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脸急色的刘里正，安若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刘里正是真的急了，白天送了侄子去县里，连去了三家医馆都没人敢收治，说是内腑，已经救不活了。

  他苦苦哀求开药，人家根本就不理，直接让“回去准备后事”。

  没办法，只能又把人拉了回来。

  一家老小围着病人痛哭，商量着要不要真的准备后事，只有刘里正没有放弃，又来求安若。

  “安娘子，救救我侄子吧！我侄子打小没爹，就和我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儿，只要您肯救他，要怎样都行……”

  说着话，刘里正把一只钱袋递过来。

  看着挺沉的袋子，安若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盯着刘里正问：“真的怎样都行？我白天时就已经讲过了，要想救人，就得做开胸手术，这样你们也肯？”

  刘里正咽了下口水，涩声道：“县里大夫都说没得救了，只有安娘子你说能救。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要是安娘子能救活，是他命大，要是不能，也是他的命……”

  安若放松了些，却仍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沉吟片刻后问道：“这是里正你的意思？还是病人家属的意思？”

  “我说的话还不好使？”刘里正愕然，“别人我不能全权做主，我侄子的事我说了算！”

  “那不成，若想动手术，要病人家属同意。”安若也学精了。

  之前救刘宝儿已经差点惹出事，现在要做开胸手术，要没病人家属同意，没个同意书做凭证，到时候搞出医闹来，她可是真的有嘴说不清了。

  “这样吧，刘大叔，他家里人若同意做手术，你们就把人带过来，等他们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后，我会立刻救人。”

  顿了下，她又道：“若是您回去说服不了，也不要勉强。这事确实是有风险的，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救活。”

  刘里正沉默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送走人，安若也没有回房，而是求了沈远岚帮她手写一份同意书。

  沈远岚没有一口就应下：“你是想他们来做那个手术？还是不想？”

  “我不知道。”安若坦承：“我有心救人，可又不想惹麻烦。”

  沈远岚垂下眼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研墨！”

  安若忙要上手，却被沈清曙抢了个先。

  沈远岚依着安若的意思，刚把同意书写好，刘里正等人就来了。

  听要签字，刘柱的媳妇李氏就生怯了，“我也不识字，要不，画个押行不？”

  安若点头，刘里正也在旁跟着签了字，同样画了押。

  “把人抬进我房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接近房间偷窥，若是违背了这两条，我就不能再救人了。”

  她这个时候提的要求，刘里正等人自无不应。

  等安若和刘柱单独进房间里了，等在外头的众人，却是忐忑起来。

  “看都不让看呢！是不是真的像李大娘说的，是巫女啊！”

  沈远岚坐在门边轮椅上一直合眼养神，这时忽然睁开眼，朗声道：“手术治病，古已有之，怎么在你们口中，竟成了巫术呢？岂不闻扁鹊、华陀之名？”

  沈远岚一开口，说小话的人立刻收了声。

  刘里正更是安了心，“沈秀才说得是，不是说华陀有那什么‘麻沸散’吗？手术早就有、早就有……”

  外头的人惴惴难安，屋里的安若一概不闻。

  不敢直接带刘柱进急救室，安若在房间里，等麻醉起效了才把他带了进去。

  如果在现代，就算是无国界医院再简陋，像开胸这样的大手术也不会在急救室做的。

  可是现在讲究不了那么多，就算只在一间简陋的急救室，她也必须完成手术。

  开胸之后，果然就像她之前的诊断一样：左侧肋骨断裂两根，其中一根刺入胸腔，左肺上叶被肋骨刺破，胸腔积血，左侧气胸，左肺中大量积液。

  这种情形，除了用引流术把积液吸出外，还需要把伤口周围已经坏死的肺组织切除，再加以缝合，哪怕是在现代，也不算是个小手术了。

  在没有助手，又不是正式手术环境下，手术只会更艰难。

  安若的心思除了在手术上，还要更关注周围环境，毕竟不是无菌手术室，一旦病人感染，很可能致命。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在急救室里的安若全不知时日，等在房间外的众人却越来越心急。

  “这都多久了，天都亮了，也不知现在人治得怎么样了……”

  “里面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两个大活人在里头，再怎么着也该有点声儿啊！”李氏有些急了，忍不住往前凑几步，想要趴在门缝看一看。

  不等她靠近，沈素娘一下就跳过去，小胳膊一伸，把人拦下，“大娘，我娘说了，谁也不许偷看！”

  沈婉娘也跟着小声道：“不能看的，我娘救人不许人看的，之前救我奶也是。”

  李氏有些讪讪的，才要往后退，李婆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阴沉沉地来了句“会不会是人已经死里头了，沈家娘子怕不好交待，不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