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作者:一天八杯水      更新:2022-03-02 11:47      字数:6972
  25

  容长亭还没回头, 蒙芫听得又是一惊。

  容离朝柴房走了进去,看着木柴边上缩成一团的婢女,弯下了腰,柔着声问道:“玉琢, 你昨夜见到的兴许不是什么鬼, 恐怕……是我。”

  她声音轻缓,好似怕把这绷成了一根弦的婢女吓着。

  玉琢听见她的声音, 周身抖得更厉害了, 像是被恶鬼催命般,啊啊胡叫着, 双腿踢个不停,还将手臂掩在脸前, 将自个儿的视野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当真在怕, 许还知晓自己昨夜瞧见的是谁,故而在见着正主后才更慌张了。

  蒙芫站在屋外一声不吭,死死盯着那颤颤发抖的婢女, 怕极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拧着丝帕的手青筋暴起, 就连气息也急促起来。

  容离双手扶在膝上, 缓缓蹲下/身, 本是想靠近一些。

  不料, 玉琢忽地放下了遮在面上的手, 猛地朝她推去, 那惶恐狰狞的模样, 当真像是撞了鬼,兴许即便撞鬼也不会如此惊怵,“别过来, 别过来——”

  眼看着自家姑娘要被推倒在地,小芙连忙跑上前,扶住了姑娘的胳膊。

  玉琢蓦地撞上前,竭尽浑身气力,还咬紧了牙关,一副死也要拉人垫背的样子。

  容长亭瞪直了眼,不等他开口,站在后边的护院已经冲上前去,将这忽然发疯的婢女给按住了。

  容离面色煞白,直起腰退了几步,按住胸膛喘起了气来,“玉琢,我从未害过你,你究竟与我……有何恩怨?”

  如今夫人和老爷皆在,小芙不敢说话,只暗暗回头朝三夫人看去一眼。

  “玉琢,你可知你在做什么,神志不清了?”容长亭冷声斥道。

  玉琢被按在地上,疯了一般挣扎,那头发衣裳乱糟糟的,比恶鬼更像恶鬼。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容长亭猛地一拍门框,咚的一声巨响。他抬手按着眉心,在按捺住心底怒意后,回头朝小芙看去,软下声道:“你说,姑娘昨夜当真撞了魇?”

  “也……许是梦行症。”小芙惶惶应声,“

  昨夜姑娘早早睡了,我伏在桌上小憩,一不留神便睡着了,醒来时发觉姑娘已不在屋中,连忙出门去寻,只见姑娘在兰院外提灯站着,好似神魂被勾走了一般,我唤她时,她一时未能回神。”

  容离低着头,眼睫扑棱如蝶,“昨天忽地梦醒夜游,只觉得周身发冷,后来小芙唤了我,我才醒了过来,发觉自己竟在兰院外,手上还提了灯,许是玉琢昨夜在窗边瞧见我夜游的模样,才被吓成了这般。”

  她声音越来越轻,好似气息奄奄,又讷讷了一句:“离儿……并非有意。”

  “身子弱的人常患离魂之症,夜里许还会惊起梦游。”容长亭摇摇头,“是爹未考虑周到,如此想来你搬回兰院正好,兰院人多,有个照应,若是在竹院里……”

  他话音一顿,冷冷看着小芙道:“怕是你都梦醒几回了,你这婢女还未发觉!”

  小芙被吓得双膝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容离紧握着小芙的手臂,硬是将她撑住了,轻声道:“这不怪小芙,我昨夜点了助眠的香,小芙嗅见这香便会困得醒不来。”

  小芙眼巴巴看着自家姑娘,双眼红通通的,近乎要哭出来。

  容长亭这才缓和了半分,对着玉琢冷声道:“不过是夜里见到了大姑娘,却被吓成这样,若是府外之人在此,还以为你是做了什么愧对大姑娘的事。”

  姒昭低声说:“老爷问问这婢女不就知道了么。”

  蒙芫蓦地回头朝四夫人看去,满目的难以置信。

  姒昭却未看她,眸光紧挂在自家老爷身上,连一寸也未移开,好似未察觉到身侧那寒凉又甚是不解的眼神。

  容长亭朝玉琢走近,低头道:“你如实说。”

  玉琢发髻凌乱,那盖了满脸的发间,一双惶恐的眼露了出来,她眼眸木讷地转了一眼,嘴大张着,好似想说话,却又怕得不行,压根挤不出声。

  她在看容离,眸光颤得好似被波澜起伏的水面。

  容离轻声道:“你为何怕我?”

  “再这样下去,她当真要被吓出魂了。”一

  道淡漠的声音倏然响起。

  容离微微侧目,余光扫见了华夙。

  华夙并未走进大雾里,而是穿了几面墙,横冲直撞般走了过来。她一袭黑袍裹得严严实实,连脖颈也未露出来,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双眸狭长,眼尾染了绯色胭脂,艳而冷淡,妖异诡谲。

  容离没应声,垂着眼似在思索。

  华夙垂目看向地上那狼狈不堪的婢女,不咸不淡道:“你想从她口中挖出什么。”

  这小小的柴房里站满了人,容离哪寻得到机会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大半日的又撞了鬼。

  华夙忽地抬手,细长五指从袖口中探出,掌中乌黑的鬼气蓦地释出,那一团鬼气好似青面獠牙的鬼首,疾疾朝那婢女脸面袭去。

  寻常人看不见,容离却看得一清二楚,她蓦地抬眼。

  鬼气撞上了玉琢的脸,如墨汁般凝进了她的双目,那一双神情怵怵的眼顿时乌黑一片,被鬼气占了个遍。

  容离看愣了,不知华夙这是想做什么,但她料想,其余人是看不见玉琢眼中鬼气的,否则俱会被这黑沉沉的一双眼吓到。

  华夙寒声道:“让她记起前事,慑其神魂,令其亲口道出。”

  容离沉着的嘴角略微一扬,弧度轻微,不曾想这鬼竟还有如此本事。

  被按住的玉琢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忽然直挺挺地坐起了身,僵住的眸子缓缓往旁一转,朝容长亭看去。

  双目无神,不似活人。

  容长亭被她看得怔了一下,后背竟涌上了寒意,心底莫名发憷。

  两个按着她的护院看不见她面上的神情,观老爷和夫人们骤变的神色,俱是不明所以。

  蒙芫更慌了,琢磨不透玉琢这是什么意思,只好死死地盯了过去,然而玉琢神情不变,她却先一步被吓昏了头。

  玉琢双目无神地道:“我不该、不该在夜里劈断护栏,不该接那一盅热汤,故意往大姑娘身上泼,我、我……”

  “不要变作鬼杀我,不要化作厉鬼……”她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此话一出,

  容长亭冷声道:“给我把她关起来,问个水落石出,一个婢女怎会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他头一转,朝蒙芫看去,“这样的人你都敢往离儿身边送?”

  那渗进了玉琢脸面的鬼气如烟缕般涌出,被华夙收了回去。

  华夙将指间鬼气捻碎,“她心力不支,没能说完就昏过去了,一时片刻醒不来。”

  容离心道可惜。

  被冷眼直视的蒙芫猛地低下身,“老爷,这丫头先前还好好的,我怎知她竟会这般待离儿,先前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丫头,不妨将那俩丫头叫来问问。”

  容长亭冷声道:“去个人,把那两个婢女找来。”

  容离心事重重地站着不动,好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离儿累了便回去歇着。”容长亭叹起气。

  容离摇头,弱着声道:“玉琢平日伺候得还算很周到,哪知,她竟……”她话音一哽,未能说得下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容长亭猛地一甩袖子,走出了狭窄的柴房。

  屋外大雾未散,烟雨霏霏,十尺外连旁人的脸面都看不清。这弥天大雾诡谲古怪,可再怪也没有玉琢方才的模样怪。

  蒙芫胆战心惊,侧头朝自己贴身的婢女看了一眼,那婢女也急吸着气,被吓得两眼发黑。

  小芙在檐下撑开伞,往自家姑娘头顶上遮,心底思绪万千。

  容离却抬起手,把伞柄拿了过去,伞面一歪,朝华夙的那边倾斜。

  明明是阴间之物,寻常凡人瞧也瞧不见她,可润雨偏偏能落至她身。

  幸而华夙头上兜着黑绸,否则那黑白相间的发顶上定落满了糖霜。

  华夙未踏出门槛,抬手抵住了倾过来的伞沿,淡声道:“不必。”

  容离眨了眨眼,思及方才华夙穿墙而来的举动,心想这鬼是不是近不得屋外的大雾,只好把伞打直了。

  华夙轻哂,“你倒是好心。”

  此话有些违心,同此女同住了几日,她也该清楚,这看似唯唯诺诺弱不禁风的姑娘,一颗心切开分明是黑的,根本不像面上看

  着那般好欺。

  华夙望向屋外的雾,淡声道:“雾起,今夜不太平,夜里可不能再踏出房门半步。”

  容离侧目看她,眼中之意一目了然——

  你又要出去?

  华夙看懂了她的眼神,目光晦暗地道:“出去看看,他人都欺过来了,总不能唯唯诺诺。”

  容离握紧了袖下藏着的画祟,这般厉害的法器如今在她身上,不带上她岂不是少了一分力,她自知敌不过那些鬼物,可她手中的画祟却能一敌。

  “你连画祟都未会掌控,还是在容府好生呆着,省得被他人擒住了,我还得为了画祟去救你。”华夙无情说道,当真对他人性命不管不顾,未将生死置于眼中。

  容离只好微微颔了一下头,示意自己听清楚了。

  “记住了?”华夙转头看她,双眸微微一眯。

  容离又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叫旁人看不出有何异样

  。

  过了一阵,空青和白柳被带了过来,空青倒还坦然,白柳眼底的惊怵却藏也藏不住。两人俱不知玉琢怎忽然发了疯,只是听闻她对害了大姑娘的事供认不韪。

  下人搬来了一张太师椅,椅子就放在柴房门外的屋檐下,容长亭在这椅子上坐着,左右两侧还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

  白柳一看到这阵仗,差点就跪了下来,余光斜见了三夫人狠厉的眼神,不得不又站直了身。

  两人齐齐福身,不敢抬头。

  “你们可是和柴房里的婢女一起去伺候大姑娘的?”容长亭冷声问。

  白柳一口白牙颤得厉害,嗓子眼紧得憋不出声,忙不迭回头朝空青看了一眼。

  空青颔首道:“回禀老爷,我们二人正是和玉琢同日去到大姑娘身侧伺候。”

  “伺候大姑娘?”容长亭冷哼了一声,“今日怎不见你们在大姑娘身侧,就是这么伺候的?”

  空青低着头又道:“大姑娘昨日出了府,身侧有小芙作陪,我本欲等姑娘回来的,不料夜里白柳忽然染了风寒。”

  “容府不知几时竟多了位二姑娘。”容长亭猛一拍膝,讥讽道

  。

  白柳颤着身,“老爷,奴婢昨夜忽然病了,自知不该再去姑娘身前照顾,省得让姑娘也染上病,空青同我待久了,我、我怕空青也沾了病气,只好劝她莫去姑娘跟前。”

  空青默不作声地低着头,默认了此事。

  “当真病了?”容长亭冷目望去,颇为不信。

  白柳连忙道:“千真万确,万不敢欺瞒老爷,我、我还去府医那儿取了药,府医定能作证。”

  容长亭微微颔首,面色却依旧凌厉,“玉琢设计令大姑娘跌进湖一事,可是受他人指使?”

  容离目不转睛地看向这二人,眼中饶有兴味,她抬手掩住唇轻咳了两声,下颌被袖口一遮,唇角略微翘起了点儿。

  空青面色冷静,摇头道:“回禀老爷,奴婢不知。”

  “你们三人朝夕相处,她平日里见过些什么人,难道也不清楚?”容长亭眯起眼。

  “我们三人鲜少出府,见的自然都是府内之人,先前我们虽同在三夫人身前伺候,但并非时时都在一起,故而她私底下见过谁,奴婢并不清楚。”空青徐徐道。

  白柳低头不语,手在身侧搅着。

  “这叫空青的确实坦然,另一位便不知了。”华夙忽然开口。

  她抬起手,黑绸滑下腕口,丝丝缕缕的鬼气自掌心浮出,刚欲将鬼气甩出,她猛地攥紧了五指,将鬼气捏碎在掌中。

  容离侧身看她,状似在看柴房里的婢女。她还以为华夙又要使方才的把戏了,不料竟戛然一顿。

  院中的雾气未见消散,还越发浓重,如翻云般滚滚铺开。

  容离掩着唇,双目微微眯起,刚想发问,却察觉华夙无声无息地退后了几步。

  大雾滚进柴房,华夙……她硬生生穿进了来时穿过的墙里,藏进了隔壁屋。

  容离还是头一回看见鬼穿墙,眼瞪干涩了才眨上一眨,心想华夙若是在旁人面前显形,定与凡人无异,只是身上裹着的黑绸略显古怪。

  她心一沉,心知能令华夙匆匆匿形的,想来并非凡物,这祁安城当真不会太平了。

  正被问话的空青

  委实坦然,眸光并无半分闪躲,只白柳低头不敢开口,只字不肯提。

  蒙芫松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晃,倚在了贴身婢女的身上,侧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容离看见了这二人小声低语的模样,却不知蒙芫说了什么,她的耳力尚且比不过华夙。可不知怎的,微一凝神,竟能听见丁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依旧辨不清字音。

  华夙匿进了墙里,容离也不盼她能再施个术,让白柳像玉琢那样将实情道出。她轻声道:“空青和白柳许是当真不知此事,白柳还病着,可莫在院子里吹风了,今日下了雨,比平日更冷。”

  白柳低垂的眼悄悄一抬,眼珠子是湿的,将哭未哭。

  容离轻叹了一声,“爹,若不就这么算了,我虽跌下了湖,可如今身子也好起来了。”

  “有爹在,你不必怕。”容长亭道。

  容离又咳了两声,“也不知离儿究竟做错了什么,竟引得旁人如此相待。”

  容长亭神色沉沉,摆摆手说:“你回屋歇着,此事爹定会查明。”

  “那离儿便回屋了。”容离倾身,走到自己屋前收了伞,推门便进了房。

  进门便见华夙坐在黄杨木案边上,双目紧闭着,身上竟一丝鬼气也未见漫出,气息藏得严严实实。她双眸一睁,在小芙还未来得及将门合起时,朝外看了一眼,淡声道:“这阵法有点意思。”

  容离坐在鼓凳上,回头对小芙道:“去盛些热水来,犯渴了。”

  小芙点点头,将伞放好后,立刻出了屋。

  因着外边天阴,屋里跟着也暗沉沉的,好似临至傍晚。

  容离起身点了灯,昏黄的火光映在她的面上,这光柔和温暖,掩下了她面唇的苍白,添了点儿活人该有的生气。她伸手护着刚燃起来的火苗,低声道:“可能看出有何蹊跷?”

  “阵法纯粹,不是妖鬼所为,应当是凡修布下的阵。”华夙甚是平静,丝毫没有身陷四面楚歌该有的慌乱。

  “是城里的和尚道士做的?”容离又问。

  “猜测罢了,不敢笃定,城

  中大半和尚道士也是被祁安鬼气引来的。”华夙屈起手指叩了叩桌。

  “若是鬼怪引来和尚道士,他们岂不是也成瓮中之鳖了?”容离皱眉。

  华夙轻嗤了一声,“这些鬼怪并非鲁钝愚笨之物,昨夜我去净隐寺时,青衫鬼正要走,如今这弥天大阵已启,她自然察觉得到,如何也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其余鬼物想来也如此。”

  “那其余的小鬼呢?”容离放下了护在火苗边上的手。

  “一些刚踏阴的亡魂,死不足惜。”华夙淡声道。

  容离心道人竟连死了也逃不开这弱肉强食的命,心底一阵唏嘘,眼一抬又道:“此阵可有破解之法,可需我助你一臂之力?”

  “蜂营蚁队罢了,这阵维持不了多久。”华夙蓦地睁眼,眼中波澜不惊。“尚不急,万不可打草惊蛇。”

  容离颔首,站起身朝窗边走去,轻轻支起了点儿窗棂,朝外边看了一眼,只见容长亭带着一众下人出了兰院,而蒙芫正站在院子中一动不动,好似丢了神。

  她正要将窗放下,忽见蒙芫猛地转身,眸光好似蛇蝎,咬牙切齿地朝她这屋盯了过来。

  蒙芫拧着帕子,抬手捏住了身边婢女的肩,勉强站直了身,随后一步步走回了房中。

  屋外的雾状似柔若无骨的手,拂至了窗边,险些要探进屋里。

  容离连忙合上窗,朝站在墙角的剥皮鬼看去,本欲唤这剥皮鬼去三夫人那屋偷听的,可观这雾不大寻常,想想作罢,若是无意走漏华夙所在,她……必不能幸免。

  过了许久,小芙才提着装了温水的瓷壶进了屋,还未来得及关门,那门便被风刮得嘭的合上,惊得小芙趔趄转身,差点松开了手中瓷壶。

  华夙不紧不慢地收了手,施术关门的正是她。

  小芙拍了拍胸口道:“这风怎这般吓人。”

  容离将盖在桌上的杯子掀起,眸光自门缝一扫而过,见无一缕雾气渗进屋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怎去了这么久?”

  “回来路上碰见了老爷,四夫人和五夫人,老爷又问了姑娘的事,

  我俱如实说了。”小芙往杯子倒水,小心翼翼抬眼。

  “他问了什么?”容离举杯浅抿了一口。

  “问姑娘这几日身子如何,夜里可睡得安稳。”小芙说完双目一亮,又道:“老爷和夫人们正要去账房,说是昨夜骆知州派了人来,请了老爷去听曲,故而昨夜未得闲暇盘问那管账的先生。”

  容离微微颔首,“骆知州昨夜来得还挺巧。”

  小芙气哼哼的,“那管账的也不知打算如何糊弄老爷,他那几套说辞,怕是死人都能被他说成是活的。”

  “兴许他也是逼不得已。”容离柔声道。

  小芙嗤之以鼻,“逼不得已?他倒是吃好喝好了,大姑娘却连个药钱都险些凑不上,我听下人说啊,那管账的曾和三夫人在夜里私会,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慎言。”容离面色一凛,看似好像真的生起了气,“她对我再有百般不好,也是容府的三夫人,败坏夫人名声这等事,你万不可做。”

  “我、我没有。”小芙支支吾吾,“我这不是听旁人说的嘛。”

  “她若当真做了什么,自会有恶鬼上门索命,我们莫要在后头嚼他人舌根。”容离气急时面色略微泛红,眸子也润润的,沁了水般。

  小芙只好点头,“我不说便是。”

  华夙鼻间却是轻轻地嗤了一声,不像讥讽,亦不带半分轻蔑,那狭长的眼略微弯了点儿,似是被逗乐了。她总是笑得极浅,一瞬又将笑意敛了去,淡声道:“好一个恶鬼上门索命。”

  容离没吭声,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水。

  “你就不怕,她若是死了,反倒成了索你命的恶鬼。”华夙口气甚淡,明明被困在屋中,却颇为从容自得。

  容离无声抬了一下眼,放下了手中水杯,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杆细长平凡的笔。

  画祟。

  她有画祟在手,无甚好怕。

  华夙掩下黑绸底下的唇微微一扬,心觉这病恹恹的貌美丫头果真像只狐狸,时不时便做些狐假虎威的事。

  因自家大姑娘时不时撞鬼,小芙不敢走开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