人灭口七十一桩、卖官鬻爵八十九桩……凡此种种，证据俱已列出，皆有可查。”

  哗——

  侯公公的话，有如一场大风暴一般，让整个朝堂喧嚣起来。

  百官或低头议论纷纷、或看着韩志维指指点点，似乎是想不到韩志维清正廉明的伪装下，竟然有这么罪孽滔天的一面。

  “扑通——”

  韩志维几乎在侯公公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便颓然地跪在了地上，重重伏首不再言语。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辩解的必要了。

  臧正所举，的的确确都是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臧正一个双腿废掉的不坐堂员外郎，从何得来这些个隐秘证据？

  一时之间，韩志维万念俱灰。

  秦恒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不同于韩志维的万念俱灰，头脑清明的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范闲。

  唯有监察院的情报网络，才能这么彻底地查清韩志维的罪证。

  且范闲在万朝谷对臧正有救命之恩，将这份情报交由臧正，让臧正这个属官来状告韩志维，才能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

  若是放在往常，监察院拿出这份罪证，只能让庆帝觉得朝堂诸臣在党同伐异，最终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对韩志维降职罚俸了事。

  可今日是韩志维先启战端，又涉及到万朝谷这场震惊朝野的刺杀，只怕韩志维非但性命难保，家人也得受到牵连。

  范闲抓的好时机！

  念头至此，秦恒下意识地朝范闲看去。

  却见范闲笑着朝庆帝行礼，温声道：“陛下，韩大人毕竟是部堂高官，不能仅凭一封书信就定罪，既然信上具呈了罪证，不如陛下现在就派可信之人去找找，我等在这儿等等结果。”

  好手段！

  朝堂诸臣尽皆心中一凛，看向范闲的目光有了变化。

  范闲这话，竟是要封死韩志维最后一丝活命的可能，在这次朝会上便要将韩志维置之死地！

  庆帝意味深长地看了范闲一眼，幽幽道：“监察院、大理寺、都察院、吏部各派人手，由冯骥带着，去查查，朕在这儿等着。”

  语毕，庆帝轻轻挥了挥袖袍。

  冯骥领命，带着另外几名从队列中走出来的四部官员，离开了朝堂。

  冯骥等人走后，庆帝自顾自地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史书翻阅起来，大殿内恢复了安静。

  殿中众臣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不乏又惊讶于范闲手段的。

  秦恒与太子对视一眼，尽皆摇了摇头，二人竟然都没发现范闲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反击。

  倒是范闲老神在在，站在大殿上闭目养神，面带微笑。

  这副样子，与身边跪地伏首的韩志维形成了明显的区别。

  这场等待很是漫长，直到午时末刻，众臣饥肠辘辘之时，冯骥等人才一脸疲惫的返回。

  “回陛下，臣等出宫后马不停蹄，先后搜查了——”

  “说重点。”冯骥的话才出口，便被庆帝打断了。

  冯骥愣了愣神，在脑中构思了一下说法，这才拱手道：“回陛下，臧正信中所举尽皆属实，那间囚笼便是韩志维用来关押被掳良家女子的。”

  “且据臣问询，韩志维时常看上哪家女子，便强行掳来，然后罗织罪名将其全家灭口——”

  “咚！”

  一声闷响打断了冯骥的话，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韩志维晕倒在了地上。

  “让他清醒清醒。”

  庆帝侧坐着身子，冷漠地伸手指了指韩志维。

  不多时，两名御前侍卫提着水桶上前，直接泼醒了韩志维。

  醒过来的韩志维满身水渍狼狈至极，他顾不得仪容，重新规规矩矩跪好。

  “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庆帝冷冷地看着韩志维，话语中不带一丝感情。

  “砰砰砰！”

  韩志维只是一个劲磕头，血水混合着冷水沾了一地。

  “既然没话说，那就是认罪了。”

  庆帝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开口道：“将韩大人干的好事公诸天下，明日带着其三族在菜市口斩首，诸位……可以都去看看。”

  “咚！”

  听到结果的韩志维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庆帝眼神淡漠地扫视了满堂朝臣一圈，起身便要离开大殿。

  “陛下留步。”

  秦恒出列，叫住了庆帝。

  庆帝转身，平静地看着秦恒。

  看到这一幕的太子暗暗心急——韩志维自作孽不可活，这位小秦大人在此时救他，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却听秦恒朗声道：“陛下，韩志维罪大恶极，挟私报复平北侯是实，然平北侯假借查案之名横行京都也是事实，请陛下定夺。”

  语毕，秦恒深深地埋下了头。

  庆帝最看重朝堂平衡，韩志维夷三族，范闲那边总得付出点代价，他这番提议合情合理，不愁庆帝会拒绝。

  果然，只听庆帝平淡地道：“万朝谷之事也吵了好些天了，半个月后便是太后寿宴，范闲，朕命你在太后寿宴前一日，将调查结果呈上来。”

  范闲躬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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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三更，完成~

  秋凉多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