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学唐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对着孩子，尤其是孙子，已经不能再像之前训俞赫奕那样训了。

  儿子和孙子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段俞敏身前有俞赫奕护着,俞学唐想教训也轮不到他。

  他只能长叹一口气，愤愤然道：“就都气我吧！”

  “你看看他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俞学唐只能冲俞赫奕发火,“还有半点俞家人的样子吗？出去这几天，居然还学会了和长辈顶嘴！”

  俞赫奕也已经不再和以前一样,事事顺他的意。

  他缓慢开口：“小孩子嘛,什么都不懂,他一向和书昀亲近,听见他说他爸爸，肯定不乐意。”

  俞学唐一哽，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佘秋也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你和孩子教什么劲？”

  万能的“孩子不懂事”大法不仅为熊孩子辩护的时候管用，在回击俞学唐这种大人的时候,同样管用。

  不过此法有风险，对于心脏不好的老人，还是少用。

  而俞理萌观察半天，发现，她爸爸虽说以治疗的理由住院这么多天，但身子骨看起来分外硬朗,似乎什么毛病都没有。

  倒不是她盼着父亲生病，只不过有些奇怪,

  就拿这一会儿来说，脸色都变了，但是身体上一点不适的症状都没有,生完气之后只埋头吃饭去了，胃口没见有什么影响。

  然而要是她吃过医院里的饭，就该理解现在的俞学唐了。

  本身就没什么病，还在医院里熬了这么多天，俞赫奕也根本没让医院给他准备贵宾饭菜，而是低盐低脂饮食。

  这种对中老年人其实有养生作用，就是有一点不太好——难吃。

  俞学唐可能至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这种饮食说到底，也是为了调养他的身体，俞赫奕总不可能对父亲下狠手。

  当初他犯了错，俞学唐有时会罚他不能吃饭，那时候才是真的难熬。

  俞家教训人是不会动手，但有各种方式能让你难受。

  俞赫奕在这种环境之下长大，全权接管俞家之后，也从未产生过怨恨，要不是段书昀和他离婚，他可能到现在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俞赫奕打住思绪。

  吃过饭后，段俞敏直接想往房间里钻，但是俞赫奕拦住了他，告诉他还有课。

  这段时间，他的功课一直是段书昀在辅导，段书昀了解他，清楚他想问题的思路，对段俞敏来说，他还是更喜欢让段书昀来教他。

  段俞敏被拦住后，开始有些不高兴了，“我都搬出去那么久了，这老师怎么还在啊。”

  俞赫奕：“……”

  回来这一趟，他们都发现，段俞敏比从前机灵不少。

  以前的时候，段俞敏偶尔顽皮，大部分时间听话，现在则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再听话。

  或许是因为有了段书昀这个靠山？

  俞理萌蹲下身体，和段俞敏平视，“敏敏，你再不听话，爷爷可就要生气把你送回……”

  这句话没有说出来，她蓦地感觉到不对劲。

  段俞敏这个表现，是不是就在这里等着呢？

  俞家段俞敏肉眼可见的不想待着，他的抗拒简直写在了脸上。

  俞赫奕这时及时出面，他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摸段俞敏的头，沉声道：“老师已经来了，你先上去听课好不好？”

  他以为段俞敏会拒绝，就像拒绝俞家的所有人一样。

  可是段俞敏丝毫了下后，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好吧，老师来了我就过去吧。”

  俞理萌本来还忧愁不已，见他这样，顿时乐得不轻。

  进了书房之后，段俞敏就坐下，等着老师来教课。

  俞赫奕跟着他进去，在他旁边坐下。

  段俞敏奇怪道：“你不用上班吗？”

  最近俞赫奕出现的次数过多，确实有点清闲了。

  不过他被这么问，倒是没显得多不好意思，反而微微一笑，“上班还怎么看着你？”

  段俞敏：“……”

  两人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父子情，刹那间崩塌。

  经过刚刚的一遭，俞赫奕发现，他的儿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牙尖嘴利的苗头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当然，他完全不认为是遗传。

  俞赫奕虽然改变了不少，但是嘴巴上的功夫始终没退过步，如今能得到他小心翼翼对待的，也仅有一个段书昀，段俞敏暂且只能算那个顺带的。

  要不是碍于这段时间他还要和段俞敏打好关系，此时已经张口教训了。

  比如不让他和坏孩子交朋友之类的。

  尽管不能教训，他还是十分想和段俞敏讨论讨论的。

  在段俞敏写作业的时候，俞赫奕挑着功夫问他：“你爸爸最近，很辛苦吗？”

  他已经尽力不太刻意，但段俞敏还是听了出来。

  有过刚刚的事情，段俞敏这次回答很果断，“不知道。”

  俞赫奕：“……”

  片刻后，老师过来，俞赫奕心思稍稍放下，只能盯着段俞敏学习了。

  学完之后，段俞敏整理错题，他又凑过去，“你想不想去看电视？”

  段俞敏眼睛一亮，把头转向俞赫奕。

  俞赫奕道：“你先告诉我，你爸爸这段时间忙不忙？是不是很辛苦？你们平时都在家做什么？”

  “父亲。”段俞敏黝黑的眼睛里，出现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无奈，“爸爸要是不辛苦，我怎么会跟着你走。”

  他用稚嫩的声音说出成熟的话，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滑稽。

  段俞敏突然跳下凳子，冲俞赫奕伸出手，“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遥控器！”

  俞赫奕：“……”

  哪里说了该说的？

  段书昀对于俞家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情，不知道儿子正在为了保全他的私生活和受贿赂间走钢丝，更别提差点把俞学唐气到二次入院的事情了。

  他把段俞敏送走之后，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这次工作中，阻碍明显变少，干什么都比从前顺利。

  编舞老师已经编好了舞蹈。

  这次编舞老师比较喜欢他作出来的新歌，编舞的时候也特别有热情，贴合着他回归曲的风格，编出来段比较有节奏感的歌。

  有时候，这些东西就凭一个感觉，感觉对了，就什么都对了。

  段书昀看见她的编舞时，也是眼前一亮。

  这次老师的鼓励式教育更甚，且从幼儿园老师式，升级成了饭圈体。尤其当段书昀对着她跳舞时，老师惊喜地发现，段书昀的进步简直是神速，明显私下里下过

  苦功夫。

  在这种情况之下，几乎是段书昀每动一下，就能收到成筐的夸赞。

  “厉害厉害！对了，就是这个力道，真棒！”

  “天啊，你是什么品种的天才，瞧瞧这个身段，瞧瞧这个颜值，不站在一位上说不过去！”

  “不要朝我眨眼，我怕我会心动过速！”

  段书昀：“…………”

  再跳下去，他都有种恍惚感，觉得自己不是在练习室，而是吹彩虹屁的大型粉丝见面会上。

  不过段书昀的律动感大有进步，动作也比之前标准许多，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表情管理——他居然会对着观众笑了！

  这简直是盘古开天辟地头一遭。

  跳舞的时候，老师本来就不赞同面无表情的跳，就连唱歌也是一样，表演者的表情是有感染力的，要是表演半天，连观众都不能感染，那是表演了个寂寞吗？

  临近结束，老师终于收了神通。

  老师问：“你私下里是请了高师来学习吗？怎么进步这么快？”

  喻伟也在旁边，对着段书昀就是一个夸字，“老师，您是不知道，我们家艺人有多刻苦，平常公司里就他最认真，每次都是练习到最晚回家的那个，这要是还不进步，可说不过去啊。”

  这话要段书昀肯定不好意思说出口，然而他特别好意思。

  他说这种话的目的，就是想让老师多多关照关照段书昀。

  段书昀不怎么会处理这些人际关系，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性格认真实在，不了解的人只觉得他待人疏远冷淡，自然没什么深交的念头。

  老师果真带了笑容：“现在能和他一样踏踏实实的艺人不多。”

  聊起这个，老师也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是不知道，之前我教艺人的时候，还有人问我有没有十八天速成法，希望下一次回归的时候，就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但那怎么可能？？”

  “后来我实话实说，那人就不乐意了。”老师啧啧摇头，“之后我再教人的时候，都是尽量友好一点，再友好一点，哎。”

  段书昀：“……”

  喻伟：“……哈哈。”

  本想给段书昀挣点好感，谁知道还套出来了这老师教学方式的由来。

  想起她那种鼓励式教法，果真应了那句——三百六十五行，行行不容易。

  这老师的教学方式已经形成，要她改变也是难为人，偶尔还会冒出几句令人汗颜的话，不过段书昀心无旁骛，因此这俩人在一定程度上，还算合拍。

  各方面都没问题后，最后的成品连喻伟这根老油条都惊艳到了。

  这些年，他带过的艺人不少，看到的舞台成百上千，在眼界这方面，可以说是能秒杀一票的人，能让他都觉得惊艳的舞台，显然质量非比寻常。

  这还是在没有舞美、灯光加持的效果之下。

  这次段书昀作出来的曲子，和他上一次回归又有了不少的区别。不过喻伟目睹过他的改变之后，心知他不会翻车，因为对他格外放心。

  曲子少了伤感，多了很多激烈的摇滚部分。

  段书昀对喻伟说过，他生来不是那种情感细腻的人，唱情歌的时候，毫无表情，也是因为感觉不到其中的情意。

  他已经是个离过婚的人了，但是还没怎么感受到过爱情的滋味。

  除了当初对俞赫奕那点稀薄的好感，到现在，甚至没有感受到过对一个人心动。

  所以之前，他唱着情歌，但不理解情歌。

  管理表情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管理。

  但节奏明快的歌不一样，里面的节奏感，连人以外的生物都能感觉得到，他跳起舞来、唱着歌时，脸上的表情相应也会放松许多。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段书昀对这次的回归也很期待。

  忙碌时，时间总是格外得快，眨眼就到了回归的日子。

  这次发预告时，段书昀的微知有了很多人蹲守，也有许多人期待。在软件上，专辑是可以提前预约的，预约的人数多了，获得一定的排名，会有平台专门给举行一场回归秀。

  新人都比较愿意抢夺这个资源。

  但是段书昀的人气，和上次已经大有不同，上次他需要四处找平台，才能有舞台上，这次却是许多电视台来邀请，邀请他去自己的节目首秀。

  爱豆有了自己的流量，首秀会是收视率最高的一场舞台。

  段书昀参考了下每个平台的录制时间，最终选择了歌曲预约排行榜奖励的舞台。

  因为那个是直播，必须要在晚上开始，结束的时间也早，其他平台都是半夜录制，段书昀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段俞敏了，白天段俞敏给他打过电话，语气委屈地说想他了。

  由于回归需要连轴转上半个月，段俞敏还得在俞家待段时间，暂时不能回家。

  而他因为准备回归，之前也没去过俞家。

  段书昀决定趁着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段俞敏。

  回归那天，他站在幕后准备上台的时候，段俞敏在俞赫奕那里争取了半个小时看电视的机会，和俞赫奕一起蹲守在电视机前。

  两人不是第一次一起在电视前看段书昀了。

  但和上一次相比，这次两人熟悉许多，心态完全不同。

  起码段俞敏不再是那种小心谨慎的态度，放松不少。

  俞赫奕努力了一个多月，和段俞敏的关系终于缓和，虽说偶尔父子情还会破裂一下，脆弱的很，但起码段俞敏不会再对着他大呼小叫，说“我讨厌你”这种话了。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俞赫奕对于段俞敏的纵容，他自己也能感觉到。

  于是便有恃无恐起来。

  段俞敏说一句：“我觉得这个叔叔没爸爸好看，你呢？”

  俞赫奕清咳：“嗯。”

  如此朴实无华。

  这时，电视上的报幕终于轮到了段书昀。

  主持人拿着手牌：“接下来，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一个舞台，在我们的现场，我已经看见了成片的蓝海，真壮观啊。”

  段俞敏和俞赫奕纷纷直起腰。

  “那让我们掌声有请段书昀，和他要表演的《红瞳》，尖叫声！”

  现场瞬间炸开了声音的热浪。

  随即，舞台上的灯光全闭。

  ——再次亮起，段书昀站在了舞台中央。

  俞赫奕有一瞬间的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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