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赫奕并不怎么配合。

  他迟迟没有拿起那支笔,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俞家人讲究喜怒不形于色，这点在他成年之后的日子里，都执行的很好,但近期在面对段书昀的时候，却始终无法做到冷静。

  尽管如此,他还是勉强保持体面，“你对离婚,就这么着急？”

  段书昀神色淡然：“已经拖了这么久,不算着急了。”

  算算他提离婚的时间,确实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俞赫奕的话堵在喉咙,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离婚这件事，就像悬在两人心头的石头，一直没落下来,一旦落下来,砸中的究竟是谁还未可知。

  但段书昀知道，那个人一定不是他。

  或许也无人伤亡。

  俞赫奕这么拖拖拉拉的态度,只能让他觉到高阶层人士离婚的困难。他并不觉得不离婚是发自俞赫奕的意愿，能解释的也只有财产和权利的分割不是那么容易。

  “这段婚姻开始的糊涂，不如就让它这么结束吧。”段书昀已经心平气和，“我在协议里说了净身出户，就不会反悔，协议书签上名就有法律效应,你不用担心。”

  听他说完，俞赫奕的脸色未见缓解,甚至更难看了几分。

  段书昀视若无睹。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俞赫奕慢慢拿起笔。

  他依旧没有签字，而是在段书昀的目光中,把笔扔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笔敲击筒壁的声音沉闷钝痛，他收回手。

  “你前段时间拍摄的综艺，我看了。”俞赫奕突然道，“你离婚，是为了他？”

  “……”段书昀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抬头，“谁？？？”

  他对上俞赫奕的眼神，简直一头雾水。

  俞赫奕欲言又止，就那么看着他，不再说话，大有让他意会的意思。

  看他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段书昀细细回想，心中慢慢明了。

  综艺播出的时候，恰好是他在打歌的时候，节目本身的流量加上他带去的热度，让那个综艺上了次热搜。

  因为他太忙，只匆匆加速看完，内容大体都知道，可是印象不深。

  要说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在他犯病时，白枫把他背起来的一瞬间——因为后期给加了段十分罗曼蒂克的bg，还配了个粉红色的滤镜，整的和偶像剧差不多。

  加上当时他脸上的红晕确实滤镜都遮不住，单拎那个镜头出去，被不认识他们的人看了，说他俩谈恋爱都有人信。

  而且可能是这个镜头的缘故。

  有粉丝说，回看他们之前的劲头，都有股满满的cp感。

  白枫放弃漂亮妹妹只去找段书昀。

  段书昀虽然被白枫无情抛弃过，调侃几句依旧接受了他。

  素材多到粉丝们能直接剪视频的程度。

  虽然段书昀和白枫相识多年，但是没熟到可以互相开玩笑的地步，他看着那段滤镜，心底略微尴尬。

  后来，网上就有了他和白枫的cp粉。

  听喻伟说，粉丝甚至还给他们建了cp超话，不过因为他已婚，所以这个cp超话被盖上了邪教的章。

  大家都是玩乐性质，段书昀并未在意。

  但是这不妨碍俞赫奕把这件事当真了。

  他甚至把这件事情当成了段书昀的把柄，像找茬一样，“你是个已婚的人，怎么能让别的男人背你？”

  段书昀：“……”

  或许在俞赫奕的眼中，所有靠近段书昀的男人都是心怀不轨，不关男女老少，不论alpha、oga或是beta，只要他是个成年人，就要保持距离。

  俞赫奕：“有夫之夫，还和别人炒cp，你公司怎么安排的？”

  段书昀：“……”

  末了，俞赫奕补充：“我们还没离婚呢。”

  段书昀目光看向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

  片刻后，他直视着俞赫奕的眼睛，终于开口回怼：“等离了婚，我不止让男人背，还会和别人结婚，生孩子，先预习预习而已。”

  俞赫奕从没在他这里享受过这种待遇。

  段书昀并非是软柿子，结婚后才收敛一些，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忍。

  俞赫奕本来也没想找茬，可是段书昀的态度太坚决，似乎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往日形成的习惯便在这时冒了出来。

  两人结婚多年，段书昀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掀起他的情绪，俞赫奕只有在冲他耍性子时，他才有可能产生点波动。

  俞赫奕不否认有故意在里面。

  而天长地久，就形成了种习惯。

  两人陷在一种恶性循环之中，一直不曾将这个死环解开过。

  俞赫奕愣在原地，看着段书昀面无表情的脸，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怎么能这样？”

  段书昀：“……”

  还以为他会继续回点有水平的话。

  段书昀直接站了起来，他不欲多言，直接道：“去领证吧。”

  这话放在热恋期的情侣身上，是件很浪漫的事情，可是放在已婚人士身上，就有点难以言喻的无奈。

  俞赫奕这时候知道把离婚协议书拿起来了，“等等，还没有签字。”

  反正对段书昀没什么影响，他把签好的两份递给俞赫奕，静静等着。

  他的态度已经足够坚决明显。

  俞赫奕还在挣扎，“没有笔。”

  段书昀道：“垃圾桶里捡。”

  俞赫奕：“……”

  其实段俞敏都比俞赫奕耍赖的手段高些，在某种程度上，这父子二人简直如出一辙。

  段书昀说完那句话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根笔来，放到了俞赫奕的面前，淡淡地看着他——俞赫奕知道没法再拖了。

  “能不能不离婚”这个想法一直浮现在脑海中。

  他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

  在段书昀的注视中，他签好了字。

  条款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纸上的“离婚”二字有些刺眼，他的名字签到了段书昀的旁边，中间隔着一个指节的距离，咫尺天涯。

  段书昀见俞赫奕什么表情都没有，动作极其缓慢地放下笔，伸出手把协议书拿了起来。

  俞赫奕修长的手指蜷缩了下，似乎是想拽住，最终僵在原处。

  还差领证了。

  把这份材料交到民政局，请工作人员公证后，领了离婚证盖钢印，他们就没了法律上的关系。

  段书昀道：“走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容置喙，俞赫奕却已经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藏了多时的话在此刻脱口而出——

  “能不能不离婚？”

  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离婚的事情。

  当初和段书昀结婚，他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拖延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不想离婚，他根本不想签字，也不想进民政局。

  ——领了本子，就代表着真正的结束，

  正当段书昀想说话时，俞赫奕的手机响了。

  他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有逃避的意思在里面，段书昀在原地沉默着，听他接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俞赫奕的眉毛越皱越深，最后拧成了结。

  挂断电话后，俞赫奕道：“爷爷出事了。”

  段书昀一顿。

  赶过去医院时，抢救室里还在做手术，俞家人都守在手术室门口。

  他们看见段书昀一同跟着过来，都微微诧异，他们都很久没见过段书昀了，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等一见面，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段书昀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在俞家是背景板，是最靓丽的那个花瓶。

  有人路过会多看他两眼，可是并不会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现在花瓶还是那个花瓶，却比从前还耀眼许多，好像蒙尘的珍珠被扫去了尘埃，露出本来的洁白。

  佘秋主动上前问：“小昀是被赫奕叫来的？”

  她显然是误以为两人在不同的地方来的。

  就算是知道他们见面，也不会多想什么。

  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还在他们各自的身上，两人在面对家人时却保持了惊人的默契，仿佛刚才还谈论离婚的不是他们两个一样。

  俞理萌则在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她没有拆穿两人，只是把头撇过去，没有说话。

  俞学唐和俞老夫人静坐在一旁，俞学唐在安抚老夫人。

  不知过去多久，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一堆人瞬间站了起来。

  医生说：“这次犯病送来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不过之后可能需要做个小手术，得等病人醒了之后，看他的状态再商讨。”

  俞老夫人捂住胸口，长长出了口气。

  俞老爷子被送去病房后，她才缓过神，主动朝段书昀说说话。

  “听说你去书雯家里了？书雯最近还好吧？”

  段书昀挺意外她还能记得段书雯的名字，毕竟没见过几面，但俞老夫人向来圆滑和蔼，与人为善。

  这些年，也帮助过他许多次。

  他说：“一切都好。”

  俞老夫人点点头，脸上的忧愁散去一些，她被俞学唐扶着，走路似乎不如以前稳健了，玉镯碰上俞学唐的手表，发出些声响。

  一行六人往病房赶，俞赫奕问：“爷爷为什么突然发病了？”

  俞老爷子有心脏病，一直小心翼翼养着，平时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俞理萌不自在地清咳一声。

  “还不是被你妹妹气得。”俞老夫人叹口气，“你们这些小辈啊，不求你们孝顺，我们能见你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已经是求之不得的福分了。”

  俞赫奕回过头，才发现，俞理萌火红的头发就露在外边，哪怕是现在俞家人都在的时候，她也没把假发戴上。

  果不其然，她指了指头发，随即眼神飘忽。

  俞赫奕：“……”

  俞老爷子看见小辈染个头发，都能把心脏病气出来。

  要是知道了他和段书昀离婚——那还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17号的入v时间没赶上，现在入v时间是按18号算了，我继续码剩下的两更。分别会在中午十一点多一更，下午九点多一更，就是入v的万字更啦。

  我更新就没这么费劲过，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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