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曙每次沐休都说在书院过得极好。

  院长对他极好，先生常常夸奖他，同窗们极为友善，在书院的生活样样如意，再没有一处不好。

  安若信以为真，这次进书院探望，还特意带了只大食盒好分给沈清曙同寝的学生们。

  她的钱袋里装足了银钱，想着多交些炭钱，好让沈清曙在书院里过个暖冬。

  走了个小后门，她没在后院小亭处等着，而是径自穿过满是积雪的院子，往宿舍去。

  早起的时候就开始飘雪，天冷得很，青石小路积了雪，有些滑脚，安若特意用双手提着食盒，生怕打翻了。

  迈进小院，安若刚要扬声唤人，就听到屋里“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推倒在地。

  “你干什么？”是沈清曙愤怒的声音。

  安若下意识停住脚步。

  沈清曙不似安得贵那般懦弱，人聪明好学，又有那样一个爹时时教导，该不会被欺负才对啊？怎么听着竟像……

  安若皱起眉，没有冒冒然冲进屋去，只是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喊什么？不过是砸坏你一个书箱，值得几个钱？倒是我那方名砚，少说也值百两银子呢！”

  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安若的眉头皱得更紧。

  是孙琪？！

  都过了几个月，竟还在为之前的失败找后账吗？

  “你的砚台丢了与我何干？”沈清曙冷哼，“我的书箱不值钱，也不是你能随便砸坏的理由。”

  孙琪冷笑：“你说我为什么不砸别人的，只砸你的？”

  沈清曙还没说话，已有孙琪的狗腿呵呵笑起来：“这还用说？自然是因为你偷了孙少的砚台，咱们要先出口气了！”

  “郭七，休要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砚台了？”沈清曙一声大喝，“孙琪，你不服气我又考了第一，就该努力读书，争取超过我。怎能背后使阴，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来诬蔑我？”

  不愧是沈清曙，一下就抓到重点。

  孙琪又羞又怒，厉声喝道：“沈清曙，你休要含血喷人！我孙琪怎么可能会做出诬陷之事？分明就是你家贫买不起好东西，又嫉妒我能用好砚，才起了恶心偷了我的砚台！”

  郭七阴笑：“沈清曙，你偷砚台这事儿，我们有证人！”

  “证人？”沈清曙没有半分惊惧：“证人何在？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居然能证明我偷东西。”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我、我是证人。”

  “朱子明？你、你为孙琪作证？”

  朱子明没作声，郭七却是哈哈笑起来：“沈清曙，你往常和朱子明最要好，现在怎么说？被朋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乱讲什么？”孙琪笑道：“沈清曙怎么会和这样一个贫穷农家子为友？平常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可怜他——啊，也可能是想表现一下自己怜贫惜弱的善良！他们家风本就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娶个农妇——啊……”

  孙琪话还没说完，就一声惊呼：“沈清曙，你疯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连嘴都没洗就出来恶心人的家伙！”

  沈清曙啐了声，还要再打，却被郭七从后袭击。

  听着屋里乱成一团，安若生怕沈清曙一人难抵四手吃了亏，忙叫道：“都住手！先生来了……”

  她一出声，屋里的喧闹为之一静，随即有人惊道：“是女人？”

  门被打开，被两人按在地上的沈清曙扭头看来。

  目光与安若一对，脸立刻涨红了。

  孙琪也认出安若，忙让人松开沈清曙。

  嘴上却仍是强硬：“沈家娘子来得正好，沈清曙偷了我的砚台，正等家里拿钱来赔。”

  “我没有——”沈清曙人还没爬起声，已大声喊道。

  都没容安若说话，他就猛地撞开拦着他的人，冲出了门去。

  “清曙！”

  安若待要追上，就听到郭七阴阳怪气地道：“做贼心虚，怪不得要逃了！”

  安若脚步一顿，回身看看郭七，又看看孙琪：“你们太高看自己了，沈清曙不是因为你们跑开的！”

  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呼呼，安若在风雪中搜寻，想起沈清曙没穿棉袄就跑出来，更觉急迫。

  早知道沈清曙见了她就会跑开，她还不如不进去了。

  “清曙、清曙……”大声喊着，安若遁着留下的脚印，一路出了书院后门。

  走不到片刻，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就被雪覆盖上了。

  安若跺了跺脚，心里又急又慌，一路找一路叫，越找跑越偏。

  风雪越来越大，安若越发心焦：这样的天，真的能冻死人。

  忽然，脚步一顿，她歪着脑袋看向远处的一座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