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文齐疑惑的眼神,账房的伙计直接将账本递给苏文齐。

  苏文齐翻阅之后，沉默良久。

  好吧，账上是真没有现银了。不光如此,下个月的月钱都发不出来了。

  这半年来,先是他遣散了众妻妾，每个人给了一笔价值不菲的财产。四姨娘那边，因为有个孩子,又额外多给了一份,后来想着是个女儿，提前将嫁妆也给了。

  就这笔花销，就花去了一半的家财。

  剩下那一半,用在了老宅推翻重建上。

  母亲过世,满打满算用了七八千块大洋。

  他为了表示感激，回来后又给了李怀柔五千大洋。再加上这些日子的开销，所以,账上没钱了。

  不过苏文齐并没放在心上。钱嘛，好赚的很。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没多少时间陪着白雪了。

  当苏文齐向白雪说起这话的时候，白雪轻轻叹了口气，“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苏文齐立刻明白了白雪的意思，只是人生在世，钱财虽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财却是万万不能的。

  “雪儿,我知道你品行高洁，视钱财如粪土，可我不舍得让你跟着我受委屈。我也想守着你,我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可铺子里、厂子里还有百十来号人呢，我若不管，他们可怎么办？”苏文齐耐心说道。

  白雪听了这话，微微蹙眉。

  苏文齐见状，“放心，我已经明白，什么才是生活的真谛，钱是赚不完的，陪伴才最要紧。你放心，我会调剂好时间，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寂寞的。”

  白雪点点头，双手环上苏文齐的腰，“你记着你的话就好。”

  苏文齐点了点头，轻轻在白雪额上印下一吻。

  苏文齐先是卖了个铺面，暂时缓解一下经济上的压力。可这些钱刚好够发工人们下个月的工资，除去给孩子的钱，所剩无几，根本不够采购原材料的钱。

  没法子，苏文齐只好又卖了个铺子，才勉强凑够了这些钱。

  苏文齐打算去乡下收购棉花，本来这些不需要他亲自去的，可他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忙于生意，陪伴白雪的时间短，所以就想着带白雪一起，去乡下逛逛。

  白雪也欣然答应了。

  偏偏不巧，连日阴雨，乡下的路又难走，满是淤泥，白雪索性待在客栈里，不出门了。

  苏文齐对此很抱歉，他本来想带白雪感受一下乡野风貌的，可惜，全被这场雨破坏掉了。

  白雪倒是没什么反应，相反，她觉得留在客栈，欣赏窗外的雨景也是很美的。

  苏文齐走后，白雪果真就捧着杯咖啡，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笼罩在大雨中的山山水水。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喧哗声，由远而近。

  白雪腾的站了起来，她看到院子里，苏文齐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回来，身上满是淤泥，还有血迹。

  因为连日阴雨，苏文齐在收棉花和蚕丝的途中，遭遇了泥石流。

  接连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治不了，很可能会瘫痪。

  可白雪依旧没有放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看出来，白雪和苏文齐是真爱。哪怕苏文齐有瘫痪的可能，白雪也不离不弃。

  白雪不信邪，她觉得是余杭地方太小，没有好大夫，她联系了哥哥，打算将苏文齐送回上海治病。

  苏文齐同意了。就在那生死一刹那，他想清楚了，他想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好好的陪在爱人身边。白雪说的对，钱是赚不完的，可陪伴爱人和家庭的时间确实有限的。他不应该为了那赚不完的钱来浪费时间和生命。何况，他赚的钱已经足够了。

  在苏文齐的建议下，白雪站了出来，变卖苏家剩下的产业，包括纺织厂、面粉厂、米铺等等。

  因为卖的急，再加上还有工人的安置问题，因此价格都很低。

  可就算这样，最后卖的钱还是让白雪十分惊讶。

  白雪十分善解人意，她将这些钱分成了三份，一份是他们以后的生活费用，一份是苏文齐的治疗费，一份是孩子的抚养费。

  这让苏文齐很感动，他耿耿于怀却不好开口的事，白雪却主动做了。白雪这么宽容善良大度，他苏文齐发誓，此生绝不负她！

  白雪亲自将存单送到了李怀柔姐妹的住处，并说明了情况，“文齐受伤很严重，这里看不好，所以我们打算回上海，去洋人的医院看看，如果看不好，就去国外看。我一定会治好文齐的。可这样一来，之前文齐答应你们的事可能就做不到了。这是文齐给孩子的抚养费，请你们好好把孩子抚养大。如果将来孩子有需要，可以去这个地址找我们。这是我哥哥的家。哪怕我们不在，我哥哥也会帮你们的。”

  说完，把存单递了过去。

  怀兰看了李怀柔一眼，伸手接过那张存单，一看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这么多吗？”

  白雪笑而不语。

  她们彼此的身份到底尴尬，白雪待了一会，就走了。

  怀兰拿着存单，“姐，这么多钱啊！”她们一辈子，不，还有安安，这一辈子都不用为钱财发愁了。

  李怀柔却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因为有了苏家的庇护，她们几个妇人，才能安然无恙。如果苏文齐走了，她们几个妇孺结果会如何？谁都不能保证。毕竟财帛动人心，而当初苏文齐大手笔的遣散妻妾的事，在余杭也是沸沸扬扬。

  “不行，他们走了，我们也得离开这。”李怀柔当机立断。

  怀兰惊讶的瞪大眼睛，“啊？离开？为什么啊？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槐花也很是不解。

  李怀柔将自己的担心和她们说了。

  怀兰一向听姐姐的话，当即就表示赞同，可槐花却不愿离开余杭，“我已经习惯了余杭的生活，我不想离开这。何况，我们几个女人，离开这，又能去哪呢？苏文齐现在摆明了想甩开我们几个，难道我们还硬要贴上去吗？”

  “可姐姐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啊！我们和五姨娘六姨娘不一样，我们没有家人的庇护，现在的安稳生活都是托了苏文齐的福。一旦他走了，我们就成了待宰的牛羊。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有彼此，有安安呢！”怀兰焦急的说道。

  槐花沉默了。

  李怀柔说道，“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等到了上海，我们就彻底和苏家划开界限。”李怀柔知道槐花在坚持什么，大约是不想承苏文齐的情吧！

  其实李怀柔自己也可以，可还有安安，她们冒不起这个险。所以，还是只能向苏文齐或白雪寻求帮助。

  槐花点了点头。

  “你们也要去上海？”白雪蹙眉。

  “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苏家的庇护，我们几个妇孺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所以，我们想去上海！不过你放心，等到了上海，我们绝不会再打扰你们。我以孩子的名义发誓！”李怀柔正色道。

  白雪蹙眉，“是我想的不周到。也好。那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吧。房子有什么要求吗？”不过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能有这样的见识，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多谢。房子的话，位置没什么要求，最主要安全，要是能有个花园就更好了，毕竟孩子长大了，需要活动空间。”李怀柔赶紧道谢。

  “好，我记住了。我们七天后出发，你们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吧！”白雪说道。

  “多谢！”李怀柔这声感谢是认真的，白雪大概真的是天生善良吧，换做金氏，才不会管她们的死活呢。

  七日后，李怀柔抱着安安，检查着行李，槐花恋恋不舍的看着宅子，好容易才自在了几日，又要背井离乡了。

  怀兰搂着槐花的胳膊，“放心吧，姐姐说，上海可是个好地方呢！”

  “切，天天姐姐说，姐姐说，你怎么那么听话呢！”槐花翻了个白眼，说道。

  “那是因为我姐姐说的都是对的！”怀兰一脸骄傲。

  “行了，别废话了，人来了，赶紧带好行李，准备走吧。”李怀柔笑着说道。

  火车上，白雪给苏文齐削着苹果，苏文齐叹了口气，“雪儿，都是我不好······”不光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她们。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白雪笑着说道。一段感情里，付出都是相对的。文齐肯为她付出那么多，她也愿意为了文齐付出。

  到了上海后，李怀柔等人直接被送到了一栋带花园的洋房前，“这里是法租界，安全性不用担心。这是钥匙，拿好！”白术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要照顾妹夫的女人和孩子。

  “多谢！”李怀柔道谢道。

  “如果需要帮助，就去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白术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多谢，不过我答应过白小姐，到了上海，不会再打扰他们了。”李怀柔说道。

  “好吧，不过电话你收好。”白术笑着说道。他可不敢小瞧了这几个女人，一般女人可做不到这地步。

  李怀柔三人进了屋子，槐花高兴的看遍了楼上楼下每个房间，“这房子太好了，这钱花的值！我要住这一间，这间朝向好，留着给安安吧！好不好？”

  “安安，高不高兴，这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怀兰抱着安安兴奋的说道。

  可小祖宗才不理会大人们的兴奋，她只知道自己肚子饿了，要填饱肚子！安安哇哇大哭，表示抗议。

  三人顿时手忙脚乱，新房子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参观，还是先把祖宗哄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