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

  楚烟握着蓝桥易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记得我之前说过你也需要治疗吗？直面恐惧才能战胜它，有烟姐在呢，不用怕。”

  “......”蓝桥易抿着唇，无法说出话来，深邃的眸子只牢牢盯着她。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难受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呐喊者，让他阻止楚烟，不要让她靠近火场。

  可一瞬间的清醒又告诉他，如果他出口拦着，楚烟可能会留下来，但她一定会后悔，亲情与爱情，他不能逼着她做选择。

  这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刻在蓝桥易记忆深处，以至于多年后再度想起，还是止不住的背脊发寒。

  “楚楚。”

  蓝桥易的声音发着抖，他右手紧紧握着溪溪，因为力气太大，小孩儿不舒服的皱起眉头，而他浑然不觉，一错不错看着楚烟，“我爱你。无论怎样，活着出来。”

  “好。”

  楚烟转身跑进火场。

  刚进住院楼大厅，她就被火势击的后退，顺着安全通道往上爬，按照对讲机里的提示，将补给物交给一位等待的队员。

  “你是谁？”

  队员换好氧气瓶，望着楚烟，“队里今年招女同志了？”

  “我是志愿者。”楚烟看看四周，他们位于二楼的西侧，这边墙体的龙骨被大火烧的发软，随时可能坍塌，这种情况，三楼估计更糟糕。

  队员觉得挺稀奇，大咧咧道，“那你跟在我后面，不要贸然行动，一切听从指挥。”

  “你现在要去哪儿？”楚烟问。

  “二楼东边，那里面困得有产妇，大人能撑，婴儿等不了。”

  “嗯。”楚烟的视线在地形上观察一圈，看向队员，“我得去三楼，分开行动吧。”

  “三楼？”

  队员目光变了变，“三楼西侧安全通道的门被堵住了，打不开，你现在绕到东边的话，太耽误时间，而且里面的情形我们还摸不准。”

  楚烟摇摇头，目光坚决，她已经找准了位置，准备从走廊的窗户外爬上去。

  “你......”队员还想再劝几句。

  “我妈妈在三楼。”楚烟从包里掏出防滑绳锁。

  “......”队员嘴巴张张合合，最终拍拍她的胳膊，“注意安全，咱们这行有句话，火是纸老虎，不要怕就是干，活着出去在外面见。”

  “嗯。”

  楚烟将防滑锁抛起，勾住窗户的铝合金边，她动作麻利往上爬，依稀能听到从医院门口传来的助威声，有人在喊加油。

  顺利落地。

  楚烟掏出测温器试了试空气的温度，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往前走，杜莺歌的病房就在前面的拐角，她踢开门，房间里浓烟弥漫。

  没有杜莺歌的身影。

  “妈妈？”楚烟走进卫生间，也没有看到人。

  她疑惑着往外走，看到床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走近，是一份DNA鉴定单，楚烟目光急速往下，看到了最下面的那行字。

  ——两位取样人不存在遗传关系。

  什么意思？

  楚烟太阳穴砰砰直跳，她又盯着纸张，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是真的，她和江阔没有血缘关系，她不是江家的人。

  也就是说......

  她是楚天的女儿！

  楚烟感觉像是失重般，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她脚下轻飘飘的，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就是觉得长久以来盘踞在心头的结，打开了。

  妈妈是不是也知道？

  薄薄的一张纸，撬开了多年来禁锢楚烟的枷锁，她将气折好放进口袋，而后打开门，继续像走廊深处走，去寻找杜莺歌。

  “楚小姐......”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声音，楚烟垂目去看，是她认识的一位护士，此时倒在门后边，腿上压着推拉车，人虚弱到极致，嘴唇都泛着青紫。

  楚烟连忙将车抬起，帮助护士坐起来，“腿还能动吗？”

  “我不知道......”护士呜呜哭了起来，使劲掐着自己的腿部肌肉，感觉不到头疼，害怕起来，“我不会要截肢吧......”

  楚烟无奈地卷起她的裤腿，看到膝盖处的压痕，抬起头，“你现在起来活动活动，血液流通就好了，不然真得截肢。”

  护士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受伤，有些不好意思，随即问，“楚小姐你进来是找夫人吗？她早上起就没在病房里，我过去送药都没看到人，可能是在花园里。”

  杜莺歌有去后花园看书的习惯。

  楚烟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将自己的面罩摘下来，给护士戴上，“氧气瓶我不能给你，我还得去找我妈，西边的安全通道开着，快往出跑，这里快塌了。”

  “那你怎么办？”护士扯着面罩不愿意戴。

  楚烟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往外推，“别耽误时间了，快走，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

  护士咬着唇想说话，楚烟已经掉头走了。

  住院部的楼层是环形结构，越往深处走，火势越大，楚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氧气瓶含量，还有40%，她必须加快速度了。

  经过卫生间时，她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吗？我是救援队，听到答应一声。”

  没有回应。

  楚烟松了口气，刚准备抬脚，余光看到卫生间的窗户下有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有什么牵引着她，她一步步朝里面走去。

  在即将靠近时，愣在原地。

  那是一具被大火烧焦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辨不出人样了，全身上下只有左腕上的翡翠镯子，在火焰下闪着光。

  “妈妈。”楚烟轻轻唤了一声，蹲下，伸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她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当年她冲出考场，赶到殡仪馆，没有见到楚天最后一面，如今她依旧无法将杜莺歌从火场里带出。

  这一天，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也失去了妈妈。

  “全员往外撤，楼梯要塌了。”对讲机里传来指挥员的命令，“再说一遍，全员撤退！快！”

  楚烟机械得蹲下，从地上捞起那具尸体，背着往外走。

  出了卫生间，浓烟从走廊西侧往这边蔓延，熏的她眼睛疼，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她感觉脑子里空空如也，随时可能倒在这里。

  忽而。

  她耳边响起蓝桥易的声音。

  楚烟挣扎着，将困顿的眼皮睁开，不行，外人还有人在等着她，她得出去。

  可是......她好困啊。

  就在她快要倒下时，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