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沉默了，微微攥紧掌心，她张口就想要反驳，政府肯定是有补贴的，她也可以尽力帮着……

  但是对上齐望衍深邃的眼眸，林乔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因为她找到的理由她自己又可以一点点反驳掉——

  政府的补贴一定会落到孩子手上吗？孩子才多大！

  她能帮衬着，她能一只帮吗？她有足够的能力去抚养一个孩子吗？

  答案都是不一定。

  也就是说，林乔即使让周德良被制裁了，她也无法完整的处理好后事。因为她现在连她自己都还是受制于未知的剧情的。

  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障招娣接下去的生活。

  她根本就没有做好万全之策！

  “乔乔……”见林乔的脸色一寸寸的白下去，齐望衍心软了软，却还是继续道，“而且……这事儿如果闹大了，队里肯定会不好看的，你做的事情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乔乔，你还要承受许多流言蜚语的，这些你都做好准备了吗？”

  是啊，队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口粮，而且这事儿委实不好看，对大队评选各种先进都是很大的影响。

  只怕最后，她要承受的，可要比她想象的要重的多。

  林乔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她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她已经陷入了理想主义，把自己当成了个救世主一样，但实际上呢？她什么都没有做好准备，就是贸然的介入招娣的事件，甚至因为她，招娣可能还会陷入更加凄惨的境遇。

  她根本就是在帮倒忙！

  而且就是在后世，有关虐Tong的法律规定也是很晚才出现的，甚至并不完善。更不要说在七零年代了。

  “那……招娣该怎么办？她总不能……”林乔迷茫了，她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她头一回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了现实的无奈。

  她在没穿来之前，还在读大学，还有老林同志在前边替她顶着，她以为她已经足够的成熟了，但其实她仍旧是活在象牙塔里。

  现实的残忍，她还没有完全体会到。

  陈老太的那一盆狗血，朱桂芳的宣扬嘲讽，周德良的陷害，还有现在面对招娣的无力。

  林乔张开掌心，瘦削的手掌里有着让人想象不到的大力，但是却又是那么的无力。

  “乔乔，我们再等等，你相信我么？”齐望衍轻轻握住林乔的手，他比林乔要白许多，手上青色的血管都透着病弱的苍白。

  他眼眸宛若桃花瓣一样，流转之间尽是潋滟的春色，他声音低沉认真，仿佛带着丝丝的蛊惑。

  林乔下意识的点头。

  *

  国营饭店。

  林乔又是跟小媳妇似得跟在了齐望衍的后边，被他拉着出了警察局。

  走之前，警察同志没有问别的什么，就默默的让林乔和齐望衍离开了。

  就是那个年长一些的警察看着林乔还是有一点萎靡，仿佛是备受打击的样子，他有点不忍心，于是拿出纸写了个地址给林乔。

  “小同志，你要是还是想要坚持的话，可以收集好资料送到这个地方试试。”警察如是的说着。

  “警察同志，请问失踪人口可以寻找吗？”林乔对他笑了笑，把纸收了起来，紧着又问道。

  “你是说那个知青吗？人已经挂失了，只不过这么些年也都没有动静，我们这边的档案都收库了，不过如果你放心就是了，有消息的话我们肯定是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的。”

  女警在一边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见林乔这么问，就赶忙回答。

  “好……我知道了，谢谢。”林乔点点头，对着他们鞠了一躬，然后跟着齐望衍离开。

  两人的背影很和谐，看上去说话做主的一直都是林乔，但是大事儿拿主意的好像又都是齐望衍。

  年长的警察轻轻笑了笑，现在的小年轻啊，都是一头热血，不过这姑娘和这小伙子倒是挺配的。

  要不然，那男娃娃一看着就是啥也明白了，但是没有立刻阻止这姑娘来这儿，愣是让人尝试了再去说劝，可不是疼人的么？

  “咋啦？看啥子啊！你信不信，这丫头是个倔强的，我总觉得他们还会为了这事儿来的。”女警察见着年长的警察望着两人的背影出神，朗声说道

  “谁知道呢？这种事儿咱又不是头一回见着了，要是真来，咱就看着吧。”年长的警察不置可否。

  *

  “来吃饭的两位同志？准备点些什么？”饭店的服务员非常热情的拿着本子凑了过来。

  她们这些服务员在饭店这么久了也是练了一双好眼力，看着林乔和齐望衍的衣着打扮猜测两人应该是知青或者是工人家庭。

  这两可好啊，都是比较阔绰的，而且年轻，舍得吃。

  “额……炒青菜来一碟，在拿个番茄鸡蛋汤吧。”林乔瞄了一眼挂出来的物价，想了说道，紧着偏头问齐望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糖醋排骨和桂花鱼。”齐望衍点了点头。

  “得嘞，咱这给票的话……”服务员报了价钱，一听这可是三个荤菜呢，就眼睛发亮，眼含羡慕的说道，态度个更加热情。

  “没有票，就给钱，贵的话也不打紧。”齐望衍接了话。

  “好的好的，两位同志等着哈，你们可真有眼光，我们这儿的鱼都是现杀的，最是新鲜的哩！”

  林乔入座，齐望衍就借口打饭去把账给付了。

  国营饭店不大，里面的人也不多，这会儿正是饭点也不见得坐满，可见一般人还是很少来这儿吃饭的，毕竟一道菜的价钱他们自己个儿省着点都可以吃一顿了。

  “张姐！张姐！今天的桂花鱼没有了哈，你看黑鱼你要不要嘞？”

  齐望衍刚回来，就听着饭店外头有人叫嚷着。

  声音洪亮充满朝气，还格外的……耳熟？

  定睛一看，外头捧着大箱子进来一黑黑瘦瘦的少年，箱子有他半个人高，他捧着进来，手上用力，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找了空地把东西放下，累的做在一边喘气，回眸一看，正好看到了林乔和齐望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