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磊是知道楚烟身世的。

  所以，他格外想不通，有楚天和江家在，无论哪个提溜出来，对楚烟来说都算是污名，蓝氏是什么样的人家？京州城里想来攀附的名媛多了去。

  老爷子怎么会同意少爷与楚烟在一起？

  那样混乱的家世背景。

  以及那样复杂的职业。

  管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正是因为知道，才忍不住提点，“以后的事谁知道？总之现在她是这里的头号功臣，你说话做事注意些。”

  “知道了。”余磊无所谓得笑了笑。

  他想到什么，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说楚天当年的案子闹得人尽皆知，直到现在他的爱徒还想着有朝一日能翻案呢，这位楚小姐进蓝家，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管家听到这话，有些声音，朝楼上看了眼，瞪着余磊训斥，“你胡说什么？楚天是楚天，她是她，祸不及子女，这道理你不清楚？”

  “......”余磊似笑非笑。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将楚天视为白月光，自然也有人不屑楚教授的作风，余磊就是其中之一。

  他早年也是研究心理学方向的，在瓶颈期时结识了楚天，两人最开始的理念还一致，后来，在临床实践中分歧越来越大。

  直至分道扬镳。

  余磊对楚天的感情很复杂，他敬重这个人，可同时，又觉得楚教授过于正气，不会变通，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装。

  “你啊......”

  管家摇头感叹，“楚天都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放过自己了，楚烟这孩子挺好，在学识上很有楚教授风范，只可惜进了娱乐圈。”

  余磊低着头，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

  再抬头时，又是轻松自在的样子，“楚家的人，各个都是魅惑人心的高手。”

  前有她爹。

  后是她。

  都挺有讨人喜欢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嫉妒啊！

  之后，余磊又和管家聊了会，便提着药箱走了，出了门，他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殆尽，回到车里，目视着前方，踌躇许久，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那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即使隔着听筒，也能感觉出威严，让人不禁正襟危坐。

  “我刚才蓝宅出来，楚家那姑娘头破了到口子，缝了几针。”余磊像是在做某场汇报，挺得笔直。

  那头沉默半晌，再度开口，“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留着个小狼崽子，现在长大了，学会咬人了，真是一时疏忽啊。”

  “现在做还不晚。”余磊说着，眼里迸发出恨意。

  “现在？”

  那头传来一声冷笑，“她如今背后站的可是整个蓝氏，上个月，她去法院翻案宗，就是陈公子带的路，你以为这事是谁点的头？”

  余磊敲着方向盘，“那就是不能动了？”

  “再等等。”

  “等？”

  余磊瞠目欲裂，“陈家夫妻死了，李汉青被困在国外，接下来是谁，你不会不清楚吧？等她查到时，我们都得死。”

  “她查不到。”苍老的声音带着傲慢和不屑，“蓝振华心里清楚的很，如今是两方势力在斗争，他能真为了一个姑娘，把蓝家推到风口浪尖？”

  余磊默然。

  最终，叹口气说，“再从长计议吧。”

  “嗯，你放心，令堂我们照顾的很好。”说完，是一阵似有若无的轻笑。

  余磊起了层鸡皮疙瘩，沉声道，“我父亲血糖高，在食谱上让你的人多费心，希望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健康的。”

  “好。”而后，将电话挂断。

  余磊听着忙音，揉了把脸，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上，接着，驱车朝白色公馆出发，老爷子喜欢钓鱼，他在外研修这半年，总想的是，不知道有没有人陪老首长去河边垂钓。

  路程不过一小时。

  他到时，老爷子刚午休起来，在后院拎着水管浇花。

  “回来了？”

  蓝振华站在花园里，发如银丝，精神矍铄，笑着问，“吃过午饭了吗？”

  余磊摇头。

  他这两天正在赶研修成果报告，一堆数据演算，脑子早就转不动了，吃饭都是用面包对付的，接到管家电话时他刚喝完一杯黑咖啡。

  这会饱腹感过去了，觉得挺饿。

  “饭都没吃？”

  老爷子说着放下水管，招来警卫员，让人备点吃的，又对着余磊道，“别把自己绷的那么紧，你这个年纪要分得清轻重缓急，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嗯。”余磊点着头，如鲠在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一切全盘托出，将他知道的所有，告诉眼前这个睿智的老人。

  可终归还是胆怯了。

  厨房准备的是家常菜，三菜一汤，看着普通，却是色香味俱全，余磊好几天没吃到热乎东西了，连菜汤都消灭的一干二净。

  老爷子沏着热茶，随口道，“碗筷放那，你过来陪我坐坐。”

  “好。”

  余磊走过去，在老爷子对面坐下。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蓝振华锐利的眸子盯着他。

  “......”余磊心下一震，拳头悄悄握了起来，眼神里开始带着戒备，他在几秒的时间里想了很多，老爷子是不是知道了？

  他知道多少？

  “不要紧张。”蓝振华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你都不在，也没找你好好聊过，听他们说你的状态有些不对，我一开始还不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余磊艰难的否认。

  “哦。”

  老爷子换了个话题，问，“研修成果怎么样？对你的科研是否有推荐作用？”

  “有。”

  谈起这个，余磊滔滔不绝，讲述了自己目前在科研方面的困惑，以及研修成果产生的价值，并说了自己对于未来领域的预判。

  蓝振华满意得点头，“你思路一直都是非常清晰的，再合适不过科研工作了，再过两年，等你的性子更稳当些，我会写封推荐信，把调到科研所。”

  京州科研所，是很多科研人员梦寐以求的地方。

  对余磊来说，自身的职业为他添了光，再加上自己在行业的贡献，等资历够了，进科研所相对容易些，若是有重量级的人物推荐。

  那就是双重保障了。

  “谢谢首长。”余磊知道自己应该笑得，可是他此刻的心情非常沉重，笑得十分牵强。